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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肥了。
食言而肥。
抱歉~
这几天我都在路上奔波~
挤火车、汽车、三轮车...那天,她从江南来,一身淡素,耳边插了一朵小白花,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瘦,亦很憔悴。她给我行礼,叫我王妃。我没有想到她会来,也猜不到她为何而来,只在看见她苍白的脸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一个失去了儿子的女人,一个失去的丈夫的女子,我低声道:“坐吧,别站着了。”
她谢恩后却没有坐下,反是跪在地上,有些苍凉地开口:“静敏此行有一事相求,还望王妃成全。”
“什么事?”
“静敏希望……”她略略顿了一下,但很快说出了后面的话:“能嫁与世子。”
嫁与暾儿?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岂不是要做暾儿的未亡人,为他守寡终身?别说我自己心底不愿,就算为了暾儿,我也不能答应他。“这一点,我不能答应你。”
她似乎早已料到了我的回答,双眼盯着地面,轻声道:“即便您不肯成全,静敏也会终身不嫁。”
我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还是个小姑娘的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遗憾,震惊,感激,亦或是找到了自己昔日的影子?
就在我还没有掀开心底那层薄纱时,她突然改了素净卑下的模样:“求您了……我答应……答应过……”话音开始哽咽,有泪水从她眼里流出,划过清瘦的脸颊。“要嫁给他的。”
答应过要嫁给他的……我心里突然有个地方酸涩了一下,理性告诉我不能应允此事,可感性又让我不想拒绝她。我理解她,暾儿已经不在了,她试图用这般极端的方式,来维持一丝牵挂,一丝联系,哪怕毫无意义,也是一种安慰。
我撇开脸,没有看她的眼,不是不敢看,而是不忍看。“我不能答应你。”短短六个字,并没有掷地有声,摔碎的,是两个女人的心。
她没有说话,余光中,她垂下了脑袋,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想什么。我怕再听到她的决绝便说:“你回去吧,我累了。”
静敏走后,我吩咐下去,如若她再来,便说我已经歇下了,无法见客。这何尝不是我在害怕,怕自己会点头,会答应。她凄楚的眼,盈着我此生见过最深的痛,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不可以,暾儿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我没想到,静敏会如此坚持,她竟然找到了胤祥那里去,听说是等在路上,跪在马车前拦下他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但同时,不用问也知道,胤祥没有答应。如果说我会迟疑犹豫会徘徊不定,那么他,是连想都不会多想一点的。我猜,静敏从他那里得到的答案,比从我这儿得到的,要决绝千百倍不止。
只不过,我们都错估了这个娇小的女孩,她的性子远比给人的感觉强。
静敏嫁过来的那天,没有任何排场。胤祥和我坐在主位上,接过她双手奉上的儿媳茶,听她叫了声阿玛和额娘,便是礼成,简单得,如同一场儿戏,沉重得,却像一场葬礼。
这是一场相送,用余生来唱的生死相送,无曲无词,只有让人心疼的静默。
“遇见静敏,是暾儿的福分,亦是他的劫难。”我窝在他臂弯里,轻轻说。“好在,他至少已经幸福过了。”
不想他没有接我的腔,反是道:“萌儿,如果我有一天先走了,你可不可以像静敏守暾儿一样,为我守灵到死?”
胤祥从不轻易在我面前说死这个字,更不会将这个字扯到周围人的身上,因为他知道我向来敏感,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纠缠不休。可他今天不单单提了这个字,而且还用在了我们的身上。果然,我心中顿时生了种种疑虑: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以前常常回避的话题,特别是最后一句,若说他扯到自己的身上还不奇怪,偏偏最后一句针对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我,守灵到死,死……我微微蹙眉。难道是他膝上的毛病恶化了?这时脑海中忍不住冒出暾儿手臂溃烂的情形,我登时就坐了起来,想翻身下去点盏灯。
他环住我的腰问:“你做什么?”
我答得干脆:“点灯。”
他听后将我往怀中一拽,我倒在他的胸膛上,只听他在耳边说:“别瞎想,我只是随口一问。”
“你让我摸一下。”不等他应声,我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衬裤往上一扯,然后来来回回在他膝上摸了好几遍:这倒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还像往常一样,有些肿大,但并没有发热或者溃烂。心中的大石块儿刚落地,却听他调侃起来:“王妃可别趁着这机会在本王身上乱摸。”
我在他胸口一拍,撅嘴道:“得了便宜还跟我卖乖。”心里安慰自己:大约这段时间我太敏感了,他只不过见了静敏的行为后颇有感触,方才跟我说了这些话,倒不是真代表有什么事,何况我盯得这么紧,要真有什么不好,也应该瞒不过我才对。想来也放心了,睡意渐渐涌上,我竟迷迷糊糊趴在他胸口睡着了。幸而后来他将我在床上放好,不然第二天起来保准腰酸背痛。
第二天,我起来为他穿朝服,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替他更过衣了。每每我还在梦中神游的时候,他都已经在去往宫里的路上了。只不过今天,我却忽而生了这个念头,想要亲自替他更衣,送他出门。
石青色的外服,绣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端罩是青狐皮做的,月白缎里,最后我替他戴上朝冠,朝冠的材质亦是青狐皮,上缀硃纬,顶金龙二层,饰有十颗东珠,中间衔红宝石。他还有一套冬朝服是熏貂毛的,我比较偏爱,不过上次让我划了道口子,现在还在补。
再次审视这身行头,眼前人少了几分当年的英武,却又多了几分儒雅。
“真不错!”我赞了一声:“出去能迷倒一大堆小姑娘了!”
