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子由不肯说，子瞻不能说，苏小妹不在，夫子一问三不知，在京城没有认识的人了，看来只有去找叶清臣．

化装成小丫鬟的样子，到龙图阁的门口，给看门的守卫塞了一锭银子，干净利落地把叶清臣请了出来．大哥说，汴京是个漂亮的地方，没有黑与白，只有金色和银色，虽然小,却能压死人.

跟叶清臣一打听，果然苏子由是因为我家的事情被夏竦打击报复．凭我对子由的了解,后两件事一定是委屈事实栽赃嫁货,好在叶清臣就在龙图阁,找线索和资料并不太困难,而我就想尽办法撬苏子瞻的嘴巴.

好在苏子瞻不是他弟弟,比较好骗,比如说你跟苏子由说"我全知道了",他就会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我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而苏子瞻就会一脸惊讶,像个小孩一样:"啊,原来你知道啊,其实事情就是......"有表姐在的时候他比较不容易上当,因为表姐目睹王家兴盛繁茂之中的台前幕后,又处在衰落的一支家族中,自然对人情世故了然于胸,跟浪漫豪放的她丈夫截然不同.

其实苏子由所谓的第二件案子也就是我二哥被"谋杀"的事情,因为除了"死者"本人,跟本没有有力控证.我急冲冲地跑到监牢对苏子由说:"你早告诉我不就好了,省得我查这么久,我二哥哥活着,而且我来汴京之前还见过他,只要他来作证,你就没事了,对不对?"

没想到苏子由还是不理我.

"下个月吏部的考试也结束之后就动刑,澈姑娘你不必来看我了."

"从许州到这里不远啊,一定来得及的."

"你以为李大夫没有告诉过我许州的事情么?他是突然失踪的,所以我的进展才一下子中断."

"他前天还给我写过信啊!"

"那是他提前写好,托那个人寄给你的."

"王安石?"

"你确实聪明,澈儿,但不是精明.你跟你哥哥真不太像."

"谢谢,彼此彼此."我转身准备离开,因为大哥说过,金银虽然能收买一切,但终究有一个借期,长如荣华富贵辉煌半生,短如我这探视重刑犯的一盏茶工夫.

"你去找他帮忙了吧?他是个很好的人,你......"苏子由的脸跟他的伤口一样红通通的.

"这就是原因?"我笑笑,在他迷惘的眼神中继续说道:"是比你好多了.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这个忘恩负义以怨报德没心没肺的家伙."

果然许州的来信证实二哥哥确实已经离开许州,而且没有人知道他又去了哪里.紫衿还在和叶清臣查找线索,而我则到每一家药铺去打听我爹的消息.有一种直觉,或许是血缘感应,我总觉得爹就在汴京,可又杳无音信.上次的大婶还是每天出现在那间药铺,抓着奇怪的药方.见到她就知道,今天的日程又结束了,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

"紫苏."看见叶清臣倒很是惊讶,他很少到苏家来.

"我和紫衿觉得,黄金的事情很可能是却有其事."

"什么黄金?难道你说子由会.......对不起,我不相信."

"紫苏,他们有十一路都提点司慰府的收据,你知道,刑部对物证比人证看重,况且你二哥有离奇失踪,形势很不利."

"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不是凭空捏造,是偷梁换柱移花接木!"

"那就好办了,所有的人为都会留下痕迹.我们今天恰好还发现了一位汴京五十年来最好的大夫."叶清臣看看紫衿.

"而且清澈"紫衿缓缓地说:"画像上的人和李大夫非常相似,但注解却说他在二十六年前做紫阳长公主和亲队伍的随行御医的时候就猝死了."

"二十六年前?时间还真久啊.那他叫什么?"我说.

"李准.这是李大夫的名字吗?"紫衿问我.

名字?我怎么知道啊,一般人叫"李大夫",苏小妹叫"大叔"或者"老头",苏不欺叫"岳父",我就叫"爹",他的名字根本用不到啊!

"清澈!"苏子瞻走进来,关好门.

"今天去韩家问出什么了吗?"子瞻和夫子一直在欧阳修,梅尧臣,韩琦等人家游说,看有没有可能抓住救子由的一线光芒.欧阳修空有文学盟主的称号,并没有多牢固的政治实权,梅尧臣也一样.这些文人,就是太一心读圣贤书,声望都高到这个地步了,现在别说是救人了,万一真被反对派摆一道,连自身都难保.最可怕的是,我隐隐感觉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苏子瞻很可能将来走上这些人的老路.

"没有,韩大人决口不肯提政治上的事情,只说他们家有位小姐想要招婿,让我们这些人表演才学.我都说家里有妻子了,但她还是给了我她的扇子."

"她漂亮吗?"其实苏子瞻某些时候挺不让人放心的.

"她戴了面纱,哪看得见,不过我要说的是扇子上的诗."子瞻看着我.

"哦,现在红叶传情都过时了,改香扇传情了......"看着扇上的诗,我有中被电击的感觉----这首诗似乎见过.

上寻明月倚肩寒,

一桂止思泣冰蟾.

碧水池塘方船影,

恰似八木盛玉盘。

一三四句都没有改变,说明她希望我们知道两首诗为同一人所作,而曾经会说"等我回来",如今又恰好在最需要他的时候给我吃定心丸说"我正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了.其实他从未走远,再多的改变,他仍旧是他,既然我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孩,那么他也当然变得更加成熟,更加老练,更加精明圆滑,只是有一点从来没有改变,那就是他永远是可以不思考就信赖的二哥哥.

"清澈,看出什么了?"

"那位小姐四年前就有人家了,所以你没希望了."这世上总有些人该说正事的时候总以玩笑开场,我就是其中之一,"二哥哥马上就回来了,所以接下来看我们的了."

然而吏部试开考在即,二哥哥却没有新的音信了.韩今姐姐上次借折扇传递消息之后也不再露面.谁都知道吏部试考完之后代表着什么,但我们仅有的调查也只是越来越糊涂.富弼使辽的记载前前后后有着矛盾,吕夷简在那之后突然取代了富弼的地位,位居极臣,李准御医的猝死,紫阳长公主的芳华早逝,还有当时作为副使的夏竦在此后的飞速升迁都显得有些蹊跷.

吏部试快要放榜了,头名是有资格作为子由一案的副审官.派子瞻去看榜,叶清臣和紫衿研究夏竦和契丹的神秘往来,我则继续打听我爹的下落,并不时去和子由商量进展.他新伤混着旧伤,若不是他本身极强的意志力和我隔三叉五偷偷喂下去的草药,恐怕他都不一定能撑到吏部试结束.只是他还是不肯搭理我,只会摇头和点头,还动不动不耐烦地叫我别再管了.好在狱卒是个蛮不错的人,这让我放心子由在里面,其实反倒比他在外面暂时安全.

一回苏家,子瞻坐在那里,表情凝滞.

"吏部试结果出来了么?"我赶忙问道.看他没反应,有晃了晃他的肩膀:"你好歹回我一句话啊!"

"终于想起来了,我在韩大人家见过他当时就觉得他虽然年轻,但成熟老练,深不可测,果然是他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人啊?"他自言自语,像全然看不见我.

"我没说吗?他叫陈青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