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贪官(1 / 1)
这次解剖苍鹰之事让我在皇宫内极为露脸,最明显的变化便是更多的宫女太监认识李鸢本人了,而态度比之前要热情许多,连曹有全看我都比过去多了一份慈祥。我着实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情况,可又没有解决办法。只能等着另一件能够吸引大家注意力的事发生,或者大家说久了之后慢慢忘却。
宣曦六十年五月底,天气开始热了起来,皇帝下旨今年去避暑山庄度夏。已有五年没有出远门了,最多也就是到京郊的畅春园过了些时日,对于此次的避暑山庄之行,我还是有些期待的,尤其在聿儿和我都在随行名单之列。这次往避暑山庄,比之上次去通州的队伍要更加庞大,光是皇子就跟了十几位,后宫嫔妃也带了颐贵妃、梅妃、兰妃、璍妃、萤妃以及啓皇子的母妃琳妃,此外,李继扬等几位外朝官员也在随行之列。
我是第一次来到皇家避暑山庄,比之畅春园,这个山庄要大上至少一倍,而实际上,它也同样还没有完全建成。山庄整体布局巧用地形,因山就势,内有一大湖泊名为九天湖,湖内有八个岛屿,洲岛交错,层次分明;湖区南岸地形平坦之处为宫室楼阁,建筑朴素,殿宇与围墙多采用青砖灰瓦、原木本色,与宫殿四周的山峦等天然景观和谐的融为一体,达到返璞归真的效果,与京里的红墙绿瓦描金绘彩大不相同。
住在这样的山庄里,没有了重重宫墙,着实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听说避暑山庄再往北,也就是在通州的西北,是皇家围场,秋季皇帝常常去那里行围狩猎,秋猎是我朝最重大的活动之一,不过我来皇宫这么久还没经历过,听晓娥形容起来都有些向往了。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很感谢曹有全把晓娥也带上了,要不我一个人来还真会觉得无聊。刚到的几天很忙碌,难得歇下来听她给我说这些确实觉得不错。
晓娥腼腆一笑:“我也是听跟万岁爷去秋猎过的姑姑们说的,不过这秋猎也停了几年了,不知道今年万岁爷会不会去围场……”“去不去都无所谓,咱们能跟着出来透透气,也就该满足了!”如不是皇帝似乎身体大好了,恐怕最多也只能去畅春园了,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妃嫔都没机会来呢,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听说颐贵妃来了山庄以后身体有些不适,我还没去探望,当下打定了主意,今日应值后,去她那里探望。
虽是到了山庄避暑,但是政事还是一样少不了要处理的。这里离京城也不算太遥远,每日都有京里的奏报送过来。今日皇帝把除了莹儿的曾肃湉之外的其他皇子以及所有大臣都叫了来,似是要讨论什么大事。
皇帝着曹有全把一本奏折念了出来,我才知道原是一地方总督被人参了一本,说他在任内贪污敛财,甚至还克扣朝廷下发的工程款。皇帝问各人意见,许是皇帝并没有怒意,也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大部分人都比较委婉,说了等于没说,只有曾肃燎,我知道他一向最恨贪官污吏,在过了很久深居简出,不出风头的日子后,在这点上却还没有改变,他说:“自宣羲五十二年开始姚进龙就不止被参过一次,当年的宋三江之事他也涉及其中,父皇宽宏,将他派任至山西做总督,谁知他到任后仍不知好歹不感皇恩,还望父皇彻查此事,以儆效尤。”而附和他的,只有十一和啓皇子,不过我却瞧见,二十一皇子曾肃辕瞧曾肃燎的眼光却是亮了一下。
皇帝听完皇子们的陈述,并未有特别表示,即使听得曾肃燎的严惩之词也只是像听其他人一样点了点头。等大家都说完了,皇帝才微微一笑,从手边抽出另一本奏折。“这是姚进龙的罪己折,将这些年的贪污之事一一列出,愿意献出全部家产,让朕降罪于他。”他让曹有全将折子拿下去给众人一一传阅,静静地闭上了眼,等待各人的反应。
我见着曾肃燎看那折子时脸上铁寒,但并不似是因为其中所贪之多,他恨得恐怕是这姚进龙在皇帝下令彻查之前,先一步向皇帝自首了。曾肃叡只是淡淡翻看了几页,就将折子传给其他人,曾肃嵻看着倒是眉头紧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等待众人都传阅完了,皇帝才慢慢睁开眼,道:“依你们所见,此人该如何处置?”
“回父皇,依儿臣看,这姚进龙辜负皇恩,贪污受贿,必定要惩治以正法纪,只是他为官多年,所犯之罪无外乎收敛钱财,即使是克扣了朝廷修桥款项,也并未延误工期,所建桥梁也正常使用,法纪之外,为显父皇洪恩,可以将姚进龙抄家贬为庶民。”曾肃膺道,他的话引得几位皇子和大臣颔首。
“老四,你说呢?”皇帝忽然问曾肃燎。
曾肃燎沉吟了一下:“儿臣认为,姚进龙多年所贪巨额,恐非他这罪己折中所能列下的。而我朝常年来的征战民生问题使得国库不丰,连皇宫都要省俭度日,姚进龙此等社稷蛀虫,非是处死不能赎其罪。此外,”就在我以为他已经说完了,他又加了一句,“贪污之事从来不是只有一人为之,受贿自有来源,此次应借姚进龙之事,彻查到底,绝我朝蛀虫之患!”
