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56)
我像两百年后一般和师父生活在太玄殿,只是少了早课和练武,这多出来的时间闲得无聊,开始还能跟着师父走走,他做事情,我就看着。可是后来因为仙魔大会他经常外出,我待在太玄殿就快发霉。
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宫门口等他回来,吃饭的时候缠着他讲外面的世界。
终于有一天他发现我的寂寞,便允许我变成九尾狐的原形由他抱着四处走走。我饮下不死水,可以暂时去除我身上的魔气。
师父的寿辰在七月初七,这可是很好的日子,从很早开始我就觉得这也是莲月的生日,因为一到七夕,师兄弟们总是成群结队的给她送礼物。有次我还帮陈师兄转交了一份,不懂是因为我没有说清他的意思还是怎么着,反正他不太高兴,来年也没有再送给她。
我一直羡慕莲月,一年居然能过两回生日。有时我甚至觉得,莲月每天都像过节一样欢快。
一到七夕,我总是最忙的,不仅要转交那些把我当做莲月给的师兄弟们的礼物,还要帮迟长老去清点一下师父收到的贺礼。
一次师父拿了根木簪给我,我第一个就想到说:“师父要给莲月吗?我马上送过去。”那天晚上我忙到半夜,从迟长老的长生殿里出来的时候腰酸背痛,给师父掌灯的时候不小心挨着他就睡着了,后来醒过来是在师父的床上。
今日我窜到长生殿走走的时候,迟长老看了就把我抱起道:“哟,这不是掌门师弟养的灵狐吗?”
我转头看到一屋子鸡飞狗跳,弟子们都忙得焦头烂额,迟长老摸摸我的毛道:“都是你这小家伙,知道了师弟喜欢上灵兽,今年他们送了一大堆飞禽走兽来!”
迟长老起身惊讶,“怎么又变重了?”他戳戳我的脑门,“是不是吃太好了?”
可能嫌我太重,他就把我放到了地上,有一只灵犬不懂为何突然逃脱了笼子朝我这里跳来,我凭本能嗅出他绝非善类,知道他来挑衅,为了保护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我毛发竖起,怒发冲冠的瞪着它。
迟长老赶忙让弟子们收拾收拾,我甩甩九条尾巴,骄傲的离开。
回去的时候太玄殿的灯居然是灭的,我找了许久才发现师父在书房睡着了。我爬上书案,用爪子随便翻翻,一不注意就看到了仙魔大战的草案。
我大概浏览一遍,转身看到师父还睡着,便伸出爪子挠挠他的头发,可能是玩的太开心了,没怎么注意就不小心抓了他脸上,这下他完全清醒了。
我正要从门缝里逃走,就听他捂着半边爪痕的脸,阴气沉沉道:“莲夕。”
我嗖得一声窜走,他跑出来怎么也抓不到我,我一会儿爬到树上,一会儿又攀上屋檐,任是怀胎数月,丝毫不影响我的走动。
我又奔到花林,立在井边,他这下终于不敢贸然上前,停在原地道:“莲夕,是井,小心掉下去。”
我尾巴扫着井壁,看他也不敢过来,转身就要跳开的时候,尾巴突然被人扯住了,他像拉纤绳一样把我拖回,我扒着井就是不肯放开,发出奇怪的叫声。
拉不动他就走过来,捏住我脖子上面提起来,笑道:“尾巴太多了,你是逃不掉的。”
我凭空舞着爪子,他后仰一点,抱我入怀,道:“已经在太玄殿了,没有外人,变回来吧。”
我摇身变成人形,被他横抱在手里,可能因为一下子增重太多,他差点抱不住我就要跌倒,我连忙跳下来,他低头看我微微隆起的腹部,神色恢复平淡道:“有四个月了吧。”
我这才想起沉夕的孩子差不多在六个月的时候夭折的,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肚子道:“你要干什么?”
他的眼神流泻在我的身上,比那月光还要清丽,“很晚了,去睡吧。”
我看他似乎又是有些阴森的气场,赶忙跑回去了。
(57)
时间翻过一个月,一日师父出去参加仙门大会,商讨攻打魔界的事情,因我去过几回觉得实在太无聊了,便留在了太玄殿养花喂鱼。
正是数着池塘里有几尾鱼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还以为是师父回来了,微笑转身却对上一张数月不见的脸。
看到沉璧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推走:“你怎么在这里……师父等会就要回来了,要是被他看见就不好了。”
他拉过我道:“沉夕,就要决战了,昆仑镜还没到手吗?”
我转转眼珠,这事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就知道我会不务正业,低头看我已经十分明显的小腹,暖意涌上他的面庞:“这么大了……”他蹲下身,脑袋贴着我的肚子,我低头好奇,“你在做什么?”
“我想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
我坐在浮桥上,他握住我的手心,“我听闻昆仑掌门仙会总会带着一只九尾灵狐?”
