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威逼利诱（1 / 1）
苏昕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道：“你说什么了？把老爷子气成那样？”
韩凯亦看向她，迎向她那抹清浅却又不可捉摸的笑脸，“你在外面站多久了？”
苏昕见他微微扬着下颌，下颌骨的曲线硬气之外又有几分妖冶，配着他那冷硬的语调，倒是□□人心，仿佛一潭幽寒的碧波，让人忍不住想投入一枚石子，破坏那份自在的平静。
她收回目光，说道：“放心，我什么也没听见，有薇拉守在那里，我就是想进来，也得你同意啊。”
韩凯一时没有说话。
苏昕以为了然，走到他身边道：“怎么？在为园区的事烦心？”
韩凯眼神微微一凛，警惕起来，“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昕也不想再跟他兜圈子，“只要我想知道的，自然会是第一个知道。”
“是吗？你在里面什么手脚也没动？”韩凯微微勾起唇角，眼神却多了几分寒意。
“我在你眼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能耐了？”苏昕泰然自若地坐到了沙发上，随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把玩。
她以为拿到了要挟他的砝码？韩凯好笑，顺着她的心意，坐到她的身边，摸出银色的打火机，“铮”的一声，替她点燃了火。
苏昕缓缓地吸了一口烟，心底清楚，他需要她，她已经深陷其中，当然不会放过他。
她神色如常地说：“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什么都不是问题。”
韩凯又笑了，静静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先是仁福的股份，现在是买地的协议，你在当中来回周旋，这么辛苦，难道不要付出代价吗？”
“代价自然要付出，但只要是我想要的，从来不会放过。”苏昕眼似寒冰，搁在沙发上的手不经意间握得微微发白。
韩凯站了起来，波澜不兴地道：“你当然没有放过，嘉禾在学校出的那些乱子跟你有关，是吗？我找陈廷岩的麻烦，只有你知道，他刚一出事，马上就有人把他的新闻跟郑国彬联系上了，还有施晓跟她的事，这里面的纠葛，谁会比你更清楚呢？”
苏昕缓缓地吐了一口烟，笑，“那可不一定，那些事也可能是景雯做的呀，难道郑嘉禾的敌人就只有我一个？”
韩凯说：“不可能是景雯。”
“你就这么肯定蛇蝎心肠的人是我？”苏昕不以为然。
他当然肯定，因为景雯被他收买了，何况要想将消息在网上挂那么久，不收买学校的网络管理员根本不可能，他只是稍微吓唬了一下，那个没毕业的学生就什么都说了。
“是不是你，你当然比我清楚。”韩凯嘴角冷哂地一笑。
“就算是吧，可你别忘了，是嘉禾先招惹我的，面对别人的挑衅，我没有不还手的道理。”
“她怎么惹到你了？”
“手机上的那些照片，她发给我是想在我跟前炫耀吗？”
“是我发的。”韩凯干脆地道。
“呵呵！你？”苏昕站了起来，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你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我又不是傻子。她不知深浅，你舍不得教训，我总要替你教训一下。”
韩凯不着波澜地挥落她的手，冷笑道：“我以为你也不比她成熟多少。”
苏昕咯咯地笑出了声，“男人跟女人之间不存在友情，女人跟女人也是同样，为争风吃醋这种事，幼稚一回，对我来说倒也还新鲜。”
她笑完，见他完全沉默以待，于是调笑的兴致立刻降低了不少。
谈话的乐趣在于双方的一唱一和，如果一方选择沉默，另一方难免自讨没趣。
苏昕不知道韩凯如何将沉默的功夫，练得这般炉火纯青。他的态度，让她此番言笑像砸进了空气，不仅变得毫无分量，而且感到了几分屈辱，他这样待她，就算她把他捧成了神，又有什么意思？
苏昕心寒之后，又换了副语气，淡淡地道：“嘉禾的事，我们到此为止。我想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园区的事吧。”
“园区的事，你想最终会是什么价格？”韩凯问道。