“四哥……”我听十一低低叫了一声,显然他也不想曾肃燎在这件事上不要太过严酷,毕竟圣意到此时还没有明朗,且依照皇帝一贯的作风,在官员管理上他是不愿意有太多杀戮的。”
好在皇帝听完曾肃燎的话也未有不悦之色,只是面带沉思地望着站着的众人。此时曾肃叡上前一步言道:“父皇,贪污之事,历朝皆有,姚进龙所贪之巨却是罕有,不过他既已主动坦陈,念在他多年为官,也并未有其他差错,且朝中有不少官员是他的学生,若是处死必定有不少人替他求情,到时候恐怕……”
“若因有人求情就不按律法严惩,那以后还有什么可以约束官员甚至百姓?”曾肃啓道。
曾肃叡微微一笑:“我并非说不惩治姚进龙,只是贪污按律并非定要是死罪啊!”
“启禀万岁爷……”说话的竟是李继扬,“微臣认为,留下姚进龙一命比处死他更有价值。大凡贪官,有许多都是贪生怕死之人,姚进龙罪己在前,万岁爷处置在后,却留下一命,于贪官而言,既是警示,也是前车之鉴。大小贪官,比的上姚进龙的资历地位的恐怕难有,刚才四王爷所说要彻查,微臣极为同意,杀一两个不曾自首又所做恶劣的官员,其他人就会暗地自比,除非有姚进龙的地位以及先一步自首,否则就是被杀头的下场。”
李继扬这番话似是极合圣意,皇帝脸上浮现出一种等待许久的微笑。连我都觉得,李继扬的办法比之曾肃燎那种各个严惩听上去更好些。只是,这会不会在另一方面助长了贪污之风,小贪一些,不要有其他大罪,实在事发了就罪己承认,还能得保一命?若从这点上来看,曾肃燎的一经发现严惩不贷,似乎才能更大程度上的杜绝贪污之举。只是,这样的皇帝,难免要在历史上留下严酷的骂名吧?
“老四,你觉得李爱卿所言如何?”皇帝并未直接点头称是,又来问曾肃燎。
曾肃燎看了一眼目光沉静的李继扬一眼:“状元郎年纪轻轻考虑周详确实令儿臣钦佩。只是希望天下的贪官污吏们能够深解父皇深意,感念皇恩浩荡,从此贪污之风渐绝。”曾肃燎并未坚持令我有些微微诧异,可他略带的讽刺的口吻令皇帝的不悦神色一闪而过。只是皇帝似是极为了解他这个儿子的贪污之事的深恶痛绝,看着他道:“老四,治国不比其他,有事最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未必是最好的方法。”皇帝这句意味深长地话说出来,曾肃燎有些动容,躬身应是。
姚进龙一案因有人举证,姚进龙又主动供认,皇帝当场下旨抄了他全家,所得尽入国库,姚进龙被贬为庶民,皇帝又下令彻查其他相关官员,明示严惩。
当众人退下去之后,皇帝叹了口气,靠在龙椅上,闭目不言。我偷偷瞧了瞧曹有全,见他也低头站在那里不同,也垂了眼,安静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皇帝开口叫我的名字,忙应答下来,却不听他有什么吩咐,奇怪地抬起头看他,见他也正望着我,忙低头回避了眼神,却听他说:“抬头看着朕说话,无妨。”我只好乖乖抬头望着他。
“你父亲当年,很喜欢老四是吗?”我万万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一句,脑子还没转过来,嘴里却答道:“李鸢倒没听到父亲在我面前提过。”然后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觉得没什么问题,心从刚刚的意外中回过来,静了下来。
“是吗……他将眼睛从我脸上转开,“他总是说朕治国过于仁慈,说朕……”他忽然笑了起来,“太过注重青史留名。”
我一滞,没想到我爹还敢这么跟皇帝说,不过仔细想想,他却是会像这么说的人。当下低声道:“爹爹毕竟是在野不在朝,怎可了解治国之术之深奥。”
“不……”皇帝语气颇为坚决,“你爹是不世之才,就是一直不肯出山帮朕……若不是你哥哥……”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惋惜地摇摇头,又道,“只是如今这朝内,恐怕承受不住大刀阔斧的风雨,朕……实在不能拿祖宗基业冒险。李鸢,你懂吗?”
这要怎么回答?懂还是不懂好?他见我一脸犹疑为难的样子,又转头去问一直当雕像的曹有全:“曹有全,你懂吗?”曹有全面无表情的一躬身:“奴才只知道全心全意伺候万岁爷。”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这笑声很是爽朗舒心,却慢慢停住了,“老四……可惜了”,我好似听到这句,仅仅是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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