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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的?”连我和四阿哥派人整日守着都没查出来,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因为那日,我正好在御书房。”
他也在御书房,可顺子说只有胤祥一个人呀,于是我脱口惊呼道:“什么?那天皇阿玛不是只召了胤祥一人去么?”
“我是后来去的,恰好那时皇阿玛命人将他秘密押送养蜂夹道,所以我才得知。”
秘密押送,连消息都封锁了,比禁锢大阿哥和太子爷更甚,他到底是犯了怎样的错,才会招来康熙爷如此大的怒气。“那……那你知不知道,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结果他摇了摇头,回说:“我也只是碰见了那一幕,至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只觉当时皇阿玛很是生气,把臂搁都给砸了。”
“不行,我要去趟宫里。”听完他的话,我更是按捺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冲进乾清宫,一问究竟。
看我转身要走,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急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
我被拉急了,发脾气冲他喊了声:“那你要我如何?”喊完以后,才觉得自己很不应该,再怎么说,他都是好心,况且,胤祥的消息,还是他带给我的。“对不起,我着急了些,可是我必须去一趟宫里。”
他缓缓松开握在我胳膊上的手,仿佛用尽了力气,然后低声说:“你这样莽莽撞撞地过去,也许会给他造成更大的困扰。”我见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没出口,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只听他沉沉的声音:“那天,十三被带走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儿臣只求皇阿玛不要动萌儿’,而皇阿玛也正是在那时砸了案上的翡翠臂搁。”
我闭了眼,心里乱七八糟,好像有什么东西,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
“若萌。”
睁眼,光线在一瞬间变得刺目,然而世界也在这一瞬变得明亮。我听见自己不大却清晰坚定的声音:“胤祯,我一定要去。”因为他在那里,即便是把自己搭进去,我也会去。
“其实,我早知道自己劝不住你的。”他的话里,不知带着的是自嘲还是落寞。“但今天已经不早了,明日再去吧。”
我只浅浅地笑,没有答话,他见我这般模样,嘴角也勾起凉薄的笑来,只道:“好吧,我懂。”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和胤祥出了什么事儿的话,府上,还拜托你帮扶一下,可以吗?”其实,我真的很不想求他的,这样就像是自己仗着他的爱为所欲为一般,可是,除了四爷和他,我还有谁能求呢?
“好。”
紫禁城城墙上的琉璃瓦折出暮光的色彩,映在暗红的墙面上,沉入我的眼角。我以为自己够勇敢的,可走到这里时,心底还是胆怯了,养蜂夹道的十年,芸芸、暾儿和晈儿该怎么办?胤祥的腿疾会不会在那样糟糕的环境里恶化?还有……他心上的那道伤,是不是会变得更深……
可是,我也了然,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大殿之上,冰凉的一片,我由梁公公引进去,在下面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绯夕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清灵的声音在空泛的殿中回响,却半晌都没得到一个回音,不过,经过了这么多事,就算原来还有些棱角,也早就被打磨干净了。所以,我只恭敬地跪在下面,一点越轨之举都没有。
要说起初我还没有什么不适,可在稍微一动身以后,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便顺着小腿爬上了腰,难受得如同有针在扎似的。
“兆佳氏•绯夕。”一个厚重的声音从殿上传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三次直呼我的名字吧。
“臣妾在。”
“你此番求见,是有何事?”
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算是见识了。“回皇阿玛,绯夕是为夫而来。”说话间,我并未抬头,却感受到了陡然暴涨的寒意。
“为了胤祥?”话虽是在问,可一点问的意思都没有,完全肯定的语气,
“是,因为胤祥被皇阿玛留下后就再没回家,而且音讯全无,故而绯夕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因为当时只有胤祯知道这件事,我只有假装不知胤祥被关在养蜂夹道,以免连累他。
原本冰凉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压抑起来,像是在隐忍怒火:“那你就不必再担心了,即刻给朕回去。”
“胤祥腿疾未愈,情况反复,绯夕心忧,请皇阿玛开恩。”说完,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地板的冷沁入额头时,我几乎都要颤抖。
“你是想让朕放了他?”
“绯夕不敢,只求……只求……皇阿玛能把绯夕和他关在一起。”我伏在地上,静静等着回音,放人,我是不指望了,只希望能进去陪着他。
“滚!”然而那一个字像是要冻结一切,刺骨的寒意侵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给朕滚出去!”
