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八章 我欲沉醉君却醒(下一)(1 / 1)
第八章我欲沉醉君却醒(下一)
看着呼啦啦跪地的一堆人,魅奴不禁有些头大,这该从何查起?魅奴一落袖开口道:“现在本宫给你们一个远离此事的机会,便是互相检举,每人只要能提到在三丫和燕子被公主惩罚到死前这段时间与她们两个接触过或者与她们两个的药材接触过的另一个人,而旁人又不曾提到你,那便可以离开了。”魅奴对小若示意,小若点点头拿起纸笔和莲清二人前去统计,折腾半晌后跪地的五十多个人一下子减成了六个,魅奴这才觉得轻松了许多,命六人远远分开跪着一一相问,四人是平日与三丫和燕子交好去看过她俩,还有二人一时熬药的,一是传药的。
魅奴又轻叩案板:“现在给你们六个澄清自己的机会,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说服本宫相信你们是无罪的,任何理由都行。”
熬药的宫女先开了口:“皇后娘娘,奴婢在太医院熬药多年了,从未出过事,若奴婢要加害于颜妃娘娘,机会实在太多,何必等到如今?且奴婢只是一小小的熬药宫女,与宫中任何人都毫无瓜葛,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熬药,每天累死累活地回去睡觉,醒来便又去熬制宫中各处的药,奴婢没有理由那么做。”
魅奴轻轻点了点头:“你们所说的一切,本宫都会一一核实。”
那熬药的宫女肃然低头:“娘娘,奴婢说的句句实话。”
沉默片刻,另一个宫女开了口:“娘娘,奴婢与三丫是发小儿,自小一并长大,在这宫里相依相扶,若是没了三丫,奴婢便失去了这宫内最好的朋友……奴婢不愿那么做……这便是奴婢的理由。”
旁边一宫女接着道:“娘娘,奴婢和燕子是亲姐妹,双亲早逝,奴婢与姐姐在这宫里除了彼此再也没有人更亲了。”
另两个宫女刚要开口,魅奴却看见那传药的宫女低声哭泣了起来,跪在地上直哆嗦,魅奴止住旁人问:“你哭什么,有何委屈说出来便是。”
那传药的宫女依旧抽咽:“奴……奴婢,不敢讲……娘娘,娘娘赐死奴婢吧……”
魅奴瞪大了眼睛,满面不容置疑:“死哪是你嘴上说的这么容易!本宫现就命你讲出来!若不想遭刑,那便老实交代!”
那宫女只是瘫趴在地上低泣不语,颓然地颤抖着,整个人就像彻底放弃了活的希望般。魅奴见状轻蹙眉头:“你若不讲,便是死路一条了……若是讲了……”
那宫女哭得厉害,连鼻涕都了下来顾不得去擦:“娘娘……奴婢就是讲了,也是死路一条啊……”
魅奴刚想继续劝说,殿外却忽然闪进一抹颀俊的身影,玄帝黑色的皂靴轻轻踏进殿来,那双幽深的黑眸直视着有些愣神的魅奴,威严中闪着些许狡黠:“皇后不必再问了,她说的没错,就算是说出来,也是死。这送药宫女在途中遇见的人,是朕。”
魅奴不由一惊,连下座行礼都忘记了,搭在凤椅扶手上的手陡然滑落,玄帝勾起嘴角微微眯着眼对着众人命道:“都给朕下去。”
众人都离去了魅奴才回过神来,可却僵在凤椅中站不起身来,玄帝抬步上前步步走近魅奴,魅奴只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袭来,玄帝挺直的鼻梁下那勾起的嘴角此刻仿佛在讽刺她一般,对着玄帝那双黑眸,魅奴的眸中起了些许恼意,字字仿佛都是从腹中憋吐出来:“皇上,为何要那么做?”
玄帝抬手抚上魅奴的右脸:“朕自然有朕的理由……以言行祸乱后宫,难道罪不当诛么?”
魅奴的嘴唇苍白地抖了抖:“此事,可小,可大……皇上亦没有必要以下毒的方式……除非,皇上真是闲极无聊想看戏。”
玄帝在魅奴身旁紧挨着坐下,抬手搂过僵硬的魅奴,独有的麝香味混杂着男性气息热热地吐在魅奴耳边:“朕,就是想看戏……朕本以为你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狠狠排挤颜妃一次呢……这,叫让招儿,只是没想,你够聪明,并没有进套儿……”
魅奴微微打了个哆嗦:“皇上,魅奴可否问你,你可有……爱过颜妃?”
