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清曲感娇娃 巧言惑浪子2(1 / 1)
“你的气色看起来是有些问题!”皇甫松捋着颈边如雪的白发,郑重其事地打量了浩原片刻,随即伸指按上了他的腕脉。
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老头儿立刻如中了箭的兔子般惊跳起来,唇边的白须随着他急促的喘息抖动不已,“你前几日受过内伤?臭小子,你不要命了吗?难道忘了当年应先生是怎么嘱咐你的?你……”
“皇甫爷爷,我没忘!”浩原忙不迭地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话,“我就是因为不敢造次,所以才只能像个白痴似的被她打。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了,不是吗?”
皇甫松似是气愤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返身坐下神色肃然地道:“是,这次是没什么,可你要是真知道爱惜自己,根本就不该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万一下次……”
“没有下次了,绝对不会再有!我保证,我发誓!”浩原一脸的坚决和虔诚。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月灵满腹狐疑地朝两边各瞟一眼,最终把目光定格在浩原身上,“应先生是谁?他嘱咐过你什么?”
“真受不了,你的耳朵能不能不要这么尖?”浩原暗自嘀咕了一句,然后温和地笑着解释道,“应先生也是族里的一位大夫,曾经和皇甫爷爷一起给我看过病的。他也无非就是嘱咐我一些要多休息,不要太劳累之类的话,大夫对病人不都这么说的吗?皇甫爷爷,你说是不是?”他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朝皇甫松使了个眼色。
皇甫松皱了皱眉,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是”。月灵还来不及细思一下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便听浩原在自己耳边小声道:“快让皇甫爷爷给你检查,结束之后,我有要紧的事情跟你说。”
听他这么一说,月灵不禁想到了自己那尚未全部解开的身世之谜。自跟他回来以后,她天天盼着他和自己谈这件事,可对方全没有半点提起之意,她有求于人,不好意思追逼太紧,也就只好强忍着不问。现在,她猜想他要跟自己说的多半就是这件事,不禁激动万分,当即没了胡思乱想的心情,乖乖由得皇甫松去摆布了。
好不容易挨到诊脉、开方等等一系列程序走完,她不由分说地把老头儿推出门,回身急不可耐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关于我的身世,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谁说我要告诉你什么关于身世的事情了?”浩原挑眉作惊讶状,“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没别的啦!”
“什么?你敢耍我?”月灵气得差点昏厥过去,就在她的满腔怒火即将喷涌而出的时候,浩原手掌一翻,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管通体翠绿的玉箫,凑到唇边吹奏起来。
霎时间,悠扬的乐音如珠玉倾盆、水银泻地,直把月灵给听呆了。恍惚中,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片明月当空、万籁俱寂、水天相映、树影婆娑的图景。一如那日在月下沐浴清辉的心神俱醉,她情不自禁地合上了双眼,沉浸在梦幻般的美妙境界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她意犹未尽地睁开眼来,慨叹道:“真是太好听了!能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水月吟》!”浩原深深凝眸,“喜欢吗?”
“《水月吟》?”月灵一怔,随即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原来真是跟月亮有关呀?看来我对音乐的领悟力还不错……”
“喜欢吗?是我专门写来送给你的!”浩原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说只有靠近月亮的时候,才能找到亲近母亲的感觉吗?你的心情,我懂,但我可受不了你那种整天往屋顶上爬的方式,所以就想了个变通之策!”
赶在月灵对他话中的些许调侃之意作出激烈反应以前,他忙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有没有听说过天柱山脚下的明月湖?我十六岁那年去过一次,至今都忘不了。皓月当空的夜晚在湖上泛舟,水天相映,波心微荡,冷月无声,碧漪间如玉的月影就好像触手可及……”
在回忆中沉醉良久,他才由衷感叹道:“那里才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观月场所,写这首曲子最初的灵感就是从那时有的。”
“这世上真有这么美的地方?”月灵满怀憧憬地出神道,“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你现在不方便到处跑!”浩原先小小地打击了她一下,紧接着给她送去希望,“不过明年……不,以后每年你生辰的那天,我都可以陪你……”稍稍一顿,他似是想起什么,于是瞥向月灵的小腹慨然笑道,“还有咱们这位同样与月有缘的小朋友一起去!到时候,我还吹这首曲子给你们听,好不好?”
“真的?”月灵的眼中顿时绽放出欣喜的光彩。浩原很捧场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表示。
心情大好的月灵忘记了要追究浩原先前故意误导她的“罪责”,注意力渐渐被他手中的玉箫吸引了过去。
“我还以为,只有在祭祀仪式上演奏的乐师才会这些五花八门的玩意儿,没想到你也会!”她兴趣盎然地支着下巴道,“这个,难学吗?看这么根绿油油的管子,上面扎几个洞,怎么就能吹出那么好听的乐曲?”
“想不想试试?”浩原立刻很大方地把玉箫递向她,“这个送给你。要是不嫌弃我的造诣比不上那些乐师,我就教你玩玩!”
“你比不上他们?”月灵笑瞪他,“真不知是谦虚还是虚伪!”说着,她又郁郁地叹了口气,不太自信地道,“怕只怕……我这人太笨,让你白费心思!”
