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叹 第二十二章 咫尺天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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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韶的都城建在襄阳城,离长江有二日的路程。因天色已晚,是以离忧一行人被安排在驿站住宿。虽是荆州一所普通的驿所,不过只有几十间客房,但却粉饰一新,家具都锃光发亮。一看便知是为了公主一行人而特意修饰过。
夏虫一阵一阵的鸣叫,扰得人心烦不已。离忧躺在床上,睡思全无,展转几遍后,翻身而起,一拉开门却见门外立着一个人影,月辉流泻,在他的背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剪影。似乎是注意到背后的门开,他缓缓地转过身,低低地唤了声:“离忧。”
离忧缓步上前,冷笑着道:“直呼本宫闺名,这是为人臣者当为的吗?”
“离忧,你我之间非得如此冷漠么?”他的语气透着股哀伤。何时起,他们之间竟演变成了今时今日的地步?殷然自怀中掏出一条红绫递到离忧面前。因年事已久,那条已褪色发白,红绫中间还有道细细的拼合逢。夜风泠泠吹过,他手上的红绫随风飘摇不息。
只一眼,离忧便已认出这是当年她遗落在昆仑山的那条红绫,也是初见时殷然送她之物。原以为再也找不到,没想到竟会在他的手上。当年他还是来找她了,他的心中始终还是挂着她的安危,还是爱着的她的,所以才将这条红绫细细珍藏。
然而离忧的面上只是一派冷厉之色。她接过红绫,殷然正要一喜,下一刻,“吱拉”一声裂锦的声音将他刚刚升起的希望陡然间化为乌有。
“不要!”他大喊,然而那珍藏了多年的红绫在离忧的手下化成无数碎片,然后被抛在空中,如落雨般纷纷砸下。而碎片落尽之后,是离忧冷陌的眼眸。
“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似乎从一开始我们都错的。错的相识、错的相交、错的相知。若是没有这些错,也不会的刻骨之痛。”尽管离忧极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冷淡,但她的心却也如撕裂的红绫一般片片碎裂。
殷然闻言身形一震,分明是六月的热风,拂过他的面上,竟让他感觉那风仿佛是从大雪山上吹来的一般,彻骨透寒。
“难道过去的种种在你眼中都只是,只是一个错误么?离忧,难道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你都忘记了么?那些也是错吗?”
离忧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道:“记得又如何,忘记又如何?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不是么?”
“离忧,你不要做皇后,我带你走!”殷然的话未作思量,冲口而出,一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离忧的心头一震,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只一瞬,一切又都隐藏在她那张冷漠的面容之下。她冷冷地拂开他的手,道:“你不恨我了么?你忘记你的杀父之仇了么?也对,我爹都死了,虽不是你亲手所杀,却是被两国间的战争逼得心力交瘁,郁结而死,你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哈哈,真是可笑,逼死了爹却还想着女儿,原来这就所谓的战神。”
若是十年前,殷然这样对她说,离忧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可是十年后,她只能拒绝,甚至不以惜以冷言冷语去刺伤他。
殷然的神情一黯,“离忧对不起,对不起……”他垂着头,一直喃喃地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天夜不早,本宫要歇息了,飞龙将军也请回。”离忧一拂袖,转身而去。
“离忧,离忧,你真的不能跟我走么?”
离忧的脚步一滞,然后淡淡的声音穿过幽幽的夜色,飘入殷然的耳中:“十年光阴过,万事皆已变。你不单单只是殷然,更是大韶的飞龙将军;而我也不只是离忧,还是天篁的长公主。身份的背后是无法推脱的枷锁。十年战争,十室九空,枉死者无数,已经够了,该结束了。”
“砰!”门重重阖上,只留下殷然一人,失神地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地上,红绫的碎片被夜风搅起,飘飘而起,飞向了远处。这抹缘份,也终于随着红绫破裂而再无回转的可能了吗?
一门之隔,离忧再也克制不住,靠在房门缓缓地滑下,抱着双膝蜷缩着身子。屋内没有点灯,也看不见她面上的神色。但黑暗中分明能听到压抑的泣声隐隐传来。原以为心够冷,够凉薄,却原本也是这么不堪一击。
“对不起,对不起……”离忧重复着在心里自语。即然已注定无缘,便不能再给他任何的希望。如果爱是一种负累,那么她宁愿留给他的是恨。
南韶的帝都襄阳因建都时日短,加之其间又被战火所累,根本及不上北篁长安的繁华。民室矮小,稀稀拉拉的小贩在街市上支起摊子摆弄着营生。街上的百姓多是粗衣麻服者,偶有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却显得极为扎眼。这些年来,南韶所有的财力、人力都投入到对北篁的战争中,自然无暇营造国都。
南韶的皇宫是在三年前方才造成,虽是仿朝华宫所建,但因财力、时间所限,其大小只有长安朝华宫的三分之一,但泰华殿、九华殿、重华殿、墨华殿、琼华殿五个最为主要的大殿却是一应俱全,单从外观看去丝毫不逊色于长安朝华宫的五大殿。
离忧的马车驶入宫门,而殷然的护送之责到此也算圆满完成。一过宫门便是后妃的所在地,外臣不得皇帝允许是不能擅自入内。所以他只能立在宫外门,默默地看着那辆载着他至爱人的马车一点点地向着深宫处驶去。
离忧终是忍不住回过头撩开车帘,看到的一门之隔的殷然直直地立着,身形如同竹竿一般笔直。明明那么高大伟岸的身影,为何看在离忧的眼中却是那样的萧索?两目交织,在彼此的眼中依然有难掩的情意。原以为心够硬,为何还会痛?原以为早已不会再落泪,为何在此时竟还忍不住泪盈满眶?而那个身影也在泪眼模糊中,越来越模糊……
“吱”宫门缓缓地阖上,一点点地将他与她的视线隔开。在大门逐渐合上的缝隙中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他那恋恋不舍的目光逐着离忧的车驾。“轰!”宫门彻底的闭上,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一门之隔,隔断的又岂止是他们彼此凝视的眼神,还有那缕似断未断的情缘。
至此之后,他是将军,她是皇后,彼此再无瓜葛。
至此之后,前缘种种,如梦散。
至此之后,咫尺成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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