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章(1 / 1)
他和我在同一张床上。但只是单纯的睡觉。谁能相信?
路易很快陷入沉睡,但我却因为刚刚喝完吸血兰而有些亢奋,无法入眠。
我看着他的睡脸,安静,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棕色的发丝一点一点的滑落,他说出口的呓语是:“塞亚。”
赛亚。是誰的名字那?成功的阻止了我想要触碰他的手指。抽回来,不动声色,我掩面无声的大笑。
路易迪尔的心里也埋了一个不可能的梦,他和我真的太相似了。他也是为了感情而痛苦,用我来当慰藉,这和我做得事是一样的。
我没有资格指责他。
外面响起了马车声。今晚的克拉丽蒙显然很受欢迎。
我跃出窗子,站在阳台看下面到来的宾客。
黑色的长直发显得十分不寻常,明明是西方人的脸孔却穿着东方的锦袍。衣服上装饰着白鹤,单边眼镜在他的鼻梁上反射着月光。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略微低头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进城堡。
我跳下去,赤着脚跟在他身后。是血族,但我从没见过。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克拉丽蒙的城堡,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如果再联想到东方,我已经能猜出这个人是谁。
七·文图拉。
被殇放逐到东方不得回来的血族长老,也是血族历史的记录者。
他有着血族和时间精灵的血统,据说头发是许多颜色混合的,但目前来看,应该是用魔法遮盖了,呈现出和我同样的双黑。
兰茵诺薇的表情应该算是狰狞了吧?见到自己的未婚夫还这个样子,我已经开始同情文图拉了。
“你回来做什么?在这种时候?”兰茵诺薇要是手上拿着鞭子,肯定已经挥出去了。就算是现在,她的手指也是捏得几乎作响。
七·文图拉放下手中的旅行箱,说:“只是有些思念你而已。何况我想你也不会就这么出卖我,不是吗?”
他说完,还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不过我没想到会打扰你的乐趣,我只要借个客房就好了。”
兰茵诺薇肯定是气坏了,她瞪了七一眼,然后对我说:“抱歉打扰您休息了,请您一定当做没发生过这事。”
我勾了勾嘴角,说:“这好像有点困难吧?何况就算我当做没发生过,殇却不一定会同意。”
七这才正眼看我,然后挑了挑眉毛,说:“这么说,这位是我们的副族长大人了?我记得名字是夜残·德库拉。”
我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七·文图拉。”
伸出手,露出手指上的黑曜石戒指。七很识相的牵起我的指尖,在戒指上吻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早知道您如此美丽,我会更早回来的。”
我说:“哪怕违抗殇的命令?”
七颔首:“既然无论如何他都会惩罚我,那么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那?”
这种时候还狡猾的试探我的态度,果然是有趣的人。我更开心了,说:“既然如此,不如做一件让他更生气的事如何?”
兰茵诺薇在一旁打断我的话:“殿下,您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那。”
七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点意义不明的笑,说:“原来如此。那我真是打扰您了。”
我说:“真遗憾。我先回去了,希望等我醒来,你依然在。我觉得你很有趣。”
七说:“愿听您吩咐。”
第二天醒来,路易迪尔已经起床了。对于整个克拉丽蒙几乎没什么窗子这一点,他有些不适应。但对这里的早餐还是很有好感。看到我面前摆着一杯吸血兰,他看了一眼问我:“那是什么?”
我说:“一种药。用来压制我身上的病。”
他皱起眉头:“什么病?和你身体冰凉有关?”
我喝了一口,说:“老毛病了。”
他闻了闻吸血兰的味道,说:“很奇怪。你一直喝这个?有办法根除么?”
我想了想,说:“或许有。但在找到办法之前,只能这样了。”吸血兰并不能永远遏制嗜血的感觉,它更像一种麻痹自己欲念的药,压制的越久,或许爆发时就越厉害。
路易迪尔闷头吃着早饭,我喝光了杯子里的吸血兰后又坐了一会,七才姗姗来迟。
“没想到这么早。”七没有称呼我,目光也落在路易迪尔身上。在发现他是人类后,嘴边那种笑容又一次冒了出来。
我给他们介绍了之后,七说:“有什么打算?要去巴黎吗?”
