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英气寨主（中）（1 / 1）
惋儿一把扶住了秋怜，这才发现她竟然在颤抖，处变不惊的秋怜为了儿子也会如此慌乱失措。
“丫头难得回来一次，怎么脸色这么差？谁欺负她了？”陆玉枫放下茶杯，心疼地从惋儿手里搀过秋怜。
刘慕骁上前行礼，道：“小王爷一个人走散了，侧妃担忧不已，幸好无大碍。”
“谁说无大碍的？小怜的担心哪次会没有道理？”陆玉枫出人意表地吼了一句，“我一刻钟前才从蒙面杀手手里把这小子救回来，让玉林检查过了，没伤着也没中毒，估计是没来得及下手。”
秋怜先呼吸一窒，直直落到陆玉枫怀里，听完陆玉枫的话，脸色才有所缓和。
陆玉枫将秋怜安坐在椅子上，拿了自己刚才的茶杯给秋怜。
伶儿连忙放下行李，抚着秋怜的胸口替她顺气，安抚似的道：“既然风建弟弟没事，干娘也就不要太过于忧心了，现在，万事大吉。”
“这丫头会说话，人也漂亮。”陆玉枫笑道，当伶儿抬起小脸望向他时，他的表情转变为不可思议，喃喃道，“玉娘当年就是这样……丫头，你认识苏州第一名伶沈玉娘？”
“玉枫哥哥，先安顿好众人，再说这个问题可以吗？”秋怜缓过了神，出言制止道。这对父女的相认不适宜在众目睽睽之下。
陆玉枫会意，指挥道：“允卿，渺汐带他们去客房。特别是俊逸王爷，对，就这位鼻孔朝天的大爷，比较尊贵，记得，要让他住最好的那间，否则我们就有藐视朝廷的罪名啦。王爷，不好意思，王妃可能没有办法跟你一起住，因为她的房间比较破。”这么多年，他还是一如既往讨厌维浩。
维浩冷哼一声，率先离开正堂。山贼就是山贼，怎么也上不了台面。
秋怜无奈地笑笑，如果当年替她选婿的是玉枫哥哥，一定不会选维浩，她的人生会舒坦很多。“风建，天下，鸿鹄，跟着去吧。”
人立时走了大半。陆玉枫又道：“站在门口不肯走，意在看女儿的那个，锦城在后山练武。”
“谢过陆兄。”刘慕骁离去前留下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陆玉枫把锦城教导得非常出色，锦城甚至在江湖和陆渺汐一样有自己的名号，完全不需要他这个“护国将军”父亲的庇荫。
惋儿自动自发去门口替秋怜守着。
支开旁人后，正堂里只剩陆玉枫、湉伶儿、秋怜。
“该走的都走了，你可以说了吧？”陆玉枫坐在风建刚才坐的位子，满腹疑惑凝望着伶儿。
“满足了吗？这个男人不是混蛋哦，他还记得你娘。”秋怜轻轻擦去伶儿的眼泪。
伶儿频频点头，珍珠似的眼泪成串落下，呜咽着道：“娘不会看错人。”
“什么？！你是玉娘的女儿？！”陆玉枫紧紧捉住伶儿的双腕，仿佛要把伶儿看穿一般。。
“也是你的女儿。”秋怜帮他补白了一句。若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玉姐姐，玉枫哥哥未必会如此激动，但现在，眼前是他失散的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他无法不激动。
“对，我的女儿。”陆玉枫从激昂的情绪里恢复，松开伶儿，骄傲地大笑，轻拍拍伶儿的脸蛋，道，“瞧瞧，我陆玉枫也有这么漂亮水灵，乖巧伶俐的女儿。” 谁还敢嘲笑他生女儿也可以继承父业？“渺晹啊……”
“渺晹？我的名字吗？”伶儿不解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你娘没说你叫渺晹？那你这十几年用什么名字？”陆玉枫讶异地反问道。
“湉伶儿。”伶儿吐字清晰地报出三个字。
陆玉枫沉吟许久，有些心痛地道：“玉娘……就是这样的人。”
“说吧。”肯定又是一段情孽往事，不过秋怜不介意勉为其难听一下。
“这个，不太好吧？”纵横江湖的陆玉枫也有施展不开的时候——在他亏欠最多的女儿面前。
“坦白比较好，伶儿超乎你想象的敏感，这样反而伤害了她。而且，伶儿有知晓的权力。”秋怜道。
“当年在苏州，听说安安生了一对龙凤胎，我就给孩子们取了渺晹，渺汐两个名字，因为那时候的晹汐寨虽然小破，好歹建立了，将来等寨子威名远播，我要让孩子们好好崇拜一下他们的爹。”任剑安也许可以说是陆玉枫这辈子的最爱，只因她拥有陆玉枫最多的关注，最多的浪漫幻想。
“可你也知道，任家是母系社会，安安老早取好了孩子的名字——俊俏兄妹，容不得更改。所以，我便对玉娘说，如果将来她有了我的孩子，渺晹这个名字就给她了。没想到……是说她自尊呢？还是谦卑呢？”她竟然完全摒弃他给孩子的名字，沈玉娘，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娘只求卑微地在你心里有方寸之地就足够了，可你连她的孩子的名字都是施舍的话，她不会要的。”伶儿退开一步，遗憾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原来，他根本不了解娘，为什么还要招惹娘？
“这是你娘要你带给我的话？”陆玉枫怔怔看着女儿
伶儿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道：“我娘已经没有办法让我带任何话给你，三年前的春天，你们相遇的季节，她就带着她的深情眷恋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不打算向你描述这些年我们过得顺当或凄惨，因为娘说这是她的选择，她从没有怪过你，那我便完全没有理由埋怨你，就这样。”
