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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今天又要去哪里?”这是暾儿要死不活的声音。
“这是什么态度!连自己的额娘都哄不住,将来怎么去哄你的福晋?多跟你阿玛学学,我说往东,就决不向西,我说坐下,就决不起立。”这是本人强词夺理的说辞。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手脚都给我麻利些,怎么就尽养了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这是门外某个不知名女人的声音。
后门被打开的前一刻,我眼疾手快地将暾儿拖到一边的林子里。其实吧,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样做是正确的。为首走进来的是个妇人,打扮得挺贵气,相较一下,我穿得可算寒酸。两个抬着箱子的家丁紧随其后,看他们走路的样子,那箱子该是不会轻。
待他们进去后,我和暾儿才出来,不等他说话,我抢先道:“貌似有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回答我的,是某人一脸无奈。“唔,这样好了,今天就由你全权代表额娘外出。”
暾儿听后不解道:“全权代表?”
“答对!行了,快出去吧。”我一边说,一边开始推他。有些事情呢,要一个人玩才好玩的。
“夫人。”闻声,她微微皱眉向我看来。
“何事?”
我打哈哈道:“看错人了。”
她一瞧打扮,以为我是新来的下人,只喝道:“没规矩的奴才!”
我陡然拔高了声音:“你骂我?要知道就算是福晋,都舍不得对我说半句不是,你敢这般训斥我!”废话,僧格的老婆倒是敢说我不是。
“别说骂你,今天就是打你一顿板子,看看有谁为你出头!”她手顺势往我额上一戳,我头一偏,闪了过去。总是□□惯了的人,没受过哪个下人的反抗,果然说怒就怒了。“死丫头!”她咬牙骂了一句,又喝斥那两个下人:“没长眼是不是?还不给我拿住她!”
“这府里的格格还唤我一声姐姐,你们要是敢动手,看我怎么说去!”话说,晴姗原本就是她家的格格,话说,她嫁过来以后,确实也叫我姐姐。话说,话说,他们还真没动手。
那妇人也愣了一下,大约是在想我的身份,照这样的说法,她应该会猜想我是福晋的娘家人。“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谁?我从来没见着过你。”
“我?呵呵,我是这家家主的嫂子。”得意的劲儿,又不是他妈。不过,嫂子来,带这么大个箱子干嘛?害得我以为是来行贿的。等等,嫂子?那你儿子,岂不是僧格的侄儿?如果说事态发展很狗血的话,她的儿子大约就是因为我的缘故,被关起来的那个倒霉蛋了。
我整理了一番思绪,恍然大悟道:“难怪看您身带贵气,举手投足之间都如此高雅,真是太失礼了。”
被我甜言蜜语了几句,她的脸色却没好看到哪里去,只问:“你是什么人?”
“算是跟大人沾点亲吧。”
虽然听我这样说,但她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主要还是在掂量,我这点亲有多亲。可能是着急儿子的事情,她不想多耽误,看了我一眼,便要走。
“夫人可是要去见大人?恰逢我亦有点事情要过去,不如与您同行吧。”不等她开口,我就跟了上去,她脸色看起来不好,不过也没多说。
一路走到门口,都没人认出我,一是府中实际见过我的人并不多,而且我和暾儿大都是素衣简行,二是我故意把头埋着,看起来就像跟主子一同来的丫鬟。
“想必夫人的事情比较重要,还是您先进吧。”我说得妥帖,她略略颔首,就走了进去。而我站在门口等候,在别人眼中,更像丫鬟了。
好吧,听人墙根诚然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而且里面两人谈论的还跟我有关。
“我就震荣这一个儿子,您……”不是吧,计划生育提前施行了?
“不是我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混蛋撞了不该撞的神。”骂得好,当然,这比喻也挺好。
妇人有点急了:“这城里要风要雨,还不是您一人说了算,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中间并未听到僧格的声音,紧接着那妇人又道:“那嫂子斗胆问上一句,震荣究竟是冲撞了何人?连您都……”
我适时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大人,我正有事情找您呢。”
僧格正欲起身,被我一句话给摁了下去:“算来与大人也是一家人,就无需多礼了吧。”我都把你抬到这个高度,你要是再站起来的话,可就是不识抬举了。只不过,这话听在他嫂子的耳中,却变成了我攀附关系,极度无礼的表现。
吃一堑,长一智,古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他立刻冲那妇人道:“此事没有回转余地,你还是回去吧。”搞什么,演员都赶走了,戏还怎么演?
“不知夫人有何事,许我能帮上点忙呢?”
她似乎也没辙了,像溺水之人,胡乱伸手,希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她此刻不由祈望我能帮着说上几句好话。好吧,我有点心软了,毕竟自己也是身为人母,那种焦虑而无助的心情,实在能感同身受。
但是,这个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叹道:“也不知我家震荣是撞上那路霉神了!有着做佐领的伯伯,却还被关在牢里。”
霉神?这岂不是在说我咯?“牢里?”我故作惊讶,“那您可知令郎是犯了什么大事儿么?”
说到这,她仿佛得了理似的:“不就是闹市纵马么?缘何就判得如此重,还关了进去。”
“行了!”僧格忍不住喝斥她,他心里自然明白,这位嫂子说得越多,他那侄子的处境就会越惨。
“这闹市里纵马,恐怕会伤到人呀!也难怪大人会这样判决了。”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几条贱命,就要判震荣坐牢,这是哪门子说法?”几条贱命……我深深的相信,你儿子说出那样的话,完全是遗传基因在作怪。不过,这种思想,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王朝,我虽不效仿,但也可以体谅。问题的重点是,既然等级划分如此明确,那么,一百个震荣加起来,也不如我家一个暾儿金贵吧?