路易迪尔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后盯着我看。
我说:“和他去马赛。”
七沉默了片刻,说:“不然我也和你们一起走吧。”
“不多留一阵子?”他不是专程来找兰茵诺薇的吗?
七说:“难得和你相遇,我可舍不得这么快就分开。”
我笑了,说:“这么夸张?还是兰茵诺薇更有魅力吧。”
七还没回答,兰茵诺薇就走出来说:“七,阻碍别人恋爱会被马踢死的。”
七说:“马可踢不死我。我只能死在你的脚下。”
我站起身,说:“好了,我没打算带你一起,七。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好好和你的未婚妻相处吧。”
七又说了很多话来表达对我的感谢,或者说,他只是喜欢逗弄我。因为我知道,他和我表现亲密时,路易的脸色总会有些哀伤。七或许只是喜欢逗弄路易罢了。
路易一定心情很糟,已经行进了很久,他都一声不吭。
我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你打算和我一直不说话吗?”
路易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很纠结的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我捏着他的指骨,仔细的摩挲,垂下眼说:“你不需要解释,也不用去弄明白。到必要的时候,你的心就会告诉你一切了。或许你对我还有疑问?我会回答的。”
路易想了想,只问:“你到底是谁?”
我说:“夜残·德库拉。”
他的眼忽然睁得很大。德库拉这个姓氏在欧洲实在有名,恐怕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或者平民是从未听说过的。平民认为我们就是吸血的怪物,而贵族了解我们是因为这个姓氏古老显赫,代表着巨大的利益和权威。而我自己,觉得将这个姓氏说出口,就会和殇有了无法割舍的联系。他对我来说意味着太多,父亲,情人,长辈,主人……所以从他那里继承的姓氏对我来说并不容易启齿。
路易在嘴边重复了一次这个词,然后说:“我明白了。难怪克拉丽蒙小姐对你这么礼貌。”
她对我礼貌?她对殇才算是礼貌吧?我笑了,说:“然后那?你还有什么结论。”
路易抿了抿嘴唇,说:“觉得有点难过。”他扯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说:“你是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和奥尔加这种姓氏。”
我拥住他,说:“可我现在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路易似乎打算抱住我,但却克制住了自己,只是捏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哦,对。”
我松开他,发现他目光中的光亮都暗淡了。似乎我刚才这句话比之前的更能打击他。“不要想太多。我只是个……寂寞的人。我的姓氏让我更加寂寞,所以我才需要你。”
“需要我?”
“对。马赛快到了,你难道要一直沮丧下去?”
他还是有些勉强,但依然笑了笑。
在马赛,我几乎和他形影不离。他并不对其他人提到我的身份,仿佛只要不说,就不存在一样。我不在意。我知道,即使我不姓德库拉,也不会有人能伤害我。
所以,当路易迪尔的未婚妻找上门时,我只觉得有些可笑。他连我一根指头都不碰,却让我承受这样的诋毁?我要不要让这女人说的都成为现实那?我歪着头想。
眼前这个叫蕾切尔的女人有着度假后自然的肤色,算是贵族小姐中都难得的美女。可她骂人时的用词实在太粗俗,让我身边的女仆都羞愧的低了头。
路易不会对她说出我的存在,可她就是冲到我面前,指责我勾引了路易。“你就是路易带来的那个宠物?不要以为你有张不错的脸就可以占了他的宠爱,他是我的未婚夫。你最好赶快离开。”
我只是走到她跟前,动了动鼻子。然后说:“已经失去贞洁的女人,为什么会有资格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还是说,你舍不得奥尔加的财产?”
蕾切尔惨白了脸,但还是强装镇定:“你居然侮辱我!”她举起右手,眼看就要挥下来。
我收起微笑,显得异常冷漠,盯着她脖子上的血管:“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马上离开。”
如果她再不走,我需要考虑的就是杀了她之后需要费多少时间去安抚路易了。那一定是件很麻烦的事。因为路易的心或许比水晶还要清澈。这样的女人真的配不上他。
我想,我曾经也是清澈的。
我喜欢路易会不会就和当初殇喜欢我一样,只是喜欢看纯净的东西慢慢被玷污,直到漆黑如墨?