“沉夕,那么你得到什么消息了吗?他们的战略。”
我缩回手道:“你们打你们的,为什么要我掺和上?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对你推心置腹,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我仰头道:“我听过就忘了。”
他执过我的手,将我拉近,一手抵上我的额头,我甩手道:“你干什么,你偷窥我的记忆……你真是让人讨厌!”
他收手不再放肆,起身,影子遮住我道:“沉夕,你讨厌我?”
“你不尊重我。”
“那他又尊重你?你喜欢自由,他却把你困在太玄殿,我好歹也是放任你乱来……沉夕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要离开我?”
他又靠近一步,我往后挪一点,“沉夕,你是我的女人,你想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他手上吗?莫邪他这么简单就给你了,仙魔混战他可以不管,陪你在蓬莱……昆仑镜也是可以到手的。”
他越靠越近,我伸手推阻着,只觉得他这人不是一般的阴险狡诈,他一手揽在我的背后,又恢复任何人都不能企及的温柔语气道:“沉夕……小心点。”
我抵在他的肩膀,再也不敢后退一点,就怕掉下去喂鱼,那里可是有诸多上古神兽,上次一个弟子掉下去差点就捞不到尸体。
我侧过脸,他将我掰正,钳住我的下颚,逼我张开嘴巴与他缠绵,辗转反侧,我抓紧他的衣肩,轻微的颤抖。
像是偷情到最后,终于要恋恋不舍的告别:“沉夕,我走了……”
看他消失的身影,我总算心里落了一大块石头,起身整理衣服就要下桥,转身却看到站在桥头的一抹白色身影。
他轻轻一笑,没有过多表态就要走,我一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师父!”
他这次是真的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所以我从桥上摔下来他也没有回头,因为是拱桥,所以连带着滚了一圈,才想爬起就觉得肚子一阵刺痛,我仰头望头顶晕眩的阳光,□□一声:“……师父……”
痛得我快喊不出声音来,汗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我只觉得外头烧得滚烫,肚子却彻底凉透,冰火两重天,苦不堪言。
“师父……我好疼……”师父你帮我喊个大夫来吧,我觉得以前打擂台受伤都没这么疼过。
我匍匐往前,爬了没多少,只觉得小腹像决了堤一样,生命流失的感觉越发明显,我回头看看,才发现从桥头到这里,拖了一地鲜红。
阳光太过热烈,我终于煎熬不了,四肢无力的倒下。心里不免哀叹,为什么我每次晕倒,都没人发现呢?看这阳光这么猛,不过一个时辰恐怕炸成人干了。
(58)
痛到极致,即便昏迷着也是这样难受,我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放在神农鼎煮着一样,七上八下,无论我如何辗转,终是无法摆脱。
耳边间或听到一声声“莲夕”的名字,是谁在喊我?
声音很远,又仿佛近在耳边,数个不同角度的嗓音混在一起。直到最遥远的那句“莲夕”一下突破阻碍,穿越时空到达我的耳廓,我的灵魂像是一下回归,猛地睁开眼,坐起。
有人抓着我的手,我转头就看到师父的面容,一下扑到他怀里,道:“师父……师父……”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光是周围的气息就有点奇怪,我抬头看着师父,伸手摸摸他的脸,“师父?”
他凤目流转,停驻在我的身上,显得温柔细腻,“你终于醒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大群人涌进来,陈晚都第一个奔到我跟前道:“莲夕!莲夕你总算醒了!”
我完全石化,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陈晚都的身影?然后面向师父,一字一句道:“师父?”
他点点头。
“是哪个……师父?”
他抚摸我的脸颊,试图让我清醒,答道:“两百年后的师父。”
我像初次看到自己房间一样惊讶打量,激动道:“我回来了?”
陈晚都也兴高采烈道:“还是师父有办法,要是没有师父的话,莲夕都不会醒来了。”
师父给我整理整理,陈晚都忿忿不平道:“我就说那个沉璧不是好人,他把你困在梦境里,我们都束手无策,要不是写信通知了师父,都不懂你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莲夕,你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了!”
我也惊愕的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我睡了一个月?”我拍拍自己的脑袋,“做了一个好长的梦,还没走到底。”
师父道:“这种梦境如果让人痴迷,你就走不出来了。”
“那是师父帮我走出来的?师父你来得太早了,我还没看到结局呢!”
师父淡然道:“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很想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师父你告诉我好不好?你是当事人,只有你知道。”
师父转头看向陈晚都,道:“晚都,先带领弟子们出去。”
陈晚都犹豫一会,终是吩咐师兄弟们出去。
我做好一副听故事的准备,师父却将我摁回床上道:“你好好休息,为师去给你捣药,你脸上的伤不能再拖了。”
我拉住他道:“可是……可是我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我的孩子没了,不不,我是说沉夕的孩子没了……”
师父坐回原地,倾身向我:“知道了又能怎样?”
“沉夕是来骗师父的昆仑镜的。”
“……我知道。”
“她不是好人。”
师父但笑不语。
“师父……”
“嗯?”
“你不要再想她了好不好?”
“……嗯,不想她。”
“师父……”
“还有什么事?”
“……我是莲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