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
易冰消疑云暗生,但见那少年一脸认真,定定地看著自己,似是真真不知,异域人士也不会对当今年历一无所知,难不成是二师兄提过的失忆之症?便答:
「现今是『平风』朝元庆三年,圣上名讳不可擅称。」
「平......平风?」
他知道夏商周汉三国魏晋隋唐五代宋元明清,看易冰消等人打扮、口音、客栈布置、街道纵横,原本想非宋及明,这个平风又是什麽朝什麽代?太超现实的答案让脑筋一下子有点转不过来,说不出话,大眼睛眨呀眨。
易冰消对他反覆打量,见他年纪虽小,却为素不相识的自己拼死相护,一向气傲也不禁暗暗承他的情,对著春水浸云丹一指:
「方才你和萧湘去周旋,吸了不少毒气,这药你也吃一粒。」
冷清大眼一亮,微微笑了,顺从地把药吞了进去,易冰消正要开口再盘查他的来历,突然下腹一阵寒刃乱刺乱捅,只得用劲压抑,不知第几重的剧痛逼得他呼吸困难,一丛血沫子咳了出来。
「四......四捕头?你没事吧?」
抢上要扶,易冰消猛地後仰,避开他手,疾声道:
「......离!离我远些!!」
冷清嘴唇动了下,心道刚刚扶你、抱你,接触这许多,这毒要感染早感染了,也不必等到现在,却见那青年痛得俊脸扭曲,口角流血,还是一声不出,恍然他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难堪,於是担心地望了他最後一眼,远远避了开去。
「呜。」
易冰消用了十二分自制,才没有在床板上嚎叫打滚,这毒这痛也不知肆虐多久,好不容易苦楚稍退,易冰消喘息未定,冷汗淋漓间睁开眼睛,左右张望,那小人儿哪去了?
但见冷清坐在床尾,褪了那件过大的袍子,头发湿淋淋地,裹著一条巾,两脚悬空,手里拿著一只式样奇怪的靴子,手一动,靴底厚厚一层就卸了下来。
「一、二、三.........」
靴底夹层琳琅满目,冷清一样一样点著数,易冰消好奇心起,他三师姐梁初透向来以鬼斧神工名动天下,什麽不靠人力扇凉的风轮子,会动会倒茶的木人儿.........可是这男孩儿手里的东西却让他摸不著头绪。
莫名跌到这个时空,地点只能姑且说像亚洲,时代则是莫名其妙的一个平风王朝,可是随身东西倒一点也没少,吗啡,麻醉针,匕首,手枪......什麽东西不好跟著来,倒是这些杀人器械,好阴魂不散啊。
摸著这些东西,一样一样都是白帮他精挑细选过的,这个人是不是也到了这古古怪怪的地方?到了两个人还会不会见面?见了面,他会不会还想一掌震死自己,还是会像他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抱抱自己,摸摸头,轻轻淡淡的笑,笑的他心神荡漾骨肉发凉,笑著说:
『还是不敢杀?这次就饶了你,只打断你两根手指,下次再下不了手,看我要不要先杀了你,嗯?有没听到啊?我的好宝宝?听到了就亲亲我,跪好了,舌头伸出来。』
想到他,就像陷入一次发作疟疾,水雾氤氲的室内还是忍不住发抖,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回过神,发觉易冰消已能坐正,对他笑笑,把那困纸币一扬问他:
「这个不能用,是不?」
根本不知道那花花绿绿的纸片是什麽,易冰消摇了摇头,冷清兀自盘算,这易捕头看起来身上没几钱银子,那两把长剑也不能当了,难道两个人一路乞讨上京麽?
亏得平日白就喜欢在他身上砸钱装饰,方才当了一只耳环,冷清上下点数......还有两枚钻石坠子,一道手环,这在巴黎纽约东京米兰是赫赫有名的品牌,但穿越千年在这荒村小镇,可有识货人?
算了!多想无益,随手把桌上拾掇拾掇,见易冰消额上凉汗满头,拧了把帕子让他擦脸,静静瞧著这青年,他实在好看,就算用几百年後国际伸展台标准来看,最最最机车的秀导也绝不会多说一句话,他看著他拿著布巾的大手,还有点不灵便的动作,赤裸裸坚实上身和壮建腰线,问道:
「你不是捕快吗?这里难道没有衙门?我们不如上那儿去躲一躲。」
易冰消面沉如水,冷哼一声,想这小镇里衙门也是小衙门,哪里当得起这些武林高手的一根小指头,他想他的,没有不回答,冷清也不在意,反正和白在一起十七年,什麽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人没见过,见他眉头越皱越紧,出其不意开口:
「.........那东西你藏在什麽地方?」
易冰消身子一紧,眼神瞬间凌厉,像要把冷清戳个千疮百孔,用江洋大盗也害怕的声音反问:
「什麽东西?」
那男孩虽然可爱的不得了,但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毫不退缩地迎接他的逼视,坦然回答:
「你护著的东西。」
这男子全身上下已无遮蔽,连脱下来的那身烂衣里也不见什麽出奇的东西,方才那些武林群豪拼死拼活不顾性命,究竟想在他身上找些什麽?
