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灵堂起风波 交心谅幽情1(1 / 1)
久违的万里晴空终于宣告了这次洪灾的彻底过去,在结束最后一点扫尾事宜之后,独孤明和公孙谨率众返回了南坪城。
回城后,独孤明席不暇暖,立即召开长老会,宣布嘉奖抗灾有功的公孙谨、卜惊天,厚葬以身殉职的战青并重金抚恤其寡母,当然,还有吩咐负责刑捕的澹台思澄长老尽快把那个企图破坏堤坝的黑衣人捉拿归案。
澹台思澄是长老会六大长老中唯一的女子,而且年纪最轻,不过三十出头,但她办事作风的强硬果断却是男子也难以望其项背的。
五年前,也就是澹台思澄加入长老会的头一年,族里出了数起连环采花案,那时她的丈夫刚刚去世。为了及早破案安定人心,她匆匆将丈夫下葬,丧服未脱就一头扎进侦破案件的公务之中,最终凭着一手金花暗器的绝技将身手不凡的采花大盗捉拿归案。直到结案之后,她才重新替亡夫补办了隆重的丧礼,也是在那一刻,她终于流下了丧夫以来的第一滴泪水。
自此,全体族人对她仰目以视,并且怀着敬畏之心送了她一个“铁血飞花”的别号。
会商结束后,众长老先后离去,澹台思澄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且似有意似无意地放慢了脚步。眼看着其他人纷纷走远,她才回身对出来送行的独孤明说道:“族长,我觉得,那个黑衣人跑得蹊跷。”
“你也这么觉得?”独孤明会意地微撇唇角,“难怪你今天走得这么慢,不似铁血飞花平日的作风!”
“事关重大,真相未明之前,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澹台思澄冷静地解释了一句,随即钦赏地看着独孤明道,“族长也发现其中的可疑之处了?”
独孤明摇头叹道:“说来惭愧,其实,还是多亏了原儿的提醒我才想到的。”
听对方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澹台思澄感慨道:“少主真是天分过人,不愧为独孤家的优秀后代。只可惜……”
说到这里,她倏然住口,朝独孤明投去了歉疚的一瞥。
“只可惜却是副命若悬丝的身子骨,若非如此,我早把肩上的重担交给他了!”独孤明凄然一笑道,“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我又能奢求些什么呢?如今,我也只有寄望于他能给独孤家留下一个健康的后代,百年之后,我也算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
浩原和月灵的事情早已传遍全族上下,澹台思澄自然也听说了,此刻听独孤明的口气,应该是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关系。眉峰轻轻一拢,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突然顿住。
犹豫了一下,她换上了一副豪爽的笑容:“这次我们景月族能逃过一劫,少主功不可没,可就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你便不给他论功行赏,也未免太委屈他了。不行,我得替你好好犒劳他一下,要不然,我的良心上可过不去。”
独孤明被她的情绪感染,心情也渐好起来。
“犒劳的意思就是你要亲自下厨?”他开怀笑道,“那我们父子今天可有口福了!要不是亲身体验过,谁能想到一身侠气的铁血飞花不仅有过人的武艺和智慧,还有一手精湛的厨艺?就连我们家那位掌厨三十多年的胖叔都要甘拜下风啊!”
可是,他的赞美并没有让澹台思澄喜形于色,相反的,她神情一黯,眼底掠过了一丝苦涩之意。
“我除了是长老,是你们口中的‘铁血飞花’之外,也还是个女人啊!”她抿了抿唇,语气显得有些幽怨,“为什么对别的女人来说很正常的事情,到了我身上就会变得这么不可思议呢?”
独孤明闻言一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胸口也不知怎的有些窒闷。定了定神,他勉强恢复了平静,岔开话题道:“我们走吧。你好久没去望月堡,原儿也一定想你了!”
澹台思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路默默并肩而行,不知不觉到了望月堡门口。
管家蒲健见独孤明归来,立即满怀欣喜地上前迎接,看到与主人同至的澹台思澄时,忠厚的老人眼中露出了几许暧昧的笑意。他这毫不掩饰的表情让独孤明和澹台思澄同感尴尬,独孤明轻咳一声,暗中对他猛使眼色,他这才端正起神态将两人迎入了堡内。
“原儿呢?”独孤明边走边四处张望着,神情有些不豫,“人家澹台长老来了,他怎么也不出来迎接一下?”
