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四章 坎坷路途巾帼踏（上）（1 / 1）
第四章坎坷路途巾帼踏（上）
孝懿宫内只亮了几盏小宫灯，昏暗的光线就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构造着肃杀而逼仄的氛围，魅奴跪在大殿最中间，殿上除了太后，还有一旁的皇后和站在下面的黎妃，太后今天也没有再抽那水烟，尖锐的指甲被修饰得很漂亮，打在座位的扶手上，发出轻轻的脆响。
魅奴跪得稳稳当当，等着太后发话，可太后终于是发话了，却并不是对着她：“黎妃，哀家再问你一回，你就确定，止隐他说要这个女子做妾室？”
“黎妃不敢撒谎。”黎妃赶紧跪了地回答。
“恩……魅奴，你可知罪？！”
“魅奴无罪，太后明鉴！”魅奴磕了一个头，亮亮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空旷的殿内。
“整个宫里都传着说你是个妖精，就你这长相竟然连止隐都能给魅惑了，你还说你无罪！”
“魅奴不知三皇子想法，与三皇子不过萍水相逢，未曾做错或是说错什么。”
“那你这一天到晚地呆在那芳清苑内，怎么会遇上三皇子的？”
“三皇子曾经去看过公主，就一回，魅奴为三皇子沏了茶，仅此而已。”
“呵，你这可真是有本事啊，就沏了一壶茶，竟然就把哀家的乖孙子给迷了心性！止隐他从未和自己的母妃以及哀家顶撞过，竟然就为了你的事儿，跟我们顶撞了，你好大的胆子！怪不得这宫里头都跟疯了似的在疑神疑鬼，已经不知多少人在我面前说了，晚上就看见你个鬼影子在随处飘，你说你是不是妖精，你竟然还给哀家不承认！来人，给我上刑！杖责五十！”
魅奴骤然抬头，朗然对上太后的眸光：“天大的笑话，魅奴我日夜均在芳清苑内陪着公主，哪里有胡乱跑过，那些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而已！太后，您已是见过多事之人，定会圣明裁断的！魅奴不是妖精，魅奴是个活生生的人！若魅奴是妖精，敢问太后为何魅奴要跪在此处而不是以那些妖术来迷惑太后？！还有黎妃，魅奴从未勾引过三皇子，若三皇子对魅奴有意，那也是三皇子自己的事，与魅奴何干？！黎妃娘娘，您也不愿意看见魅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因为您的一时气郁便丢了吧！”
魅奴一番话说完，刑罚的长凳就已经落在了面前，几个太监架起魅奴便放了上去，太后一愣，黎妃亦是一愣，连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皇后都带着些讶然地看着她。魅奴不再说话，紧紧捏着怀中的镜子给自己打着气——不就是一顿打么！
太后眸色一闪，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那个女人，也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不知天高地厚地跟她讲理，最终，还是被她给扔下了井，半晌回过神，举着板子的太监还在等着太后发令，太后一敛眉：“你胆子真的是很大，可是哀家告诉你，不管你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为之，总之你在这宫廷已是声名狼藉，严重坏了这后宫的安定！还破坏了天家的亲情！你就是祸害！不过一个奴婢，竟然敢勾搭皇子！哀家容不得你！你竟然还顶撞哀家，就连皇帝不敢跟哀家这么说话！给我打！”
随着太后的一声颤吼，魅奴的后背和臀部传来撕心裂肺的钝痛，魅奴紧咬着牙关不喊不叫，只忍受不住发出强抑的一点闷哼，汗水自额上一点点滑落脸色渐渐惨白……魅奴扣在胸前镜子上的指节已经泛了紫，耳旁太监的数数声一声比一声模糊：“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魅奴再醒的时候，面纱湿嗒嗒地贴在脸上，头发也粘在额前，她才恍惚明白，自己被泼了冷水，太后有些疲惫和压抑的声音再度响起：“直接拖进天牢。”
魅奴心如死灰，闭上眼睛任他们拖走前，却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喊：“住手！”齐止隐快步进了殿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孙儿给太后奶奶请安、给母后请安、给母妃请安。”