路易听说了蕾切尔的事,着急在我面前解释。他害怕我生气,也有些胆怯我会离开。他第一次主动抱住我,说:“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我格外安宁。“一点小事,我没有在意。”
他松开我,露出自嘲的笑:“我恐惧你生气,但你真的这样说,我却更难过。”
我没有回答,但我理解。我告诉殇,我和图卡姆在一起的时候,也怀着这样的心情。那就是一种渴望而已。
我说:“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路易说:“是薰衣草。来自封地的精油,可以用来洗澡。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
我跟着路易迪尔顺着地中海沿岸,从马赛、阿维侬、阿尔勒、奥朗日、埃克斯·普罗望斯、尼斯到博德·普罗望斯,他的封地一直出产这种紫色的花朵。奥尔加的领地并不繁华,但那些村落城堡,荒芜的峡谷和广阔的湿地,都包围在普罗望斯的山区,显得很有生命力。
好久没有和人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好像已经忘记他不过是我的食物,我的心情又像回到了那段有阳光的日子。路易虽然怀疑我的眼是不是真的看不得阳光,可是他依旧迁就我。在庄园停留时,他会拉着我在夜晚的庭院散步,给我最好的美酒,从雪利运来的香槟,勃艮地区的红酒。我简直要觉得自己的血管里流着的都是佳酿了。那是我许多以来最快乐的日子,好像所有烦恼都不见了,只是和他相拥,亲吻,一次次的对视,然后再亲吻。他的眼只倒映我的脸,干净纯粹。我很喜欢他,很喜欢。甚至会让我偶尔遗忘留在巴黎的殇,还有我身后隐藏在黑暗中的血族。在路易熟睡时,我会看自己苍白的手指,上面蓝色的脉络清晰明显。我早已不是人类了。但路易却让我忘了这些。我真的会恍惚的认为,我爱上了他。
时值秋初,波尼镇的薰衣草错过了它绽放的时候。
路易迪尔笑着说:“下次我们再来,一定要赶上普罗望斯最好的季节。”
夜间的薰衣草田静谧悠远,仅剩的斑驳花海宛如此起彼伏的交响乐团。他轻轻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向薰衣草田深处。他的背影就如这里继续奏响的乐章,或者沁人的醉香。有那么一瞬,我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路易迪尔的笑就好像我许久未曾看见的朝霞,柔和夺目,他从不会像殇一样在和我说话的同时将嘴边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无法抗拒他的话。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路易迪尔说:“夜,或许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不再去其他地方。我会觉得,这就是永远。”
永远。路易。你的永远和我的永远是不同的。
我也笑,忽然笑的没心没肺的。
那个薰衣草的夜晚,我笑着吻上路易,我的路易,淡棕色的头发,薰衣草一般的眼睛,有着和这个原野一样味道的好闻的气息。我埋在他的肩上,迟迟不想放开。我的路易,他不知道,我已经比他大200岁了。我已经从漫长的中世纪活到了现在。我的路易,他不知道,他永远都无法理解我的永远。
我避开那个永远的话题,问他:“你要我么?”
他看起来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我亲了他一下,问:“你要我么?”
他终于正视我,说:“我只是喜欢你。”
我说,那已经足够了。
路易将温暖的披风垫在我的身下,周围是浓郁的薰衣草的气息,缱绻不散。我感到我的眼睛微微发红,而那其中只有路易的身影。路易很轻柔的吻我,好像我是他的珍宝。他从我的脸颊一直吻下去,脖子,锁骨,胸前,腹部。我用手抓住他的头发,牵过一缕来到闻,闻那属于我的味道,淡淡的香气。然后就开始在欲海沉沦。他的动作总是带着那么些暧昧的温柔。他看我,说:“我只是喜欢你。”
因为他的话,我觉得自己同样温暖了起来。
路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寒冷,好像北欧的冰雪。你不知道那种冰雪的寒冷,你生活的地方这样温暖、恬静,甚至没有喧嚣。
路易,我想看阳光下的薰衣草,想看你在阳光下微笑。只是我不敢再触碰光亮,我必须存活在黑暗中。直到灰飞烟灭。
脚上的皮环发出暗淡的光芒,殇给我设置的封印再一次启动。他很快就会知道,我却不想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我怕得到会让我失望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