第六十九章（1 / 1）
C市连着几天的阴雨，空气中的湿度急剧上升，连着地板上也是一片潮湿。苏文湘赶论文赶得几近是没日没夜，即便是头昏脑胀，脑子里的思绪不大清楚，她也努力地在脸上甩几把凉水，刺骨的温度渗入肌肤，微微刺激脸部的器官。
苏文湘从水堆里抬头，玻璃上找出的人影面色不大好，她晃了晃脑袋，又继续趴回电脑前狂搜资料。片刻后，苏文湘按了按眉心，寝室门被打开，宋大美人见着靠着椅子正闭目养神的苏文湘，一时间来气。
这丫的怎么就这般拼命？她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桌上，一拍苏文湘的脑门，愤恨道：“我说，苏文湘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啊？你以为你身子是钢筋做的啊？你再这么下去，我都想把网线给拔了。省得你上的没日没夜。”
苏文湘闭了闭眼，又睁开，勉强笑了笑说：“我想早点出去。这毕业论文早点出来，我就可以早点去找工作了。”
宋大美人落在苏文湘身上的手拽了拽她的衣服：“我说，湘湘啊，你即便是再迟出去也能找到工作。许大公子那么大公司开着，难不成还腾不出个职位给你？我说你啊，就少忧心点了。这毕业论文也不是非得这时候。”
苏文湘听着忽而胃里翻上恶心，她忙不迭起身冲进洗手间。想着吐却又吐不出啥料，只是一个劲儿冒酸水。
“湘湘，咋了？”宋达美人跟进洗手间，苏文湘抬起头时，脸色越发苍白了。“没事儿。”苏文湘摇了摇手，又回到桌前。
宋大美人这回真火了，敢情这丫头不搞垮自己不甘心来着？她一把抓住苏文湘的手臂，将人拖到床上，瞪着对方说：“今天不允许你再看电脑。先给我好好睡一觉。”
苏文湘这回还真乖了，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便睡去了。
苏文湘醒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室里的人只剩了陈菲还挂在网上，宋大美人更是没了踪影。
苏文湘从下午睡到现在，没有吃过丁点儿东西。她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如同装满了水，没啥提供能量的物质，却是晃荡晃荡地出声响。
大概是苏文湘起床时出了声，陈菲侧头往后一瞧，见着她起来，赶忙离了电脑，起身上前来扶一把。苏文湘呆了呆，转而便是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那宋大美人传授了啥消息，搞得她好似真真病的厉害了。
“欸，湘湘，你可吓死我了。今个儿居然睡了整整十一个小时。我们三个人在室里头怎么说话都没让你翻个身。欸，以往的时候，你睡得可是极浅的。哎，你这人啊，怎么学起咱学校的老教授来了？”她说着又顺带着拿了菜盒递给她，“宋绮出去前给你备着的，喏，还有些热度，先吃了再说。”
苏文湘心里头热乎乎的气流来来回回流淌着，里头起皱的一抹又点点被抚平。很不幸的是，苏文湘又咬着筷子，单用鼻子臭着菜香味儿，肚子里又一波波从喉间用上一股酸水，她放了筷子，赶忙找垃圾桶。
一时间，苏文湘呕得厉害，落在桌角的手已是紧握，陈菲呼地从一旁站起，叫了声：“湘湘，怎么了？”又顺着拍了拍她的后背，手上轻拍的动作一下一下，让苏文湘喉间的酸味儿直直冒上来。
待到苏文湘再抬脸时，陈菲的神色稍晃。
苏文湘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看着菜盒里时不时还散出的香味儿的排骨，不由笑说：“欸，真是可惜了。”陈菲顿了顿，面上的神色不大好，她摇摇苏文湘的肩膀，忍不住问道：“湘湘，今天是第二回了？”
苏文湘下意识地点头，直至对方脸上生出几分古怪的味儿，苏文湘才愣了愣，不解道：“怎了？”
陈菲按了按她的手心：“你这个月的‘大姨妈’来了没？”
苏文湘晃了晃脑袋：“没有啊。”不过，她是上月二十号来的，这个月还不到十五号，理应该再迟一些。陈菲脸色大变，将苏文湘上上下下大量了一回，继而十分严肃道：“湘湘，你和许大公子逾越了？”
苏文湘顿时面上血色全无，只留得一双眼睛失了色泽，衬在白色的面皮下。心里头流动的液体摇来晃去，折腾着胃部，连着血液也沸腾起来。苏文湘以为她这会子是全然完蛋了。
陈菲见着她速速转换的神色，如同掉进冰窟一般。陈菲一眼恍然。她一时间也觉得无错，自个儿没经历过，倒真难说该怎么言语。
“湘湘，”陈菲忍不住叫了声，她搂过对方的肩，轻轻拍了拍：“有许大公子在，没事儿。”然而，这回陈菲算大错特错了。
苏文湘心里揣了揣，如今，她要和许大公子来这个断绝，才会拼命地想着早些毕业，在许大公子回国以前离开C城。苏文湘闭了闭眼，一时间真难以平复这忽而涌来的事儿。本以为是和自个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居然就这么在自个儿身上发生了，这瞬间的涌动，她真难以接受。
苏文湘下一秒想到的便是老妈。她微微苦笑。若是老妈知道了，大概会觉得为有这么一个女儿而感到丢脸吧？
“菲菲，如果真有了，我不要这孩子。”苏文湘低着头低声说。
“你疯了？堕胎这种事哪里是说做就做的？搞不好你就会失了生育能力。再说，你也快可以走人了，出了学校可以先和许大公子结婚，这也不是挺好？你们两个怎么说也谈了两年了，而且许大公子又不是那些没经济能力的公子哥们。总之，我不赞同。你把孩子给做了。”