“你想给这狐媚子说情？”太后也不绕弯子，直接挑了眉道。
“太后奶奶，孙儿的确是来说情的，不但是说情，更是说理。”话刚落，便听外头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魅奴恍惚地想：“皇上？传说他是个明君，我是不是有救了？难道是齐止隐搬过来的？谁通知齐止隐的？齐止隐真的就为了自己一个奴婢过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和黎妃齐齐见礼。
“儿臣拜见父皇！”齐止隐也跪了下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上也对着太后行了礼。魅奴只见一道玄黑飘紫的身影晃了进来，龙纹镶着华服，金黑相杂的玉带整齐地束着夹杂着几根银丝的黑发。
“哟，今儿这是怎么了，哀家不过处置一个祸乱后宫的奴才，竟然连皇儿都惊动了过来了。”
“母后说笑了。儿臣只是正好闲来无事，顺便来给母后请安而已，恰巧刚刚路上遇上了止隐。”
“太后奶奶、父皇母后，请容止隐一言！”齐止隐适时地求道。
“有什么都说吧，都是一家人。”皇上给了齐止隐一个台阶儿下。
“儿臣与母妃的争吵并不是因为魅奴。儿臣的确喜欢魅奴，但并没有到了无以自拔的地步，魅奴何其无辜，好端端一个女儿家竟为儿臣所累，儿臣着实不愿。”
“哦？大胆黎妃！你从实招来，究竟怎么一回事！”太后拍案而起！
黎妃慌忙跪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谁知齐止隐又道：“太后奶奶息怒，孙儿与母妃的争吵，既不因为魅奴，又的确是因为魅奴。”
“哦？你这跟哀家和皇上绕的是什么弯子？”太后眯起了眼睛。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半月前孙儿曾去芳清苑看过仁暖妹妹，在那里喝过魅奴亲手泡的一壶茉莉花茶，余香绕鼻，便想讨了魅奴回去当个茶水丫鬟，谁知那日与母妃一时因纳妃之事起了口角，孙儿的心性太后奶奶也是知道的，孙儿一时气极，便随口说出一句要收了魅奴为妃来气母妃，只因母妃要给孙儿介绍一堆名门淑媛，孙儿听得着实光火了才如此，孙儿一时冲动，便与母妃发生了口角，至于宫里头的传闻，皆是一些宫女太监们的以讹传讹，望太后奶奶和父皇明鉴……魅奴实在无辜，一切都是孙儿的错。”
太后这才稍稍松了脸色：“黎妃，当日是这样的么？”
黎妃一颤：“回太后，当日臣妾的确提了那纳妃之事，臣妾也是一时气极，竟忽略了止隐他只是说的一时气话了。”
“真是荒唐！止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可以行事如此冲动！虽只是个宫女，可也毕竟是人命一条，怎可如此？”皇上对着齐止隐喝到，其实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说给齐止隐听，而是说给太后听。
“儿臣糊涂，愿领罪受罚！”齐止隐老老实实地领罪。
“朕看这事就这么了了罢了，止隐，你言行之过，当好好领罚，明日起在上书房当差半年，不得倦怠！”
“儿臣领旨！”其实放作是旁的皇子，这样的“责罚”简直是求都求不来，在上书房当差，其实就是和皇上一起议事，这是一个多好的锻炼自己和表现自己的机会！可对于闲云野鹤惯了的齐止隐来说，着实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但黎妃却是心头一喜，这事情就这般的彻底转了弯，因祸得了福。
太后轻轻闭上眼睛，只丢下一句：“既然皇儿都这么定了，那哀家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哀家乏了，小德子！”、
“在。”
“扶哀家休息。”
“喏。”
送走了太后，魅奴瘫软在地上，齐止隐皱眉喊道：“小全子！扶魅奴回芳清苑，另外喊一个太医过去，带上药膏。”
小全子忙应着去扶魅奴，又喊上了小林子帮忙，一并将魅奴架了回去，魅奴垂着头对皇上和齐止隐虚弱地说了一句：“谢皇上、谢殿下。”
皇上这才注意到魅奴，仔细一看却愣在了那里——那半张脸，好像当年的梅妃！皇上不禁失神，低声唤道：“梅妃……”