我兀自伏身,却有侍卫将我架起,强行拖出了乾清宫,那一瞬,有悲痛,有不甘,有屈辱,可是,独独没有眼泪。跌落在地时,粗糙的地砖磨破了我腕间的皮肤,星星点点的血染红了灰白,我侧过身子,垂首跪在宫门前,一如那年的他。
夜色悄悄覆上天边,深深的蓝色掩住余晖,我跪在那里,漠然地看着失去知觉的双腿,以及这片阴森森的土地。胤祥,此时此刻,你在做些什么?是否跟我一样,坚强地抗争,亦或是,汹涌着失望?不过没关系,天涯海角,我们都不孤单,因为有你有我。
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跪到清晨,也许,还会更久,不想,二更天的时候,突然来了人。那整齐沉重的步伐,让我隐隐感到不安。
“福晋,皇上口谕,请您跟卑职来。”
“去哪里?”莫非是带我去见胤祥,可是,我心里明白,这个可能小之又小。
那侍卫抱拳回说:“福晋不必多问。”
是呀,问了又有什么用,就算是地狱,我也得去,只因圣意如此。听了他的话,我撑着地准备起身,奈何腿上使不出半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犹豫了一下,向后一挥手,另外两名侍卫上前想要扶起我,我拒绝道:“等我缓一缓,我自己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领头的侍卫也不多言,只说了个“请”字,便在前方带路。两百三十七步,我停在一扇有些古旧的门前,里面暗得只有一星烛火,暗影摇曳,若同噬人的魔窟。
“福晋,请在此处等候。”侍卫替我掩上门,隔绝起这个暗小的空间。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然后坐在凳子上,如他所言地等候着未知的一切。皇上到底想做什么?我发现自己愈来愈猜不透这位真龙天子的心思了,这个时候朝野上下都在为立储之事忙乱,他却闲得来关心一个嫡福晋的废立,这是不是有些颠倒轻重、无理取闹了?还是说,此事背后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可我实在想不到,有何事会让他大动肝火,以至大动干戈。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门突然被人推开,我抬眼一瞧,来的有三个人,为首的是个老太监,后面一左一右跟着两个老嬷嬷。还有她们手中托着的东西,我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刹那间只觉心口凉了一半。
“奴才/奴婢给福晋请安。”
我冷冷一笑道:“端着这样的东西来请安,公公是在说笑吧?”
“奴才不敢,此二物乃皇上御赐,奴才不过奉命行事,还请福晋谅解。”那上了岁数的太监丝毫没有感情变化,尖锐的声音像看透了事态,不喜不悲。
“皇阿玛可还带了话?”
他侧身让开说:“皇上吩咐,福晋可以选择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离开。”接着那两个老嬷嬷就走了上来。自己喜欢的方式?一根白绫,一瓶□□,康熙爷,你觉得我会变态到喜欢这两样东西?还是你认为这已是对我莫大的恩惠了?
我轻轻挑眉,扬起调子问:“如果,我说我都不喜欢呢?”
“那就请福晋勿怪奴才无礼了。”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动手,似乎是在等我的决定,看我是想乖乖自杀还是被他们联合绞杀。
“我要见皇上。”我以最快的速度权衡了一番利弊,就算我把他们三个收拾掉,可外面还有一大群侍卫,即便我运气好,把外面的人也解决了,但皇宫如此之大,我能不能走出去依旧是个未知数。而且,我的三个孩子都还在府里,胤祥也尚在幽禁之中,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走掉。
不过看来皇上心意已决,只听太监回说:“万岁爷没有这个吩咐,奴才也不敢自作主张,还请福晋不要见怪。”
我微微颔首,低头道:“那……我就选那支小瓶子吧。”手托木盘的嬷嬷毕恭毕敬地将盘子奉上,不像是递来一瓶□□,倒像是一盏上好的龙井。
“啊!”我手上一抖,瓷瓶从指间滑落,摔成了一块块碎片,我惊恐地抬起头。那位老太监也没想到我会把□□打碎,面色有些难看。“我记得皇阿玛说,可以让我选择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我想公公也不希望违抗圣旨吧?”
看着他思索的神情,我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生怕他不同意再去取药,如果真的没办法支开一个人,那么,要同时搞定三人,还不能惊动外面的侍卫,实话说,我没有太大的把握。
“人之将死,连最后一个心愿都不能满足吗?”他似乎并没有在意这句话,但还在踟蹰中,也难怪,能被派来做这样的事,他本身就不会有什么同情心,此刻他如此犹豫不决,恐怕是因为听了我那句“违抗圣旨”吧。“公公,听说吊死的人会很恐怖,而且下面很冷的,我怕忍不住上来看看时会吓到人啊……”既然同情牌打不赢你,那就打恐吓牌好了。
果然,他轻轻皱了淡得已经看不见的柳叶眉。“古嬷嬷,速去速回。”那端着空盘子的嬷嬷唯唯诺诺地点头,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出去了。
看她关上门后,我突然开口叫了那老太监一声,只待他一转头,我的手已经一点也不含糊地招呼在他的颈部了,他开口欲呼,但我不打算给他这个的机会,而在他倒下前,我又捂住了另一个嬷嬷的的嘴,并顺手拍在她的脖子上。一切只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我暗自庆幸自己手上的功夫还没有退化。
目前说来,还剩一个要应付,我得先等她回来,以免还没见到皇上就暴露了。说实话,那个嬷嬷办事还挺有效率,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推门而入,接着我用同样的手法解决了她。
但是,我现在要怎么出去呢?化装成他们的样子?可两位嬷嬷身形肥硕,我根本没办法装,而太监的身材倒比较像,可他发角花白,我这一头青丝,也没办法模仿。
然而还不等我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计策,外面突然乱起来。
“站住!没有皇上手谕,谁也不许进去!”
“请您不要为难卑职!”
“滚开!给爷滚!”尽管外面很乱,我还是听出了是谁的声音,胤祯,他怎么来了?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我刚才做的一切岂不是就暴露了。不过,他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我被皇上赐死?忽然想起那日他干脆的一个“好”字,难道是早有安排?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不被发现还好说,这一被发现,不就同废太子窥伺事件一样了么?
再听声音小了下去,他似乎已经被拦住了,我拍了拍胸口,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原本位列两边的侍卫都此时都背对着我,我眼疾手快地开门关门,只是一个闪身,就溜到了墙边,这翻墙可难不倒我,比起警校的训练简直小巫见大巫,于是我很轻松地翻了过去。
那么现在该何去何从?皇上是密旨暗杀,如果我回府,他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来,可是,这样做的话,我此行不就白来了,而且后患也无穷。思索一番,我决定二次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