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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陈仓暗渡势渐变(上)
烈冰毕竟是个孩子心性很重的,领着魅奴没多久就溜回了颜妃那儿去找乐子,魅奴没有跟去,现在要是时不时地就在颜妃旁边露脸,会让颜妃觉得压力很大,这也没有必要。可是当魅奴独自在花园晃悠的时候,恍惚间看见院墙边一抹火红衣角飘过,愣了半晌,心道自己真是近日压力太大了,连幻觉都开始出现了。
没了烈冰,魅奴只觉无趣,刚转身欲回,便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唬了一跳,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燕羡,燕羡朗然一笑,规矩跪地:“属下叩见皇后娘娘。”
“真是唬了我一跳,也不作声。以后若没人在,喊我姐姐便可。”魅奴嗔怪一句。
燕羡挠挠头,憨憨一笑:“姐姐,马老头安排我在宫里,羽林卫,我就在凤仪宫旁边当差,姐姐一有事直接喊我,对了,这是密哨儿,有急事吹这个,姐姐可收好了。”
魅奴接过哨子自己一端详,玲珑小巧、雕刻精美,煞是可爱,淡笑着揣进怀中,魅奴亲切问:“你在这宫内可适应?说实话,姐姐我还有些不适应呢。”
燕羡憨憨地一咧唇,忽而一阵风起,吹散了他不羁的留海,阳光散照在他的发尖,魅奴一时晃神,都不知道到底是他映了阳光,还是阳光映了他,只觉那笑容暖到了心底,如同秋季农田一波一波的麦浪带给人的温暖与充实的感觉。燕羡伸了个懒腰:“姐姐诶,羡就像那墙根的草,到哪儿都能适应,小时候羡啥地儿没呆过,这宫里算是好地方了,虽然死沉了点,可是吃喝不愁,你说我适应不适应呢?”
魅奴也朗然一笑:“看来,还真是我娇嫩了,果然人都是大大咧咧点好,活得自在。”
“姐姐已经很厉害了,实话说,姐姐,羡跟在三皇子后面见过不少女子,很少有姐姐这样给人感觉大气聪慧又淡然的。羡嘴巴笨,直来直去,却都是真心话,姐姐可别以为我是在说笑。”
魅奴淡笑,燕羡一抱拳准备退下,却见魅奴突然变了脸色,唇边那抹淡笑消失不见,换成探究与防备的眸色看着自己身后不远处,燕羡一转身,正见玄帝面色不定地看着这边,燕羡忙跪地叩见,心道也不知这玄帝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连他都没有察觉,玄帝的功夫竟然如此高深么?自己可真是大意了……
玄帝手背于后抬步而来,每一脚都踩得轻极,仿佛夜晚墙头的黑猫儿一般优雅又无形中给人以压力,剑眉下幽深的黑眸将所有情绪掩藏,但薄唇的僵硬却让魅奴明白了他心情的不豫,黑底的龙袍边轻轻拂动,虽在摩擦,却听不见声响。魅奴平静地俯身见礼:“臣妾叩见皇上。”
干净的皂靴停在了魅奴眼底,玄帝冰冷的声音在魅奴头顶响起:“皇后似乎聊得很愉快,可否告知朕,也让朕一乐?这位,是谁?”