“族长!”蒲健赶紧解释道,“少主带着水姑娘去公孙长老家祭拜战侍卫去了,不在家。”
独孤明闻言,脸色立刻转霁:“他倒还挺有心的。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事,不禁略感忧心地问道,“老蒲,你说原儿是带着水姑娘一起去的?不知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对她和原儿的事……可曾有过什么闲话?”
沉吟了一下,蒲健照实回道:“水姑娘刚来那会儿,我们大家都怕她,可日子一久,我们发现她其实挺单纯的,大不了就是偶尔闹些孩子脾气,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的什么妖女啊!更要紧的是……”
轻叹了一声,他若有所思地道:“您是没看见,从小到大,少主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整个人都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这还不是因为有了水姑娘的缘故?”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哽咽了:“以前,老奴私下里总琢磨着,要是少主能跟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该有多好,可这点小小的心愿却是那样遥不可及。谁又能想到,梦想竟会有成真的一天!”
揉了揉眼睛,他仰头直视着独孤明恳切地道,“恕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就算外面有几句闲言闲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少主高兴,您就由他去吧!这些年,他受的苦太多了,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可有多不容易哪……”
蒲健真情流露的话语深深触动了独孤明的心弦,沉默中,他的眼眶一阵阵发酸。寻常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对他的儿子来说却如同摘星揽月,即使现在得到了,又有谁知道,上天能给他多少时间来享受这样的幸福?身为父亲的他,还忍心再去干涉,再去剥夺吗?
“老蒲,谢谢你!”他决然地一颔首,语气中不再有任何的犹豫,“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目送着蒲健如卸下千斤重担般宽心而去,澹台思澄回眸深深凝视独孤明,唇边泛起了一丝温柔的微笑:“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不像族长了!”
“哦?”独孤明愕然瞠目,“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不!”澹台思澄缓缓摇头,“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你,跟年轻时比起来,越来越像一个好父亲,一个……”她的脸红了红,“一个儿女情长、细心体贴的好男人!”
这样特别的称赞让独孤明不由得心头一震。呆望着眼前飒爽中透着娇羞的倩影,他不觉渐有些痴了……
* * * * *
浩原与月灵相携来到公孙家的时候,只见宅内四处白幔低垂,香烟缭绕,灵堂中间端端正正供奉着战青的灵位,一切丧仪皆如同公孙家亲族过世般隆重,前来吊唁的也尽是长老、城主、富商、鸿儒等族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战青以一个普通内宅侍卫的身份得享如此尊荣,除了出自族长独孤明的授意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母亲是公孙谨一对儿女的奶娘,他和公孙家的少爷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公孙谨早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先前甚至有过招他为婿之意,他的英年早逝的确是让公孙谨有着如丧亲子的锥心之痛的。
放眼一望,浩原在层层人群背后发现了战青的母亲战大婶,老人正抱着儿子生前所用的配剑哭得死去活来。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走到她身旁,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奶娘,别太伤心了,千万保重身体,否则,战兄弟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您放心,以后,我和妹妹就是您的儿女,我们会像侍奉亲生母亲一样孝顺您一辈子的!”
“云峰,你回来了?”浩原拉着月灵朝那书生面前走去。
发现少主的到来,公孙府上下人等以及所有的唁客顿时全体肃立相迎。见月灵走在他身边,人们心底各自起了些大大小小的波澜,不过,那次“送蛋风波”已让他们了解了浩原的态度,出于对独孤家族的敬畏,也没有人敢再对月灵有什么轻侮的举动了。
“少主?”那年轻书生——公孙谨的长子公孙云峰闻声抬头,看到并肩而来的浩原和月灵,他不禁愣怔了一瞬,随即如梦初醒地迎上前去。
这公孙云峰长得皮肤白净,眉眼细致,俊秀比浩原更胜一筹,只是眉宇间偏多了几分阴柔之气。刚才那一抬头后,他下意识地翘起右手指尖挑抹滑落到额前的碎发,同时还用左手按住了右手的衣袖,不让臂上的肌肤有半寸外露,矜持得有如女子。前行之时,他的步态也是扭扭捏捏的,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有些娘娘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