苏文湘不答话。陈菲叹一口气，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湘湘啊。我认为许大公子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既然已经发生可，他肯定有法子搞定。你不要太忧心了。”
苏文湘心里头挣扎。她挣扎着自己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老妈，她更挣扎着日后的日子。若是真要了这孩子，怎么说来，对于孩子而言是极其不公平的，他注定要失掉父爱。
苏文湘一直以为做子女的“孝”字为先，她如今坚决离开许大公子，也是被那父母期望给牵绊了。谁不晓得父母心里头那块肉总是有大半是落在孩子身上的？苏文湘在老爸老妈那处受了极大地影响，以至于丁点儿愧对父母都觉得难受得想抽自己。然而，现在，她确乎连着抽的欲望都没了。
“湘湘，找个时候对许大公子说了吧。你一个人扛着也会觉得难受。”
苏文湘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笑了笑说：“菲菲，我妈要是知道这事，可能连我这个女儿都不想认了。”陈菲瞪她一眼说：“可不会。做父母的再怎么生气，也不过是心疼我们罢了。我看，你和许大公子先去登记，再和你爸妈说，这样也可以让他们少受点刺激。”
陈菲说着坐下来，又说：“不过，说实在的，有一大把女生想着能爬上许大公子的床呢，你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总之呢，这也不是坏的不可收拾的事儿。”
苏文湘牵了牵嘴角，说不出话，这会儿，她们两人站在不同的情境里，怎也拉不拢。
隔日，苏文湘在送达美人的陪同下去了医院。
化验单出来后，宋大美人瞪直了眼，面上露出极其无法置信的表情。
苏文湘静默，低着头。
“苏文湘，什么时候的事？”
苏文湘听着宋大美人喊她全名，就知道对方正对自个儿不满了。“开学那天喝了酒。”
宋大美人一拍她的脑袋，骂道：“你倒是镇定得很啊？难怪昨天吐得厉害。还在对方是许大公子，如果是别人，我准瞧不起你。”
苏文湘苦笑。宋大美人平静下来时，斜她一眼：“你以后怎么打算？”
苏文湘茫然，转而又晃了晃脑袋：“我想和我老妈说这事。”昨晚，几经思索，她还是选择了向老爸老妈坦白，她是个撒不起谎的人，对于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使自己最为亲的父母？
宋大美人默了默，也点头，却同时叹气：“湘湘，这点大概是我最佩服你的了。
苏文湘笑了笑，才要说话，手机的铃声将她喉咙处的话头压了回去。苏文湘翻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停顿半秒。
许大公子的。
宋大美人瞅了一眼，手肘戳了戳苏文湘的手臂，看她一眼：“接啊，你还打算把这事瞒多久？瞪着对方回来再说？”
苏文湘咬了咬唇，按了接听键。宋大美人失去地悠悠转开，脚步踏出前，还朝苏文湘打了个V字型的手势。
“在外面？”对方说这话时，苏文湘吸了吸气，这许大公子可真厉害着了。
她恩了声，生生压下了自个儿的情绪，将音调尽量转的自然些。然而，面上的表情却是紧绷着。
“你那边工作进展怎么样？”苏文湘这会子是在削尖脑袋找话题，她害怕沉默会泄露她此刻的心情。
“恩，有些棘手。你的毕业论文怎么样了？”许大公子问起这话时，苏文湘脸上阴了阴，心里的某根神经微微牵动：“唔，还没完成。不过快了。”
“苏文湘”，许大公子在那头忽而低低唤她名儿，苏文湘的心跳稍稍加速：“恩？”她鼻孔里出声音。
“是不是有事？你今天给我的感觉怪怪的。就像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苏文湘的脑袋里似拉了一根弦，实在难以想象许大公子的直觉，简直比女生的第六感还来的准确。
“湘湘，别把事瞒着我。你脑袋里七七八八的事情，一说话就会漏了。”
说实在的，苏文湘自个儿都没搞清楚到底是哪句话出了岔子。她也不过说了两句而已。
“哪里了，我不过是赶着要回家。票子买好了，怕过了时候。”苏文湘开始胡诌。
“最近你们教授去国外了？这时候还放你们假。”苏文湘失算了一点，许大公子对C大了解地已是极其透彻。
如今，她正努力早点毕业，就得跟着做毕业设计。带着的老师是个极其顽固的老头子，忒勤奋，也是少有的关心学生的老教授之一，他喜欢时不时地把你叫去，然后来一个长谈，至于话题，苏文湘以为，这老教师大概是恨不得将天文地理啥的，再加些哲学，统统都来一遍。
这大概也是苏文湘值得庆幸的地方。这老教授是许大公子帮忙给请的，一般人还么那福气。如今，她的毕业设计已是进入尾声，也少不了这教授的帮助。
“额，那个啊，我妈妈病了，我得去看看。”苏文湘虽然不大喜欢说这样的借口，然而这会子却如同没了法子那般。
许大公子在那头低了低声音：“苏文湘，你还是不懂得怎样说谎。”他继而淡淡问一句：“出什么事了？”
苏文湘放弃：“我想起一些事儿。”她说，“心里憋得有些不大好受。”
那头沉默片刻，许大公子后头的话语速放慢，苏文湘听着连着自个儿心跳的速度也慢了几拍。“有些事情，等我回来再说。”苏文湘仰头，轻轻地“恩”了声，她不敢多说，怕再一说话许大公子便将自个儿的底揭得一干二净。
她挂了电话，低头看了看自个儿的肚子，平平的，毫无生命征兆。她并非许多小说里的女主角那般坚持将感情存留在孩子身上，她要的是面对这个社会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