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协议的达成（1 / 1）
辛正茜在上班的时间坐在咖啡厅里，她看了看表，自己来的太早了，显得略微心急，因为她太想知道为何事，介绍人说仁福药业的董事韩凯想见她。她与他并不相熟，但她知道仁福的本部虽不在H市，却是本市的标志性企业，每年晚报社年终总结本省的领军企业总少不了仁福制药。
韩凯这个人，她自然有所耳闻，担得起青年才俊的头衔，企业业绩辉煌，没有绯闻，为人低调，不张扬，仿佛新时代树立的标兵典范。如果真能争取到他们集团的长期支持，自己在报业大楼里的地位自然更加稳固，但倘若他们真是为广告业务来的，完全可以由企宣部门的人出马，犯不着他亲自出面，不过无论如何，辛正茜都觉得今天谈话不失为一个争取的契机，而她一向是个能把握机会的人。
咖啡厅里悠扬的音乐暂时舒缓了她的急切跟好奇，她临窗看着楼下忙忙碌碌的人群和车流，觉得H市的繁华在白天显得不太真实。
她一向不喜欢白天，即使是工作，她也宁愿在报社大楼呆到很晚，直到华灯初上，才会提着包，迈着优雅的步伐去车库倒出她的本田雅阁。她已经瞅准了更好的一款，打算将这款车换一换，在她看来幸福的含义在于别人仰视的眼光，因为没有这些人的艳羡，她也不知道自己过去的那些牺牲和努力究竟是为什么。
秋日阳光的余韵透过半卷的竹帘，落在她纤细的手上。她看了一眼自己保养很好的双手，心里泛起一股失落，手指尖的硬茧这些年已经消退了不少。她喜欢阳光，痛恨下雨的天气，这会引起她不好的回忆，那些年在乡下，实在是受够了，一出门，没有一条是水泥路，下雨天穿胶鞋都没用，泥泞无处不在，门里，门外都是鸡跟鸭，稍不留神，一脚就踏上鸡鸭鹅的粪便，她真不知道人怎能跟家禽住在一起，好不容易跟郑国彬搬进城了，生活却更为窘迫，分分厘厘，日日算计，连买盒牙膏的钱都要精确到位，以免月底吃不上饭。
当初阳春白雪的感情被油盐酱醋浸渍得完全面目全非，无止尽的争吵，只会哭叫的婴儿，尖酸吝啬的婆婆跟妯娌，让她几乎以为自己会在这样无止境的绝望中患上精神分裂，婚都没离完，她便逃出了那个所谓的家。
她从未对自己做的选择后悔，即便在郑国彬发达以后，想来他的发达也少不了她的刺激。不过幸亏她没跟他，不然现在还是人财两空。她的选择一向正确，所以才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享受生活的悠闲，接受别人羡慕的目光。
韩凯走进咖啡厅，便看见坐在窗前的辛正茜，脊梁挺得很直，颈脖露出一丝骄傲的姿态，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嘉禾倒是继承了一些她的优点，就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认为美丽的女人，生活跟故事总比一般人来的更曲折丰富，就像苏昕跟他妈妈。
辛正茜看见韩凯朝这边走来，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变得客气有礼，“不知道韩总找我有什么事呢？”
韩凯笑了笑，开门见山道：“确实有些事想拜托辛女士。”
“韩总说笑了，你能拜托我们做什么事？倒是我希望能多结交你们这样的企业家，哪怕只是一两位，也不愁我手下的职员向我抱怨薪酬太低了。”
韩凯顿时了然，她的意图在哪里，这很好办，能用钱解决的事倒也不算什么，问题是她是否愿意配合他演一场戏。
“辛女士真聪明，我托的人都还没说明，你就猜出来了，我正是要跟你谈一谈业务。我们一个药妆品牌新近才获得认证，市场上虽然已经开始推广，但宣传力度还不够，我看了一下你主编的杂志，针对都市女性阶层，很适合我们推广的对象，所以想先跟你们试着签一年的广告业务，不知你们可有刊位?”