魅奴奇怪地看着皇上，可架着魅奴的小全子、小林子和齐止隐都是一愣——梅妃，他们虽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可关于她的一切在宫里秘密传了整整十九年，梅妃至今都是皇上心头的一个结……当年太后残暴地将梅妃溺死井中，那口井、那个院落，整整十九年除了皇上外没人再敢踏进一步……那些宫中旧事，此刻被皇上口中的一声呼喊唤起，颤了每个人的心。
半晌，皇上终于回过神，沧桑的眼神闪了几闪，终究一句话没说，转身便走。齐止隐爬起身愣愣地看着小全子和小林子将魅奴架远，脑中闪过一丝疑念，沉吟半晌，往黎妃的宫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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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响，黎妃将手中素杯摔在了齐止隐面前：“你是要你母妃的性命是么！好啊，现在儿子养大了，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母妃恕罪！”
黎妃原本华贵雍容的脸此刻扭曲得很难看：“还好你父皇没有罚你重的，要不然你让你母妃该如何寝食难安？！就为了一个奴婢，你就将自己陷进如此危险的境地！母妃平日里告诫你的话，你都给听哪儿去了！”
“儿臣有过，母妃息怒。”
“息怒息怒，人人就会说这么句话！这事儿母妃不是不知道魅奴冤枉，可这后宫里头都已经这么传言了，太后都气成那个样子了，她就算冤枉，也怪不得我们，我们是自身难保，就太后那脾气，如果不都推在魅奴身上，那我们都要遭殃，你倒好！你真是英雄救美啊，当着太后的面儿就什么都说了，那我请问你，今天是你父皇在那边，我们才免了太后的罚，若是你父皇不在那里，你母妃改遭多大的罪？！”
“这便是儿臣将父皇请了去的原因！”
黎妃跌坐在躺椅上涕泪涟涟：“你从来就没给你母妃争口气，你自己瞧瞧自己这幅样子，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整天的花天酒地，就是不问政事，苦得你父皇喜欢你，你却还和你父皇抬杠！这下好了，到今天连个王都没封，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这次你父皇让你去上书房，你可不能再给我出错了！这宫里头人看咱们娘儿俩的笑话还看得少么，算你母妃我求你了，你给母妃争点气好么！”
“儿臣会好好领罚，母妃已经疲累，好生休息。”齐止隐再也不多话，起身便走了，月华下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
看见齐止隐离开，黎妃靠在了榻边闭目养神，内殿闪出一个人影，站在了黎妃身旁，给黎妃捶了捶肩，黎妃轻叹口气：“连嬷嬷，咱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止隐竟然对那人还挺重视。”
连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娘娘，三皇子他一向是个心善的人，放作别的事也就罢了，毕竟这事在他想来是因他而起，这样做倒也能理解……只可惜，我们又要重新计划了。”
“她留在这宫里一天，我就不踏实一天……咱得赶紧的……”
连嬷嬷眼珠子一转：“娘娘，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快说！”黎妃立马来了精神。
“娘娘，你莫非忘了那齐暖生被封为公主的目的了么？如果，送走的不是齐暖生呢……”
黎妃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地拉住了连嬷嬷的手：“对！嬷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样一来，还卖了那齐家一个人情！”
连嬷嬷一跪地：“那娘娘你还等什么呢……”
黎妃的面上浮起一丝冷笑：“备上参汤，去上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