魅奴一抬眼,正对上了玄帝的双眸,玄帝英挺的鼻尖与魅奴鼻尖之间只差毫厘,魅奴不禁有些晕眩,无形的压力卷席而来,魅奴轻轻拧眉敛神:“回皇上,这位是燕羡,是臣妾的弟弟,也是臣妾的属下,跟随臣妾而来,保护臣妾。现在羽林卫任职,是左相帮助安排的,有燕羡在身边,臣妾感觉比较安心。臣妾刚与燕侍卫遇到,互相问候了一番。”
可玄帝却并没有松了唇角:“你撒谎。”
“臣妾未曾撒谎。”
“你哪里来的弟弟?仁暖公主……”
魅奴心头一惊,玄帝竟已经将她的一切知晓了么?玄帝接着道:“拒朕所知,你为齐家所捡、所养,除了齐凉生和齐暖生,似乎并无其他姐妹。”
魅奴抬头,朗然对上玄帝幽深的双眸:“燕羡为臣妾带来的贴身侍卫,只因年岁尚小,臣妾视如家弟,与燕羡相拜,仅此而已,皇上多虑了。”
“死士?齐府有死士?一个铸镜世家,需要死士作甚?”玄帝接着问。
燕羡却开了口:“回皇上,燕羡本为一护送皇后的侍卫,只因皇后仁德聪慧,送行一路坎坷,几经周折,燕羡甘愿为皇后护卫。”魅奴心下暗喜燕羡的聪慧,若是提了燕羡原是齐止隐的人,齐止隐毕竟是齐国皇族,玄帝定会反感,这样一说,倒是直接解了围。而齐止隐的确是给燕羡安排了侍卫身份的,即便是查,也是滴水不漏。
玄帝往后退了一步,不再紧盯着魅奴看,唇边放松了不少:“哦……如此说来,你便要呆在这宫里护卫朕的皇后了?”
燕羡一时不知该怎么答,只得回了一声“是”。
玄帝轻勾嘴角:“你的一片忠心,朕记着了,皇后,朕看燕羡着实喜欢,不如留给朕作侍卫如何?朕另派侍卫与你,燕羡,在这深宫中,朕的保护,你总该放心了吧?皇后肯割爱与朕么?”
魅奴心下暗恼玄帝,玄帝对她是提防的,她的身边若是有人,玄帝便会心余不安,可是她除了接受,别无他法。魅奴淡笑点头:“燕羡能在皇上身边护卫,那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臣妾哪有不割爱的道理。”
燕羡聪明,挺魅奴这么说,便也借坡下驴立马表态,解了这尴尬的局面:“属下谢皇上抬爱!”玄帝这才松了脸色:“下去吧,羽林卫统领郭籍会给你安排。”燕羡识趣退下,魅奴也直起了身子,整座花园里似乎就剩下了玄帝和魅奴两人,魅奴不由感觉有些尴尬,玄帝仍旧面无表情,抬手抚上了魅奴右边光洁的脸,魅奴不禁轻轻一颤,玄帝颇有压力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那麝香味此刻带给她的感觉就似双脚站在海潮中的那种冲击与暖痒并存之感,魅奴惶恐之余右颊不自觉地红了,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玄帝薄唇吻上魅奴的耳垂,探出舌尖将那片丰润带进口中,突然一阵钝痛让魅奴轻呼出声——玄帝竟咬了她!听到魅奴低声的痛呼,玄帝似乎畅怀不少,终于停止了带着威胁的戏弄,抬手捏住那耳垂轻揉,冰凉的声音中带了些许暖意:“朕,喜欢听话的女人。”
魅奴轻轻抿唇:“臣妾不会忤逆皇上。”
玄帝自顾自地揉搓着魅奴的耳垂,魅奴只觉愈发生疼了,这才意识到这个玄帝是个很会折磨人的人,直到魅奴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玄帝才松了手:“朕喜欢你的耳垂……你若让朕不高兴,朕便咬它,你若让朕高兴,朕便给它戴上最美的耳饰……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臣妾明白。”魅奴一向平稳的声音终是有些抖,而玄帝的嘴角却上扬了,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玄帝轻叹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转身坐在了园中石凳上:“你也坐吧,朕还想继续听‘铸镜’。今日早朝,酷吏制已颁布,吵成了一片……但是朕决定的事情,不管是谁,都没有理由阻拦。”
魅奴看着不远处的杨柳,眼观鼻鼻观心道:“齐国铸镜之所以闻名天下,得归结于其铸镜之法,这是根本,铸镜世家却从来不将铸镜之术外传,这才是齐国铸镜天下第一的有力保证。酷吏当有,但酷吏的所有权必须都在皇上手中,决不能让他们太过自由,而酷吏所凑之事,也必须只能由皇上一人知晓,这样,是杀是罚、或是根本搁置不理,才能完全由皇上掌握在手。”
玄帝如玉的指节有节奏地叩在石桌上,半晌说出一句:“朕与你想得一样,所以,朕已经备了密函箱,也在挑选专门传送信件的人。”
“传送信件其实可以直接安排心腹宦官或侍卫,让酷吏自己送到宫门口。酷吏的安危也是极其重要的,他们是注定有许多仇家的人,他们的生死,只能由皇上一手掌控,正如这如画江山,也只能由皇上一手掌控一样。”
玄帝转眸看着魅奴,只见她四处是疤痕的左脸在午时的暖阳下似一幅随意的水墨泼画般,此刻看来,竟有种写意美,玄帝忽而转换话题:“你,照镜么?”