咱们的佐领大人,实在对我这种一步一步把人往坑里带的做法看不下去了,立马起身保证道:“王妃,您放心,这件事上,下官一定会秉公处理,大义灭亲的。”
“王妃?”某人不可置信的表情就此凝固。“你不是福晋的亲眷么?”
我笑:“我确实跟僧格府上沾点亲,早年晴姗嫁给我家王爷,想必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吧。”
“怡……怡亲王……王妃?民妇见过王妃。”她立刻恭敬行了跪拜礼。
我继续笑:“闹市纵马,诚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有人的马差点伤了怡亲王世子,还出言辱骂朝廷命妇怡亲王妃,这可是小事?其家人妄图贿赂朝廷命官,以徇私枉法,这可也是小事?依照夫人之前的说辞,你儿子的一条贱命,可抵得过世子的一根汗毛?”说完,我转向僧格道:“今日前来,是想告知佐领,等晴姗守足了七日,我们便取道回京。希望这个案子,能在本王妃与世子离开之前有一个满意的交代。”说完,我清淡地扫了那妇人一眼,拂袖离开。身后是他的应和声。
说了这么严肃的话后,我深觉自己应该作出一副王妃应有的格调,于是便没再跑到外面闲混。话说,这天色愈发暗了起来,暾儿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理论上讲,他应该找个借口早早回来了呀!心底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正考虑是遣人还是亲自去找,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额娘。”
“怎么现在才回来?出什么事儿了吗?饿了没?”
“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搞得我火大,正欲在那屡敲不爽的脑门儿上来一下,他忽然说:“我遇到了那天救下的姑娘。”
呃?遇到,我怎么觉得这二字背后,还藏着别的故事。面对我综合了猜测、窥探、怀疑、询问等等感情因素的眼神,他挠了挠后脑勺,像害羞的小媳妇儿一般问:“额娘不觉得她很好吗?”
合着是看上人家了,不过只见过一两次面,就谈喜欢实在是太草率了些,那什么一见钟情的离婚率可是很高的。于是乎我挑眉道:“我又没遇到她,怎么知道她好不好。”
暾儿半晌没说话,他不是赌气使性那种的少爷脾气,估计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也不再逗他,问说:“你可知她姓甚名谁,年方几何,祖籍何处,家中有哪些人,可有意中人,可有婚配,可否中意于你?如是两情相悦,那你要如何说服我和你阿玛,怎么安排下聘事宜,娶她是作福晋娶还是格格娶?”
我提出的问题,句句中地,仿似实体连珠炮,一枚不落地打在某位陷入情海的世子身上,打得他有些无力招架。
“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谈情说爱,可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该有的表现,既然你还没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便不该轻易说爱,要知道,许下的承诺,就是欠下的债。”
“额娘,对不起。”听了我的话后,他眼中一片黯然。
我抚上他的脸,柔声道:“跟额娘说什么对不起,我这不是在怪你,只是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该不该这样做,如果该的话,又该如何做,懂了吗?”这小傻瓜,定以为我不同意这件事,虽然心里失落万千,却仍不忍逆我的意。
他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既然懂了,接下来怎么做,可就看你自己的咯!”
某人立刻欢欣鼓舞:“额娘你不反对?”
“反对什么?最近本王妃可忙着游玩,哪有时间搭理你,不过呢……”话音到此停住,我故意卖关子。
暾儿急了,孩子般抓住我的袖子问:“不过什么,额娘?”
“不过呢,这丫头可得带来让我瞅瞅,等过了我这关,再说以后的事情。噢,对了,她知道你的身份么?”
“还,还不知道。”果然很草率,所以现在姑且还不能将此等感情定义为爱情。
我点头说:“那就先别告诉她!唔……先批给你两天的单独行动时间,然后再把人带过来让额娘过目,这样安排还可以吧?”
哪知道,第二日傍晚,我接到了府上来的书信,是胤祥亲笔写的,信里说晓儿病重,极度想念我,希望我即日回京。顺着那熟悉的字迹一行一行看下去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日兄]儿的模样,他乖巧灿笑的小脸,被病痛折磨的小脸,交互重叠,引得我心口处一阵牵扯撕拉般的疼痛,眼泪滴落,湮开浓墨,花了素笺一片。
暾儿亦是挂念弟弟,没有多言其他,只说先随我返京,晴姨娘则之后再回去。
心中虽然焦急,但还是等到了第二天破晓,我们才出发。若不是身体受不住马车颠簸,我恨不得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奔回去,恐怕只有那些体会过撕心裂肺、万念俱灰的感觉的人,才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渐渐行近,我掀开帘子,下意识地看向匾额,真好,那里干干净净的,没有挂上白灯,也没有缀上白绫。舒了口气,把眼神从上方移开后,我这才看见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亦看着我,脸上是一种安心温暖的神情。
回府以后,晓儿的病已经好了个完全,一见到我,便蹦跶着扑了过来。胤祥说这种突发的疾病,来得快,也去得快,我抱着怀中的小捣蛋,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在我以陪晴姗归娘家为由,游历江南的这段期间,雍正搞了不少动作,什么御制圣谕广训,颁行天下,诏临雍大典,改幸学为诣学等等。还有便是,青海战事平定,年羹尧封了一等功,正是春风得意至极。
不过,爬得越高,跌得越重,想必这个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