“这取决于你，是根据原先定的协议，还是两三倍的价格都说不准。”苏昕公事公办地道。
“就算是三倍的价格，仁福也能负担得起，不过你这么做，坑的只是那些被仁福牵进来的小企业。”
“那些企业，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昕脸上露出一丝冷薄的笑意，“我以为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韩凯冷淡地道：“我们俩之间的事早已结束。”
苏昕笑容一敛，脸色惨淡，“结束？我认为那是你单方面说的，不能为算。”
韩凯回她：“你想玩游戏，我陪你玩，但是游戏不需要付出真心，我觉得不好玩了，随时都会结束。”
苏昕指尖微微发抖，她平定了一下心绪，开口道：“以前的一切，对你来说，难道只是一个游戏？”
“一开始或许不是，不过一旦掺了欺骗，试探，利用，难免会变了味。”
苏昕看着他道：“变味？我们俩是一种人，即便有利用，也是双方相互的。是因为郑嘉禾吗？因为她跟我不一样？你觉得新鲜？想换种口味？”
韩凯脸色更为寒冷，“你以为我在做什么？难道我跟你求婚，就是为了先添置一道主菜，再随意添置配菜？苏昕，你清楚过自己想要什么吗？”
苏昕静默了一会，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我当然清楚，我想要结婚，但是不可能，那种事对我来说太奢侈！就算我当初愿意放弃一切，什么都不要，离开那个人，你就会跟我在一起？当然不可能，你别忘了，我有小杰，你不会接受他，小杰更不会接受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现状，你想要的，我都尽量满足你，可就是这样，你还不是要离开？我是三岁小孩吗？我会相信对着生日蜡烛许愿，就什么都能实现？如果我信，我就不是苏昕！今天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一定会后悔，我会等着看郑嘉禾会不会让你更失望。”
苏昕在烟灰缸中恨恨地碾灭了指尖的半截烟，又咄咄逼人地道：“韩凯！你自己考虑清楚，要是这次购置土地的不利消息传出去，不但仁福的股价会下跌，你也很可能被整个董事会罢免，到时候，跟随你的人会全部被清洗，就算这些你都不在乎，你妈的期望呢？一旦你被剥夺了决策权，那块园区就算被仁福买下，也很可能换做别的用途。”
韩凯看着她，果然砝码加重了，威胁句句点中要穴。
他捡起那半截烟，随手丢进垃圾桶里，风轻云淡地道：“股价下跌，你会跟着倒霉，跟随我的人如果被清洗，只能怪他们时运不济，何况现在还有那样忠于主子的奴才吗？真有人这么愚忠，那合该他倒霉。至于我妈的期望？呵！我想比起跟你继续鬼混下去，她会更希望我正儿八经地找个女朋友。”
苏昕被他的一番话，说得脸色苍白，再待下去，分分秒秒对她都似一种折磨。自她得势以来，还未曾这样处心积虑，低三下四地求过一个人。
她看着他，冷冷地道：“好吧，你既然做了选择，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愿你跟她在一起会一切顺利。”
H市的大风肆掠了一天，临近傍晚，风势变得更为强劲，灰色的云团从海边飘向市区，原本湛蓝的天空，因这密密实实的乌云，变得黑暗低沉。
韩凯驱车回了观澜苑，也许是受了天气的影响，心情变得阴晦起来。接下来，他想苏昕一定会设法将购置园区的不利消息传出去，之后的结果可想而知，韩素玫的告诫很快会成为事实。
也许承认失败并没有那么可怕，不过真正面临失败，心有不甘是一定的，或许不该逞口舌之快得罪施诚平，就算老头子再怎么偏向他，也不可能牺牲利益，让他任意妄为。
韩凯思量的同时，拿出钥匙开了门。
嘉禾原本坐在青色的大理石桌旁，看见他进门，立刻从桌上扫下一堆书本，飞速地奔进书房将东西藏好，才出来迎他。
韩凯微微错愕。
嘉禾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一张被她遗漏的白纸，飘飘悠悠从桌角落在地板上，她动作俐落地抢在他的前面拾起那张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你在藏什么东西？跑那么快？”韩凯好笑道。
“没什么呀，我只是在写老师布置的社会调查报告。”
“调查什么？”