“不敢试就算了!”浩原闻言当即收回了手,带着几分嘲笑的口吻道,“我认识的水月灵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料现在竟怕了这么根绿油油的管子!”
“谁说我怕了?”月灵立刻火了,“试就试,有什么了不起的?拿来!”
话音方落,她便“呼”地扑上去,以抢夺的方式抓向了浩原手中的玉箫……
* * * * *
夜晚,南坪城的天香乐坊内飘出了阵阵袭人欲醉的丝竹之音,只是其间夹杂着与之不太协调的男女调笑声,使得这个本该清幽高雅的地方有些变了味。
“卜少爷,好久不见你露面,今儿个怎么想起我们姐妹来了?”名叫紫鹃的大姑娘手抚筝弦,半嗔半笑地向身旁的卜飞抛去了一个媚眼。
“姐姐的话可真多!卜少爷肯来就是赏脸,我们用心伺候便是,哪能刨根问底地烦人家?卜少爷,你说是不是?”二姑娘绿杨抱着琵琶挪了挪身子,似有意似无意地往卜飞肩上靠去。
“就是,就是!来,卜少爷,再喝一杯!”三姑娘绛雪立即附和,趁着乐曲的间隙放下笛子,殷勤地给卜飞倒了一杯酒。
卜飞仰头哈哈大笑,一口喝干了杯中琼浆,同时顺手在绛雪腕上捏了一把,回头又揽住了绿杨的纤腰。二女装模作样地抱怨着,唇边却笑开了花,离得较远的紫鹃满脸妒色地瞪了两个妹妹一眼,暗自把银牙咬得格格作响。
就在这时,窗外不知怎的起了一阵怪风,呼地吹灭了室内的灯火。卜飞方自一惊,只听耳边传来几声女子的惊呼,怀中的绿杨莫名其妙地横飞出去,和身周的其他几名女子滚做一团,杀猪般哭嚎起来。
卜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跳起来就想逃走,可他方才转身便觉背后一麻,连声叫喊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稀里糊涂地失去了知觉。
朦朦胧胧地昏睡了许久,当他逐渐苏醒的时候,眼前隐约出现了一个女人妖艳的影子,他心头一惊,尖叫着跳起身来,却又双腿发软地跌倒下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马趴。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刚才色胆包天的威风都到哪里去了?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怂的男人!”
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傲然俯视自己的女人,卜飞从兀自颤抖的双唇中挤出了一句色厉内荏的指责:“知春,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难道让我狼狈,让我丢脸你就会觉得开心?像你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又受得了你?”
“那你们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廖知春轻蔑地横了他一眼,“你以为……那些对你投怀送抱、温柔体贴的女人就是真心待你好了?她们看中的,不过是你兜里白花花的银子而已!你跟她们一夜春宵,就真的能消愁解困,畅心开怀了吗?”
“我……”卜飞一时语塞,片刻的默然后,他一把抱住廖知春放声大哭起来,“知春,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是风流过,荒唐过,可自从遇见你之后,我的整颗心就都系在你身上了,这你是知道的呀!今天我去找那些女人,实在是因为我心里烦,我憋得慌,可我又找不到你,我都快疯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廖知春像哄孩子似的搂住了他,轻拍他的脊背道,“我看得出,你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我就是怕你心情不好,会稀里糊涂地被那些贱女人骗,所以才气你这么不爱惜自己呀!好了好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嗯?”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爹一点都不疼我,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拿正眼看过我!”卜飞沮丧地苦笑道,“我以前总以为所谓的严父都是这样,要维护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总要摆摆架子嘛,气归气,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可是……可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廖知春诧异地问道。
“妈的,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卜飞又哭又笑地捶着自己的胸膛,歇斯底里地吼道,“难怪他一直都看不起我,只因为我是他捡来的没人要的野孩子,是靠了他的施舍才活到今天的!可这是我的错吗?谁让他自己娶了个不能生的女人?他们病的病,疯的疯,这才让卜家没了种,却凭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一切?”
卜飞的话直把廖知春听得好一阵目瞪口呆。她本也不是真心关怀卜飞,只因需要一个可供自己差遣的心腹,这才耐着性子问长问短地笼络卜飞。在她想来,像卜飞这样的公子哥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伤心事,无非就是家里不供给他用以花天酒地的银两,或是看上了哪家的漂亮姑娘却无法得手而已,对方道出的这件身世秘闻倒真是让她始料未及。
头脑飞快地一转,她正中下怀地暗笑起来,同时以过人的演技挤出了两滴同情之泪,紧握住卜飞的手哽咽道:“别难过了,他们越不疼惜你,你就越要疼惜自己,更何况,你还有我啊,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知春,我现在可真的只有你了!”卜飞软弱地看着廖知春道,“你说,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打算好的!”廖知春瞅着他钩魂摄魄地笑,“没了亲生爹娘那又怎么样?只要你听我的,你会得到更多更多,我保证!”
“听你的,我会得到更多?”卜飞梦呓般重复着她的话,似乎有瞬间的清醒,随即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