他倒是跟我学得厚颜无耻起来,一点儿也不谦虚地说:“当年可不就迷倒了你。”
我哼哼两声,不置正确与否。不过,他那时的风采,也确实是吸引到我了。我暗想,嘴上就是不说,偏不让他得意!
送他出门后,我刚准备回屋睡个回笼觉,走到门口竟看见弘昑站在那里。心中很是惊奇,现在天色未明,他怎么来了?
“弘昑给额娘请安。”他还是那么规规矩矩,像是例行公事一样。
我敛去睡意,笑道:“有什么事儿吗?”
“我……”他似乎有些犹豫,毕竟年纪还小,心理素质不比成人,那躲闪的眼神,让我一看就明白有事情发生了。
“进去说吧。”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还是有些踟蹰不觉,不过只是一霎,便跟我走进了院子。究竟会是什么事情呢?我心头猜测万千,希望猜到一点眉目,也好早点想出个对策来。
十月的天,已经算是比较冷了,我在屋里早早放起了炭盆,将小屋哄得暖融融的。弘昑坐在炕上,我们中间隔了一张矮桌。我见他久久不说话,便和颜悦色道:“弘昑有什么话想跟额娘说吗?”
过了半晌,他点头回了一个“嗯”字,不过接着却没了下文。
我心里越发觉得没底,看他的样子,这必然不是件小事情了。我并不催促,只安静地等待,我知道他此刻需要挣扎,需要属于他自己的判断,而我,只要耐心地等待和倾听便可。
“额娘。”他又叫了我一声。
我很无厘头又很正经地说:“我在这里。”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问吧。”我如是说,既没有拒绝他的问题,也没有保证会给他一个答案。
这一回,他没再犹豫不决,而是很干脆地说:“我的生母,究竟是谁?”那口气,隐隐带了一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强势。
我忍不住皱眉,这一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不过仅仅是一瞬,转而我便释然了,这个问题,他憋在心里,怕是很久了吧。虽然能体谅他,但是我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告诉他,他压根不是王府中的阿哥,而是罪臣之子?不,我说不出口。但是,不这样说,我又要去哪儿给他杜撰一个额娘出来?
“其实……”其实我真的不想骗你,但是,我也是真的很害怕你接受不了事实的真相。“你的额娘是……”是什么呢?是我?不不不,这白痴都知道不可能,那时我已有身孕,怎么可能隔了七个月又生下一个。是婉怡?可是她已经否认过了啊……难道要我生拉硬拽地把这个帽子强安到她头上,不过,这又要用什么理由来说服弘昑呢?还是……还是……再编排一个子虚乌有的女人出来?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就在我还在盘算的时候,弘昑突然开口道:“额娘你不要骗我好不好?”
我的半截话顿时断在口中,那带了哀求的语气,让我心酸难忍。“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
“不管她的身份如何,那是我的亲额娘,不是么?”
我不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并非我不愿说,而是……我不能说。”
他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迎上他的眼,一字一句道:“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而这个秘密,可能会让你活不下去。”
“我不怕!”他坚定地看着我,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或者说,他更像一只小狼,朝别人展示他未磨尖利的狼爪和未长稳固的狼牙。
“我怕。”我的话,比他来得更斩钉截铁,“我怕辜负你额娘的一片苦心,我怕……”她死不瞑目!后面的半句,我终究没敢出口。我胆怯了,在一个孩子面前胆怯了,我不愿再听见半句追问,也不愿再说出半句拒绝。
他便是这样跪在我面前,跪在最后一个尾音上,静默的眼让人恐惧。
“其实我知道,只不过想听您亲口告诉我。”
他知道?这不可能,连婉怡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这样说,无非是想诈我告诉他事情的真相罢了。
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颠覆了我刚才的念头。“八婶,其实我应该叫她额娘吧?”亮晶晶的眸子晃了我的眼,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真的知道!谁告诉他的?
“嗯。”我用微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头。“八嫂,确实是你的生母。她很爱你,将你送走也是迫不得已。”
他没有激动地反驳,而是很平静地说:“我不怪她,八叔和八婶,我谁也不怨。”
八叔和八婶……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弘昑,并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那种城府,是连我都比不得的。
不等我开口,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恭敬道:“额娘,谢谢您,弘昑先告退了。”
下午,胤祥从宫里回来,我便立即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听后神情有些严肃,但一看我紧张的模样后,只说:“这件事我会处理。”
我替他将茶盏倒满,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八哥八嫂已经不在了,我想这个别有用心的人,只怕并非是皇上。”因为即便是弘昑的身份暴露,秉着仁义道德四字,雍正也不会痛下杀手,斩草除根,毕竟,那是他兄长的孩子,一个父母双亡的小辈。所以这件事一旦说开,受害最大的人并不是弘昑,而是胤祥,毕竟他这下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啊!
他握住我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明白。”
“会是谁?”这么大个黑锅,就算上面有心偏袒也偏袒不了。如果说欺骗的是雍正还好,他兴许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这件事我早就知道”,然后再罗列个七大条八小条的理由蒙混过去。旁人即便知道他有心袒护,也无话可说。可偏偏,我们欺瞒的对象是先皇康熙,如果他再帮腔,那就是欺师灭祖为子不孝了。我想到这里,不禁焦虑起来,要知道欺君之罪,严重的可是会满门抄斩的!
他想了下,摇摇头:“现在尚不能确定,我会去查。”
这时敲门声响起,我说:“应该是粥熬好了,先喝了再说吧。”我吩咐下人进来,门一开,果然是蕊薏端了碗猪肝粥来。胤祥看上去并没有多担心,而是跟我东拉西扯地不想喝那碗粥,最后我一勺一勺地喂过去,他才好歹喝了大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