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也就是说,在官场上,刘正伟只要不踩上地雷,再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一步,那么,他就可以取掉那个副字,将专员的官帽,稳稳当当地戴到自己的头上。
七、“紫河车”的如法炮制
一天傍晚,刘正伟忽然接到女局长的电话:“今天晚上,我在水果山庄等你。”
自从女局长上调到省城工作后,也许是因为时过境迁,也许是因为年岁不饶人,还也许是女局长有了更年轻的情人,总之,她与刘正伟在肉体上的关系结束了。
当天晚上,刘正伟赶到了水果山庄。他第一眼看到女局长时,禁不住大吃一惊,仅仅几年不见,女局长原本丰腴迷人的身体,变得异常消瘦,脸上密布的病容使他想起了当初的老专员。女局长望着惊愕中的刘正伟,主动说:“你对我身体的变化感到吃惊了吧?”紧跟着,她深深地叹口气,“这就是那则民间故事中升官发财的报应。唉,难道,世上真的有什么因果报应?真的应验了官财如棺材吗?”说到这里,女局长伸手砹死砹跽暗耐贩ⅲψ潘担笆奔涔谜婵欤阋膊辉偈堑蹦甑男×趿耍飞弦裁俺隽税追ⅰ!?
刘正伟试探着问道:“你这次回来……需要我做什么?”
女局长没有急于答复刘正伟的问题,她先指了指餐厅,示意刘正伟坐到餐桌边。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很简单的素菜,还倒上了两杯红葡萄酒。等他俩坐到餐桌边时,女局长端起酒杯,与刘正伟碰了一下,浅浅地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告诉刘正伟一个重大的消息:天方地区行署即将撤销,成立地区级的天方市,但原天方县建制仍旧保留。女局长说:“正伟,你这位现任的地区行署副专员,不久就是第一任天方市市长的人选之一。”
身为天方地区行署的副专员,刘正伟早已知道撤地设市的消息,这不算什么新闻,他敏感的是女局长话中透出的第一任天方市市长的人选之一这样喜忧参半的口风,那意味着第一任天方市长的竞争对手不仅有好几个,而且还同样具有竞争实力。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挺直腰,用一种既调侃又正经的口气,急忙表白自己的忠心:“没有你吃香的,就没有我喝辣的,反正,我只抱你这一条粗腿。”
女局长对刘正伟的表白未置可否,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她脸上才露出浅浅的笑容,第二次端起酒杯与刘正伟碰了一下,抿了一口,做了一个请坐下的手势,接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轻轻地摊开在刘正伟面前。这种特殊的白纸,刘正伟在多年前是见过一次的——就是省城那位王太医开药方用的印着红线的宣纸。药方上的内容,跟多年前的紫河车药方没有变化。
刘正伟捧起药方,疑惑地问:“老专员还需要这方子?”
女局长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我需要。”
刘正伟望着女局长的病容问:“你难道也患上了老专员那种劳伤、虚弱的疾病?”
女局长第三次端起酒杯,与刘正伟碰了一下,叹口气:“正伟,我刚才说过,世上怕真有什么因果报应一说……”
女局长这句话,让刘正伟明白了她这次来水果山庄幽会的动机。他眼睛虽然盯着紫河车药方,心思却飞快地旋转起来。他想,在目前撤地设市、谁做第一任天方市市长的关键时刻,这不正是一个表忠心的最佳时刻吗?他咬咬牙,一横心,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一天喝三杯首乌、女贞浸泡的药酒,吃三碗狗肉汤。至于受孕怀胎的女人,由我负责寻找……”
没等刘正伟说完,女局长急忙摆摆手,打住了对方的话头:“正伟,药方上的东西,虽然与当年老专员的配方一样,但是,受孕怀胎的男女,却不一样。”她慢悠悠地说着,“这一次,你要寻的人,男性年龄必须在六十岁左右,这就叫花甲,女性年龄约三十岁,这就叫而立,花甲与而立,配上紫河车药方,才能治好我的病。”说到这里,女局长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正伟,这么秘密的事情,知道我为什么特意交由你来办吗?”