“哦，刊位倒是有，就是不知你们是想放在插页的位置，还是想放在首页跟封底这样醒目的地方？价格是不一样的。”辛正茜自然知道怎样谈生意。
韩凯还是微笑，“我们这样的企业，总不至于让产品宣传在犄角旮旯里见缝插针吧，自然是越醒目越好。”
辛正茜心底高兴地笑起来，表面上却还是一派祥和，安之若素，不至于昏了头脑。
“跟韩总谈话真是愉快，要是所有的企业家都像你这么爽快，我手下的员工也不至于成天跑得累死累活，被人欺负了，还不得不将苦水往肚里咽。只是我有一点不明，这样一点小事，你为何要亲自来跟我洽谈呢？”
韩凯倒是有点佩服这个女人，不用他另想怎么起头，她已熟知交易双方需要相互付出，各取所需，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嗯，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了郑国彬的事？”
他话一起头，辛正茜的脸色就变了，冷淡地道：“听说了，怎么了？他是我前夫，我跟他早已不来往了，再说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戒备地看着他，甚至在心底怀疑他是否是她现任的丈夫请来刺探她的。
韩凯没想到提起她郑国彬，她会这样警觉，事情果然如他原先所料想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想见自己的女儿，她不想跟以前的事有任何的联系跟瓜葛。幸好他已在赌桌前垒好了筹码，没有傻到直奔题，否则真会将事情弄糟。
“噢，我不是来跟你谈郑国彬的死讯的，我只想跟你说说你的女儿，郑嘉禾。”
辛正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反倒更冷静了几分，“她姓郑，即使她爸爸不在了，也是他郑家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法院不是早就断给他郑家了吗，这么多年没见面，总不会她成年了，还要来跟我母女相认，亲人团聚吧！我没尽过一丝做母亲的责任，所以我也不指望接受任何做母亲的福分。”
韩凯搁在桌布上的手紧了紧，心底掀起一股邪性，他不是没见识过自私的女人，就不晓得有人可以做到她这样无动于衷，不过他并没将厌恶的情绪摆在脸上，只淡淡地笑了笑，“我想你搞错了，我不是让她来跟你要什么。就像你说的，她已经成年了，一个成年的女孩就算没有父母，只要长得漂亮，总可以找一个靠山，就像辛女士一样。”他语有所指，既像在含蓄地暗示，又像在讥诮嘲弄。
“哦？你是想告诉我，你是她的靠山吗？”辛正茜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倒是对他的暗示很感兴趣。如果她要是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也不会爬到今天这位置了。
韩凯一口承认下来，“是，她是我女朋友，她让我来找你。想跟你见个面，我想有我在，她对你还是很有好处的，如果她做女儿的，想给你这个福分，你为何不欣然接受呢？反正对你有利无害。”
辛正茜淡漠地道：“我想这不是好处与不好处的问题，我现在另有家庭，认下她，等于认了一个割不断的联系，一点点好处并不能让我去冒这个险。何况我跟我先生已经有一个女儿了，我得考虑她的感受。”
“她的感受？她是你亲生的？就算是，为什么要厚此薄彼？”韩凯嘴角扬起，茶色的眼瞳含着一抹讥诮。
“不是亲生的，但能给我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辛正茜忽然笑了一下，也不无嘲讽地道，“你说你是嘉禾的靠山，那么你告诉我，你打算让她靠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个月？你跟她年纪又不是相差很多，年轻人新鲜感能维持多久？即便我先生比我大十七岁，我也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何况是你跟她。要是一年后，你轻轻松松把她甩了，我是否也能跟你一样，轻轻松松就断了这层联系？”
“我跟她能维持多久，倒不需要你担心，我想知道，你想要多少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肯认下她呢？”
“先跟我们签下三年的合同，以后我们要是做电子刊物，业务也是同样，我不管你想保持多久的新鲜度，至少三年的合同要签下，不容临时反悔，钱要一次性到账。”辛正茜公事公办道。
她并不傻，现在网络这样泛滥，纸质期刊做得再好也是日渐式微，她需要资金支持，有钱，才能巩固地位，她的要价也不算太高，至于三年后，她会不会还停留在原先这个位子，谁也不知道。
韩凯干脆地说：“可以，没什么问题。”
签下三年是长了一点，但作为宣传费用，也不算是浪费，问题是他头一次，因这样的事做交易，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辛正茜并没觉得这样要挟有什么不妥，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既然这样，你不如跟我谈谈细节，我要跟她怎样表演，才能保证真实可信？”
韩凯笑了，“这样的事，你经验一定比我丰富，想怎样做，就怎样做，不是表演就更好。不过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以前嘉禾给你发过邮件，你一直没回过，她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是我弟弟帮你回的。嘉禾要是问起，你必须说是你回的，是你请她来这，也是你托我照顾她。”
辛正茜根本没有为他的讥诮感到生气，只是有点惊讶，“你弟弟怎么可以代替我回邮件？”
“他是学这个的，他知道你的邮箱地址，破解个密码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辛正茜微微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兄弟俩可真够费心的，既然该谈的都谈了，改天就约个日子见面好了，这一次算我请，难得你们这样大费周章，你们要是善待她，我也有好处可赚不是？”
辛正茜付完钱，优雅的转身离去。
韩凯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尽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热咖啡，眼神一点一点变冷。他觉得自己是韩素玫的儿子就够不幸的，没想到还有比他更不幸的，这是个什么世界？他要是哪天死了，一定留个遗嘱，让人把他所有钞票全烧了，和着他骨灰一块下葬，免得到了阎王那里，因为没钱，连人性也一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