玄帝眸色暗了暗:“这不是你该问的,朕,也不会回答。”
魅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单单僵在那里,眸中神色不定,玄帝摩挲着魅奴的右脸:“你不照镜,可真可惜……朕命你照镜给朕看。”
魅奴偏过头对上玄帝的眸子:“皇上何苦为难魅奴?还是有着和皇上为难颜妃一样的理由么?”
玄帝勾起嘴角:“差不多。朕的理由再简单不过,你若不能面对自己,何以胜过朕?朕不想玩一场结局已定的游戏,很无趣。所以,朕要你照镜,朕要你改变自己!”
“魅奴照不照镜都一样!根本没什么区别!”魅奴也怒了,脸色憋得通红地大声回:“皇上为何会希望魅奴赢?!魅奴想不通,魅奴需要一个理由!”
玄帝皱起了眉头:“或许最后,谁都不是赢家呢……”话落一把拉过魅奴纤细的手便拖下了凤椅往那铜镜边拽去:“朕要你看清自己!”
“我不需要!”魅奴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高绾的发髻因挣扎而散落披下:“你是个疯子!”
玄帝一把转过头带着些许危险的恼意看着她:“朕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女人,不断地挑战朕的龙威,却连自己都不敢面对,这简直是耻辱!一个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女人却不断逼得朕去容忍,你倒是说说,谁是疯子!冯衡昆可以不买朕的账、肃亲王可以不买朕的账、简夫人可以不买朕的账、你们那齐国可以不买朕的账!而你!一个如此懦弱的女人,竟然都不买朕的账!给朕照镜!”伴随着玄帝一声压抑良久的怒斥落地,魅奴被踉跄推到了铜镜前,散落的发丝正遮住了魅奴右边光洁的脸,那可怖的疤痕在铜镜中一览无遗,铜镜中映着魅奴苍白的眸色,也映着玄帝沉郁的表情,玄帝看着魅奴苍白的脸色缓缓道:“你看清楚自己!不过就是半面的疤痕么?!原本只印在你的脸上,为何此刻却如此深地印在了你的心里?!你是个懦弱的女人,你是个败者,就半面的疤痕便轻易将你打败,你何谈打败朕?何谈打败自己的命运?自由……呵,在朕看来,这就是一个笑话!你想要自由,朕又何尝不想要,但朕告诉你,在这个世界,权力就是自由!”
一滴清泪自魅奴那变形的左眼角滑下,魅奴忽而脑中一片空白,看着玄帝的那双眼睛一片空洞,玄帝俯身捡起刚刚推搡间掉落在地上的木梳,轻轻给魅奴梳开了遮住右边脸颊的发丝,幽深的黑眸中悄然滑过一丝温柔:“你仔细看看,其实你,很美……这种美,不是每个被毁了半面的女人都能有的……”玄帝轻抚上魅奴的疤痕低喃:“它们,并没有毁了你,而是成全了你……”
魅奴满目盈泪地看着镜中十九年未敢面对的自己,无力地跌靠在了玄帝的身上:“为什么……其实一直以来,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娘亲,一直在想着是谁,给我带来了这一切……”
玄帝也平静了下来,轻柔地任魅奴的发丝流淌在自己的指尖:“朕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呢。有些事情,知道了,却并不一定就是好事……问那么多的为什么有何用,接受、面对,这才是生存的根本。”
“活着好累……”魅奴无力却真切地吐出这四个字。
玄帝坐靠在墙边轻轻闭上了眼睛,喉结轻颤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这话,只当是你休息的时候说的……你醒着的时候,朕不想再听见,因为你,还没有陪朕下完棋。”
魅奴轻轻点了点头,正午的阳光拐了弯儿地打在铜镜上,一抹煦暖映照在魅奴与玄帝此刻安静而沉敛的脸上,晕出点点默契而温馨的光晕,玄帝很久都未觉得这么放松过,就这样,靠在墙边席地而坐,一时间除了沉淀自己什么都不再想……这放松的感觉,是因为深秋的阳光太过温暖,还是因为肩头靠着一个触动了他心弦的人?
“谢谢皇上……”温暖的画面被回过神来的魅奴打破,魅奴轻轻爬将起身。
“你不必谢朕什么,朕只是为了这盘棋能玩得更精彩些……你练过武?玄帝也恢复常色掸掸衣摆爬起来。
魅奴未曾隐瞒,直接回:“是。”
“刚刚朕无意中探了你的脉,不过,花拳绣腿,不能算作上乘,你何时练的?”
“小时候,在女儿家里,算是好的了,原本也只是练了为求自保而已。”
“午膳过后,与朕一同去猎场,文臣武将都会去,秋狩始,朕,还邀请了肃亲王大驾呢……打起点精神。”话落玄帝便抬步离开,只留给魅奴一个挺直的背影。
魅奴眸色一转——肃亲王也来了?这场秋狩,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