刘正伟当然明白,这是女局长对他的绝对信任。
刘正伟便怀揣那张紫河车药方,暗中物色合适的男女人选。至于受孕怀胎的理由,他已经编造好了:帮一个朋友的忙——“帮忙理由”是一位在沿海做生意发了大财的大老板,因为没有后代继承他的家产,暗中委托刘正伟帮忙弄出一个后代来,付酬金若干。人世间曾有许多类似的事情发生,算不上稀罕,容易让受孕怀胎的主人信服。
开始,刘正伟将目光投到那些打工的人们身上,心想,这些人是外地人,紫河车任务完成后,拿钱走人,不留后患。可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想法,道理是外地打工的与刘正伟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不会有仕途前程、功名利禄这样的考虑。因此紫河车的事情很可能将毫无顾忌地传播到四面八方。最后,刘正伟打定主意,只有找那些双脚踏在官场上、日思夜想着功名利禄的官方人士来完成紫河车任务才最安全。道理很简单,这些人即便心知肚明,也会守口如瓶。他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一天晚上,天方县农业局一位姓罗名帮荣的副局长手提一袋水果登门拜访。刘正伟明白罗帮荣的来意,对方请他品尝时鲜水果是假,袋子里装着一沓钞票是真。罗帮荣的意图跟自己目前的心思一样,无非是想取掉头上那个副字。谈话过程中,罗帮荣副局长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耳朵贴着手机,连声说道:“父亲,席桌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等罗帮荣通完话后,刘正伟顺口问道:“安排席桌干什么呀?”
罗帮荣也顺口答道:“我父亲明天过六十大寿,请亲朋好友聚一下。”
罗帮荣的父亲叫罗元林,曾经是天方地区一家文化单位的负责人,今年刚办了退休手续。因为罗元林是一位吹拉弹唱均可来一下的多面手,这些技艺,既是他颇受领导们欢迎的本事,也成了他风流成性的本钱,久而久之,人们暗地里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做“地方名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正在为紫河车人选发愁的刘正伟双眼顿时一亮,罗副局长的父亲明天办花甲寿筵,而眼下罗副局长正有求于自己,真是天助我也。想到这里,刘正伟一改先前不咸不淡的态度,热情地说:“罗副局长,农业局的事情,我一定放到心上。”他握住对方的手,“明天,你父亲的六十大寿,我抽时间去祝贺他老人家。”
身为地区行署副专员的刘正伟的这个决定,对于小小的天方县农业局副局长罗帮荣来说,意味着幸运从天而降。激动中,他跪倒在刘正伟脚下,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等他抬起脸时,额头上已经红肿一片,两行喜悦至极的泪珠也跟着滚了出来。他连声说道:“我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
刘正伟当然理解此时此刻对方激动的心情,他想,当年,我还是一名小车司机,女局长将我网入她的亲信行列中的时候,我不也有过这样的激动与热泪吗?
副专员刘正伟参加“地方名流”的寿筵后,双方的关系短期内急剧升温;于是,刘正伟寻了一个机会,将“帮友生子”的求助托到了“地方名流”面前。开始,“地方名流”有些犹豫,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答应了。没几天,“地方名流”便将一位三十岁的女人带到刘正伟面前。那女人叫谢小丽,原是天方县一家国有企业的职工,后来,工厂破产,生活所逼,到一家夜总会做了坐台小姐。刘正伟仔细打量了一遍谢小丽,见对方身体丰腴、皮肤白净,模样儿清秀漂亮,是怀紫河车药方的好模子。高兴中,他忽然心血来潮,给谢小丽许下了诺言:“小丽,只要你帮了我朋友这个大忙,工作的事情,我给你安排。”想了想,“过段时间,把你转成国家干部,如何?”
一瞬间,谢小丽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地方名流”反应得快,他双手急忙按在谢小丽肩上,吩咐道:“快跪下,快给刘专员跪下。”等谢小丽咚一声跪倒在刘正伟脚前时,他又急切地说,“小丽,你怎么还傻乎乎地发愣呢?刘专员是什么人?在天方地区,刘专员就是金口玉牙呀!你国家干部当定了!”
刘正伟做梦都没想到,他就栽倒在“地方名流”手里。
刘正伟忽略了一个最常识、最关键的问题:在文艺界,像罗元林这样身怀吹拉弹唱多种技艺的人,都过于聪明,过于敏感,善于琢磨,富于想象。在刘正伟把他与谢小丽秘密安排到水果山庄隐居后,他就敏锐地发现,刘正伟口中“帮友生子”仅仅是一个幌子而已。疑心生暗鬼,“地方名流”打算抓住对方的把柄,为自己谋取利益。不久,那个省城的王太医写在宣纸上的紫河车药方,就被“地方名流”巧妙地搞到手。“地方名流”将那张药方反反复复地观察了许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再后来,他寻了一个药方不慎烧掉了的借口,请求刘正伟再写一份药方。不疑有诈的刘正伟,只好驱车赶到省城,向女局长重新讨要紫河车药方。似乎真的是应验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句老话,平时精明异常的女局长,在办公室里,当着刘正伟的面,毫不犹豫地拿起印着单位名称的红头信纸,亲笔写下了一份紫河车药方。第二天,当刘正伟将药方递给“地方名流”时,“地方名流”看着信纸上方那个让多少人瞠目结舌的单位名称,先是脸色一阵发白,继而心中一阵狂跳,天哪,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