魅奴心下一咯噔:“臣妾……自知貌丑,从不照镜。”
玄帝的幽深的黑眸闪了闪:“你不敢面对自己。”
魅奴低头不语,玄帝却道:“父皇曾经跟朕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若不敢面对和正视自己,那他谁也打不败’。朕是不是可以依着你这个特点,判定你会是个很失败的人?”
魅奴心下一惊有些恼了:“皇上为何要一再追究这件事情呢?臣妾事小,江山事大,还是谈谈其他的事吧。”
“你想自由是么?”玄帝却弃魅奴的话于不顾。
“是。”
“朕有两个条件,你必须答应。”玄帝幽深的黑眸此刻闪着别样的光彩。
魅奴微愣:“皇上尽管讲。”
“第一,便如你所说,助朕定了这天下,朕如今,信你有着能力。第二,你必需赢了朕。”
魅奴便如战场上的斗士一般眸光陡然亮了:“赢什么?!”
“朕以后宫为局,颜妃为棋,而你以凤印为棋,看谁,能胜,如何?”玄帝的薄唇高高牵起。
魅奴心下一咯噔:“皇上的意思,是臣妾必须单枪匹马,保住自己的凤印?而皇上会宠颜妃,助颜妃之势?”
玄帝轻轻点头,魅奴心下顿时凉了一片,素传玄帝宠颜妃,到头来,颜妃之余玄帝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魅奴咬唇:“皇上,若是魅奴输了,那魅奴会是什么下场?”魅奴连臣妾都不再自称了。
“自然是冷宫……一辈子。”玄帝轻描淡写道。
“若是魅奴赢了,魅奴贵为一国之后,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皇上你说笑吧?”
玄帝一挑眉:“君无戏言。若是朕的皇后为疾病所缠、命不长久,那也是无奈的事。”
魅奴只觉背后一阵冷汗,这意味着一场后宫争宠正式开始,而导演的竟然就是玄帝自己,而这意味着自己要曲意逢迎玄帝,甚至……不但如此,自己原本打算的清净生活亦就此结束,她必须拉拢权贵,一手创造出自己的后台,这对于她来说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魅奴脸色骤然变得煞白:“非要这么比赛不可么?!皇上不能放过魅奴么?”
玄帝沉了脸色,眸中尽是威严与不容置疑:“你原本所说的自由,早已是无视了龙威,面对你这样的无理要求,朕都答应了,不过是两个条件而已,你,还嫌什么?!自古出嫁从夫,你竟然要什么‘自由’!”
魅奴语塞,捏紧了拳头回:“好……”这一个字仿佛是从口中硬挤出来的,让魅奴的人生,从此再无平静……
玄帝起身离开,只丢下一句话缠绕着那麝香味久久未曾散去:“拿出你的本事来,朕要看看你如何胜过后宫三千粉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