是什麽样的『东西』呢?
冷清越想越觉不对,原来刚刚抢的你死我活的人们,武当也好,萧湘去也好,罗裳,雷震都好,在逼问易冰消甚至彼此交谈间,都不曾明指他们要的是什麽。
会是什麽盖世武学秘笈?还是什麽稀世奇珍异宝?又或是称霸当世一统江湖的宝刀宝剑符令?把从前读过的武侠小说在脑子里飞快复习一遍,仍是茫无头绪,不知为何两方人马一边要夺一面要守,却都打哑谜似,不肯说分明那东西是什麽『东西』。
诡异,诡异的紧。
「你我结伴而行,一路不知道会遇到什麽,你我之间再有隐瞒,这......这岂非有违人情?」
你对我的隐瞒难道少了?现在我只知道你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别说的我俩好像结拜兄弟一样,易冰消眉一挑,冷冰冰地道:
「你我相识不过三个时辰,易某身上责任牵连重大,委实不敢就此推心置腹。」
话说的好硬,冷清怔怔看著石头一样硬梆梆的易冰消,後者毫不动容,拿住冷清背上长剑,缩手回夺,他手上虽无劲力,但手法巧妙,冷清一不留神,就给缴了械,「欸」了一声,易冰消已抢先道:
「小兄弟你见义勇为,易某他日定当回报,前途漫漫,还请阁下自珍重,我俩就此别过。」
他这话来得不留情面至极,冷清被他噎的一愣一愣,只能点点头,将手枪往易冰消膝上一放,阖上门板前还是忍不住在缝隙间偷眼瞧他,欲言又止,易冰消不为所动,将枪往冷清面上掷回,冷清一把抓住,一咬嘴唇,只道:
「你自己......当心点,记得把门栓推上,我......我.........」
几个我字没说完,轻叹一口,门页一扣,脚步渐远了。
易冰消绷紧的肌肉一松,强忍许久吃痛呻吟细细从唇角泄漏,刚才逞强抬手,夺剑掷物,这下臂膀痛得和快拆了。
那小人儿方才要给自己的东西,正是伤那萧湘去,武当三青的神秘兵器,留下自然能让他这半残之人,多争取一点困兽之斗的时间,但那小家伙一个人,又年轻,还头脑不清,怎麽能不让他多一点保护在身?
现在虽然无甚风吹草动,可是未来上京腥风血雨少不了,这麽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小孩,就算功夫还有两下子,又怎麽好跟在自己身边受牵连,虽然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活下去也是凶险,至少好过无端卷入江湖恩怨。
易冰消想了又想,想那个那孩子乾乾净净杏子一样的圆眼睛,给那双眼睛一看就心情波动,如果不是因为他年纪太小,真要以为他是不是练成了移魂大法,不然怎麽会像现在,人影儿都见不著了,还心心念念满脑子地想。
「冷清............?」
这麽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子,怎麽会叫这麽一个凄迷的名字?易冰消感受著大腿上的创痛,上头还留著冷清手指划过时的感触,还真是名符其实的冷冷冰冰,那感觉麻麻痒痒的,从腿根一直爬进心上。
易冰消有点烦躁地动了动身子,上上下下伤口痛的嚣张,这一路和七门八帮三十堂激斗,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不知不觉也口乾舌燥饥火上缭。
「小二,小二。」
叫了几声不得回音,想动也没法子,易冰消只得闭目养神,平日万里缉凶,餐风露宿,一餐两餐不吃倒也家常便饭,只是这间客店灶下不知在煮些什麽东西,开始只是一丝半缕引人食欲的香气,偷偷摸摸从窗纸间溜进来,不料这香慢慢大胆放肆起来,明目张胆撩拨胃肠,馋虫排成了大军,一队队从肚子爬到咽口,蠢蠢欲动。
「混帐.........!」
易冰消师父纪馀生以七绝闻名江湖,第七绝就是调鼎作羹汤,而他在厨艺一道在师门中向来最欠天份,什麽东西到嘴大口就吞,河东的鲈鱼和潭南的鲤鱼嚐来都是一个样,被几个师兄敲头大呼糟蹋,但珍奇异味总算是在半懂不懂间吃了不少,却从未闻过这等香,香的强凶霸道几乎要把人击倒。
他从来也没想到自己要和这麽好吃的一股力量对抗,易冰消全身是汗,青筋暴起,拳头握的死紧,恍惚间门被推开,他走进来。
「要不要吃一点?」
一只粗瓷碗被推到眼前,碗里半满黄澄澄的浓汤,醇香可爱,拿碗的手白晰细巧,拿碗的人俊俏温柔,唇弯弯的:
「你喝完......我就走啦,所以捕头大人赏个脸,好不好?」
易冰消喉结上下动著,眼看冷清拿著调羹小心地舀了上头不烫的部分,慢慢往自己的唇上贴,易冰消情不自禁张了口,微有些烫口的汤汁伴著他的笑,暖暖滑下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