“题目自拟，我写的是H市二手手机的倒卖，原来好多手机都是偷来的，价格便宜了三分之一，早知道这么便宜，我也不买新的了。”
“怎么想起写这个题目？”
“你忘了？我的手机被偷过，芊芊刚好认识一个倒卖手机的朋友，我请他吃饭可以了解到情况，当然进货渠道和人名不能用真的。”
“你不是真想去看看别人怎么进货吧？”
“我知道什么叫谨慎行事，真有事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余邵洋。”
“等你打电话就来不及了，不要真去。”
“已经去过了，那些偷手机的人不比我大多少。”
“以后不要做这么冒险的事。”韩凯一边说，一边走向书房，看见书桌有一个抽屉插的钥匙被拔走了。
“收了情书吗，需要锁起来？”他挑眉，带出一抹质疑。
“真是情书，我会藏起来吗？我肯定会拿出来读给你听，一直读到你郁闷而死，吐血身亡。”
“你写作业，不会这么胡乱用词吧？”
他一句话更使嘉禾肯定了该把稿子藏起来，免得他看出兴趣，也在上面批无数个红叉，“韩凯，你上次去我们寝室，为什么替陈思静改作文？”
“改错了吗？”韩凯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嘉禾撇撇嘴，“我怎么知道改没改错，现在陈思静已经将那张作文纸当书签了，夹在字典里上课都带着。”
“所以从现在起，你的东西都不让我看了吗？”
嘉禾愣了一下，这人脑子转得是不是太快了？“嗯，我觉得个人隐私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韩凯心想这算什么个人隐私？他没再说什么，从抽屉里拿了一些资料出了书房转向客厅。
嘉禾一直跟在他身后，看他好像准备出去，问道：“你有事要忙？”
“嗯。”回答简短，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事情很重要吗？”
“有一点重要，你有事要跟我说？”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我本来准备了两张电影票，还准备请你吃饭，不过你好像没空。”
“为什么忽然想请我吃饭。”
“就是想请，电影票是学生会发的，对我特别照顾，给了两张，因为我是随时可能死掉的人。”嘉禾若无其事地道。
韩凯终于笑了一下，只说：“等我回来。”
嘉禾看着他开车离开，郁闷地坐到沙发上，今天是她生日，他不但不知道，还有事要忙，而她其实希望他知道，不过她不说，他又怎么知道？
所以说这是一个悖论，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她很懂事？进步神速，极少给他添乱？
嘉禾阿Q精神了一会，打电话给沈瑶，“瑶瑶，我有两张电影票，你可以陪我出来看吗？”
“我最近比较忙，我已经打算去B市报考研究生，过两天要去B市拜访一个学姐。”
“为什么要报考研究生，你这么漂亮，不怕教授里面有色狼啊？”嘉禾开玩笑道。
“有的话就好了，钢琴系外校学生几乎就没有考进去过。”沈瑶似真非真地道。
“呸，我还不了解你，你要真想靠身体出名，恐怕早不在学校混了。”
“你叫芊芊去吧，我帮你跟她说。我看她最近不是一般的颓废，经常泡在舞厅里，我怀疑她是不是被哪个已婚男人看上了，你不如趁机开导开导她。”
“哦。”嘉禾闷闷地应了一声，她知道刘芊芊因为施晓的事，其实不怎么高兴她，可是施晓对女人油盐不进，总不能算她的罪过吧。
刘芊芊到底还是愿意出来了，但两个女生毕竟有了隔阂，一场电影看得有点心不在焉。
散场时，嘉禾婉转地道：“芊芊，你是不是还在为吴城的事伤心？你不能为了他，不待见自己吧？”
“谁说我为他伤心了？”芊芊不领情地道，“你不是以为自己幸福，满大街人跟你比起来，就都是伤心沦落人吧？”
嘉禾听完，也不高兴了，心想她幸福什么了？连生日都不敢说，跑这来开导别人，有钱人就那么好伺候啊，“芊芊，我这么说是为你好，我知道你挺喜欢施晓，可施晓也不见得多好。他当初跟我分手，连个理由都没有，后来跟景雯说翻脸就翻脸，他妈比吴城的妈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跟他在一起，肯定比跟吴城在一起还要前途险恶。”
芊芊说：“哟，你在跟我谈险恶呀？我没听错吧？你妈有钱有势，韩凯又宠着你，施晓围着你转，你经历过什么险恶呀？”