陆玉枫才接受伶儿话里的讯息，那个美丽明理的江南名伶，在他近乎游戏的感情过后，正值芳华便香消玉殒，留下一个同样美丽，同样明理的女儿，这是对他最大的报复——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还蛮混蛋的。
“你娘的遗言是什么？”让他难过的是，玉娘的遗言绝对不会是恨他，她多情的眼眸里，从来看不见恨这种东西。
“娘说，她谢谢你，给了她一生的传奇。”娘，你为这个男人付上一生，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丰神俊朗，他气度不凡，可是他的爱情里没有你啊。想着娘的遗言，伶儿迷惑了。
陆玉枫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欠了一辈子的女人，于生命最后一刻，仍是这样温柔婉约，不带半分嗔怪，随风而逝。
“在娘的坟前，我好言安慰干娘，但事实上，我无法理解娘的感情。我无权批评她，世上，有几个女子能够像她一样？恐怕寥寥若星辰。”娘是伶儿最敬佩的对象，同时，为她感到悲哀。伶儿的水眸又盈满了泪。
这么深沉的感情，岂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秋怜为玉姐姐一阵唏嘘。
“原来，你是我的亲姐姐！”清脆的声音响起，大门被踹开，陆渺汐惊诧地站在门前。原来连踹门这种坏习惯也是可以遗传的。
她的身边，站着一脸呆滞的苗清玉。
“苗姐姐，你们听到了多少？”秋怜起身连忙道，视听见内容多少才好遮掩。
“几乎全部。”苗清玉口气平静得出奇，“从我女儿的名字竟然是拾人牙慧开始。”
那就是全部了。秋怜放弃遮掩，重新坐下。
伶儿转过身，低低地问道：“你是陆夫人？”任剑安都羡慕的女人？
“这一声陆夫人，是讽刺，还是施舍？”十几年过去，苗清玉明艳如昔，但张扬不再，或许是被陆玉枫的多情磨去了所有棱角。
“都不是。除了这一声陆夫人，你不比我娘多拥有什么，我没必要这样对你，不是吗？”伶儿眼神复杂地回答着苗清玉，很难准确表达她对苗清玉的感情，“我娘有话给你。”
“哦？”苗清玉秀眉一挑，终于有了一些表情。
“你就是赢家，不需要怀疑自己。”伶儿想不通娘从哪里得来那么奇怪的结论。
苗清玉一怔。那个千里之外，素未谋面，据说极度善解人意的名伶，居然完全明了她这么多年来的惶恐！无怪乎她可以有那么不争的心境！
“你们尽讨论些有的没的，我要带姐姐参观寨子，从今后，这里是我和她共同所有。”陆渺汐从小接触的世界无比直白，所以很不明确大人在纠结什么，不耐烦地拉着她喜欢的姐姐就跑开了。
“做人像渺汐这样简洁，真是种幸福。”秋怜羡慕地道，十数年来苗清玉也不曾真正做到的洒脱，渺汐轻而易举获得了。
“苗姐姐，你没事吧？”从伶儿说完玉姐姐的遗言，苗清玉就没回过神来。
“没事。小怜你一路风尘仆仆，听说刚才还受了惊吓，先去洗漱一下，准备吃晚饭吧。”苗清玉面无表情地道，黯然退场。
“这还是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苗清玉吗？”踹开御书房大门，不识礼节，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张扬苗清玉？
“像玉娘说的，她一直自我怀疑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还像当年那样自信满满，不可一世？”对于这点，陆玉枫很惋惜，起码，那样的苗清玉虽然江湖气重了点，却也不失自己独特的风格。
唉，这么说，还是一场悲剧咯？苗清玉得到了凤冠名位，幸福却跟她挥手说了再见，她还不及玉姐姐，她失去了她的本性。
秋怜在心里哀叹数次。谁说尽力争取来的果实一定会甜蜜？
晚餐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下进行，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一句无意的话会触动当事人，所以谨言慎行，吃完饭能溜则溜，各自找节目。
唯一激起一些涟漪的是锦城，当时的小女孩，现在是美艳女侠，美得充满侵略性，雌性动物都不会想出现在她周围方圆三里，加上不俗的功夫，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江湖豪杰倒是不计其数。可惜，都被美艳女侠一声冷笑给拒绝了。
秋怜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新一代已经人才辈出，她过时了。
作为老了的典型标志，她喜欢不厌其烦地回忆当年，讲述属于她的江湖记，而天下风建伶儿鸿鹄，是她最忠实的听众。大概是秋怜说的，是他们一辈子不可能经历的事件。
“娘，晹汐寨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寨，为什么那么简陋？”风建不能理解，其他三人纷纷点头附和。
“这叫风格，有钱装修得那么奢华，我们干嘛当山贼？”秋怜摸摸风建的头，太满意自己的答案了。
“原来如此。”风建恍然大悟，刚要开口再问，一道黑影闪过，风建瞬间被人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