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堪回首(1 / 1)
天胤王朝皇宫内,血流遍地,残尸横陈。厮杀过后的皇宫格外安静,只有一只只乌鸦不时飞过,发出凄厉的“嘎——嘎——”的鸣叫。
已经立春了,天气也渐渐转暖,可是,那萧索肃败的景象比严冬还要凛冽。
七皇子秦烨带领五千精兵暗度陈仓,突然出现在皇宫里,杀了谭亦淳派来把守皇宫的侍卫将领们一个措手不及,很快占了上风,而且牢牢护住了帝后所在的后宫,还安抚了惊慌失措的嫔妃们。
出于对蓝皇后的依恋和敬重,皇帝所纳的嫔妃并不多,只有两妃、四嫔和四名才人。由于这些嫔妃都不约而同地喜欢清静,再加上后宫的屋宇也足够她们居住,所以她们的寝宫彼此间离得很远。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她们,秦烨令人将她们聚集到紧靠皇宫后门的重华宫,并派了士兵保卫那里的安全。
可是,很快就有士兵来报告,说是贞妃娘娘的父亲投靠谭亦淳门下,参与了这次谋反,于是贞妃娘娘自觉无颜面圣,已经在自己寝宫里悬梁自尽。她的贴身宫女哭哭啼啼把遗书呈了上来。
秦烨把遗书拿给皇上和皇后看,皇上长叹道:“玉屏与朕的感情虽然不及你的母后,可是进宫十载,她安分守己、温顺谦让、善解人意,从未曾给朕和皇后添过一丁点儿麻烦。这突然去了,朕的心里实在是……”
十位嫔妃中,这位贞妃娘娘与蓝皇后私交最厚,仿若姐妹,蓝皇后想起这位贞妃平日的谦逊温柔,也不禁泪流满面:“贞妃妹妹这是何苦呢?她是她,她父亲是她父亲,她怎么能为了这个赔上自己性命?”又吩咐那个宫女好好照料贞妃那不满三岁的女儿,又叫带去了好多衣物茶点,嘱咐道:“本该把小公主接到这里来,可是,这里现在是最危险的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士兵冲进来。本宫将你们安排到离后门最近的重华宫,也是为了万一发生意外,你们还可以在士兵的帮助下从后门逃生。本宫知道,你是贞妃娘娘从娘家带进宫的,与你家娘娘感情深厚,小公主就拜托你了。”
又给了一些银两和珠宝,差士兵将她安全送到了重华宫
皇帝躺在凤灵宫的床上,担忧地说:“若音,翀儿那里还没有消息吗?烨儿只有不到一万人马,今天一场血战损失了不少,恐怕撑不了多久的。”
皇后蓝若音的担忧不比他少,可是眼看着自己的夫君病入膏肓,浑身疼痛难耐,躺在床上连翻个身都困难,怎么忍心再给他增添心理负担?只得强笑着说:“放心吧三郎,烨儿的人马虽然不多,可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一定能等到翀儿到来的。”
秦烨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就进来陪伴父皇母后。
他一边进门一边大声安慰自己的父母:“父皇母后不用担心,儿臣在宫外还藏有一万精兵,随时待命。六哥跟谭亦淳那老贼已经僵持了一个月,到现在,谁也没占上风。不过,儿臣派出去的人探听到可靠的消息回来,九弟到罕尼罗国求取冰山雪莲,不仅治愈了散魂丹之毒,而且还得到罕尼罗国国王首肯,与他们的公主有了婚约,他们的大王子还带了十万人马前来助阵,帮助六哥攻打京城。”
皇上一听喜上眉梢,可随即又闷闷不乐:“你们的实力为父心中有数,罕尼罗国的兵力也强壮无比,把京城夺回来,是迟早的事。只是刀兵一起,百姓遭殃,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有多少白发人要送黑发人?”
皇后强笑着劝他:“三郎,不要想这么多了,眼下保重自己身体最重要。”
皇上强忍着疼痛低声怒骂:“朕真是瞎了眼,油蒙了心,竟然册立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继承大统。等这些事情过去,朕一定要亲自审判他,将他千刀万剐。”
七皇子生性仁厚,闻听此言心有不忍:“父皇,太子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也是我们的大哥,此番虽然起了谋逆之心,恐怕也是年轻不辨事体,听信了外祖家的挑唆,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会幡然醒悟的。”
蓝若音在一旁叹道:“烨儿,你这个傻小子哟!”
皇上嗔怪道:“烨儿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并不是他傻。”故意把脸一板,“我可不许你说我的儿子是傻小子。”
蓝若音苦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皇上把秦烨叫过来,让他坐在床边,向他细细讲起来:“烨儿,你知道为父为什么身体每况愈下吗?”