嘉禾一时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刚想开口辩驳，施晓的电话却打过来了。
芊芊瞟见她手机上施晓两个字，不乐意地“哼”了一声，说：“你怎么不接？”
嘉禾心虚地接了电话，没好气地说：“你找我做什么？”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就想问问你跟韩凯在一起吗？”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嘉禾道：“在！当然在一起，你想干嘛？当克格勃间谍吗？”
“呵呵！”施晓在电话那端笑起来，“我怎么看见韩凯跟项楠坐在一起啊？我刚订了蛋糕，你要不要过来？”
“不要！”嘉禾吼道。怀疑施晓怎么会变得这么阴险，难道是被景雯带坏的？
她恼火地挂了电话，再看芊芊，丫居然已经打车走了。
更叫她郁闷地是，积郁了一天的暴雨终于不再矫情，倾盆而下，毫不吝啬地浇了她一身。
嘉禾连忙打车回了观澜苑，进屋才发现所有的窗子都忘关了，木地板上留着一滩水渍。她手忙脚乱地去关窗子，还没关完，肚子却疼起来，原来例假来了。
糟糕透顶的生日，糟糕透顶的天气，糟糕透顶的一天！朋友散了，韩凯居然在她生日的这天跟个男人在一起，早知道还不如去把那个蛋糕吃痛快了。
嘉禾幽怨了一会，跑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抱着个暖水袋上床睡觉，其实也睡不着，想起看的《钢铁侠》里小罗伯特•唐尼漂亮的眼睛，玩世不恭的样子，精明中透着狡黠，跟韩凯倒有些相似，或许她是中毒太深，什么都可以联想到韩凯身上。
她一边回忆着电影的剧情，一边等着韩凯回来，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被韩凯摇醒。
“怎么这么早就睡觉了？”他看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问道，“身体不舒服？”
“是！”吐字铿锵有力，“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质问道，貌似一个怨妇，不满委屈倾泻而出。
“好像没过九点吧。”韩凯嘴角隐生笑意，“没出去玩吗？”
“出去了，跟芊芊吵了一架，被雨浇透了，没吃到生日蛋糕，肚子还疼，你呢？却跑去跟男人约会。”
“过生日为什么不早说？”
“你现在知道了？”嘉禾气鼓鼓地道。
“施晓说的。”
“那我的生日礼物呢？”她毫不客气地道。
韩凯递给她一个盒子。嘉禾拆开，一款Eau Des Merveilles的香水，粉色的瓶身很是漂亮，她心里喜欢，嘴上却不满地说：“韩凯，你太会照顾自己了，送我这个生日礼物，受惠的人却是你。”
他笑了一下，问她：“肚子还疼吗？”
嘉禾连忙道：“疼啊，从来没这么疼过。”
韩凯皱起眉，“是不是去医院看看？”
“这个不需要去医院。”她看见韩凯一副了然的表情，厚脸皮地道，“但是真的很痛，你要是女人你就知道了。”她把韩凯拉到身边陪她躺下，不时地在他耳边哼哼，一直哼到韩凯脸色发白，才心满意足。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反正自己不好过，也要他跟着难过，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韩凯见她嘴角浮出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揶揄道：“你再这么□□下去，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快要生了。”
嘉禾撑起身体，在他耳边报复地咬了一口。
韩凯说：“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闹我的好。”
她乖乖地躺了下来。韩凯又问：“你什么时候毕业？”
“还有一年半，怎么了？”嘉禾看向他。
“没什么。”他心里清楚真要留在这边一年多，恐怕在仁福会有一段日子不怎么好过。
嘉禾也没追问，只窝在他的臂弯里，懒猫一样，汲取着他的体温，疼痛和委屈好像一瞬间都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