秦烨赶忙跪倒在地:“都是儿臣们不孝,不能为父皇分忧,致使父皇龙体染恙。”
皇上说:“你看看你,做什么就行大礼呀?我们父子难得在一起这样消消停停讲几句话,你坐过来,不许乱动,好好听着。”
“是。”秦烨又乖乖坐回床边。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冬天,为父出外围猎,不慎染了风寒,虽得太医及时诊治,可还是落下了咳喘的病根。当时,太子比所有人都要着急,回宫后,四处寻访名医奇药为为父治病。有一天,他说自己终于寻到了一剂奇方,可根治寒喘之症,还说已经煎好了药,让人在外端着,只等为父点头,就进药。你知道的,为父一向对你们这个大哥不太喜欢,不是因为他的母亲,只是因为他自己品行不端。当时,为父断然拒绝,就是怕他在药里做什么手脚。可是,见我对他不理不睬,他竟然说,方子里说了,这药不仅得趁热喝,还要在即将喝药之前,将喝药人至亲的人的鲜血滴进十滴作为药引子,这样,这药才会有效。为父一听,怎么做这种残忍的事呢?为了治自己的病伤害别人,而且是伤害至亲,那不是与禽兽无异吗?于是更加拒绝了他的药。没想到,太子长跪不起,让外面的人把药拿了进来,当场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十滴鲜血到药碗里,然后用双手捧过头顶,等为父接过去。”
“啊!大哥竟然这样心诚?”秦烨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只知道自己的父皇五年前围猎受寒,得了咳喘之症,从此落下病根,久治不愈。
“心诚?”皇上讽刺地笑了一下,“是的,五年前,为父也被他这一番诚心所感动,认为都是自己多疑,错怪了自个儿的孩子。当时,看着你大哥滴血不止的手指,为父既心疼又懊悔,于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后来,你大哥天天献药,天天都要往药里滴十滴自己的鲜血,因为他说换一个人滴血,药就不灵了。为父又生疑心,专门找来你母后最信任的吴太医,向他详细询问。吴太医说,是有这么一种比较奇特的用药之法,还举了一些例子。所以,为父不再疑心,安心用药。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在药里了下慢性之毒。”
“怎么会呢?”秦烨明白过一点什么来了,“父皇您是说,大哥在您的药里下毒,导致您的身体日渐虚弱?”
“正是这样。”皇上点点头,“若不是十三皇叔无意中发现,为父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一次小小的风寒就能导致这样严重的后果。”
“父皇是说十三爷爷?”
“是他。为父服了你大哥‘一片孝心’寻来的奇药整整四年,身中剧毒而不自知,只觉得自己日渐虚弱。原先看奏章看到二更天也不觉得困乏,可是慢慢的,看到子时就疲倦不堪,还经常周身疼痛,太医们都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为父想,这是岁月不饶人哪。太子更是一日五次请安,说为父老了,他要替为父承担一些国家大任,不过为父没有允许,因为为父一直在犹豫着到底让不让让他继承大统,所以,始终没让他插手政事。去年,你那位在白马寺隐姓埋名做方丈的十三爷爷秘密来到宫里看望为父,一见面他就惊异不已,说是为父气色不好。待到把脉后,他十分肯定地说,为父中毒已经至少三年,而且那种毒无药可解,慢慢在体内积蓄,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使人因体虚而死去。直到那时,为父才知道,你们的大哥、我的亲生儿子,有多么的狠毒,谭家的人,多么阴险。”
秦烨听后脸色铁青,恨不能这就冲往东宫,一剑结果了太子。
往事不堪回首,蓝皇后已是泪流满面:“烨儿,这一年来,我和你们的父皇天天对望枯坐,愁肠百结,可是不敢告诉你们。因为你们个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听到这样的事情,还不得立刻找太子和谭家人拼命?谭家树大根深,难以一下子推dao,我们只能饮恨吞声,等待反戈的时机。”
秦烨决绝地站起来:“现在时机已经到了。儿臣定要血洗谭家满门,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烨儿,”皇上在床上挣扎着起身,“你不要冲动。既然已经开战,那我们还是要行事周密才好。如今,你在内,你六哥与九弟在外,内外夹攻,又有罕尼罗国十万兵马相助,谅他谭亦淳插翅难逃!可是,那老贼诡计多端,心思细密,又聚集了不少擅长使毒的江湖人士,我们还是要万分小心,切不可鲁莽。”
“儿臣明白。前日儿臣的探子带回消息,说谭亦淳已经在六哥营中多次使毒,不过,都被慈恩方丈——哦不——是十三爷爷解了。父皇,十三爷爷真是一位世外高人,只是,他为什么要在白马寺出家?还有,为什么他这么多年都不和我们相认?要不是这次谭家作乱,恐怕他永远都不会认我们这些子侄。”
“皇叔有自己的想法,你一个晚辈就不要多问了。眼下最要紧的是防备谭亦淳耍新花招。我想,一会儿他就要来了。”
“那我一剑宰了他!”秦烨“嗖”的一下拔出剑来。
“呵呵,”皇上笑了,“他要是能让你就这么宰了,就不配叫谭亦淳了。他不会贸然前来的,不过,他会派一些顶尖高手来对付我们。你火速派几个可靠的人,让他们到你六哥大营请慈恩方丈过来暂住几天。”又对蓝皇后,“把我的盔甲拿来。”
蓝皇后劝道:“有孩子们顶着呢!你就好好休息吧!”
皇上笑着对蓝若音说:“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朕真的病入膏肓了?朕的身体是大不如从前,可是,还能撑到你儿子做皇帝的那一天。”又对秦烨,“烨儿,万一为父撒手西去,你和风儿一定要尽力辅佐你们的六哥,让他当个好皇帝。告诉他,不要再像为父一样心软,一定要杀尽谭家余孽,再选一位好皇后,不让自己娘家人争权夺势的好皇后。”
“若音,快去拿我的盔甲!还有我的龙吟剑。烨儿,快去照我的吩咐把慈恩方丈请来。”
蓝若音拿来了盔甲和一把九龙盘蛟、金光闪耀的长剑。
皇上抖擞精神,由蓝若音给自己披挂整齐,又拿起龙吟剑,大踏步走出凤灵宫,对着失去了往日平和与繁华的宫苑大喊:“秦家列祖列宗在上,后辈不孝,养出一个弑父篡位的太子,今天,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我,消灭乱党,重振朝纲!”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刀剑撞击之声。
皇上平静地笑了:“谭亦淳,你果然来得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