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兄妹情深知多少(1 / 1)
秋铃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这每日必经的短暂的1分22秒在这时显得异常的漫长,时间对于她似乎已经静止,看向旁边有说有笑的三个人,夏泠站在中间,两边各站一个护花使者,夏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公主。
“叮。”终于到达了八十八楼,,何云率先踏出电梯,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说笑的三人慢腾腾地闲聊着出去,秋铃默默地跟着,正到了自己的位子,就听见何云不容置疑的命令,“夏泠,把接下来开会要用到的资料全部准备好。”心里一阵的悲戚,他似乎忘记了她也是他的秘书之一。
夏泠朝二人吐吐舌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在座位上埋着头,整理着什么的秋铃,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却感觉到吴恒莫明地朝她笑,似已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叹息,更似明了她的意思,慌忙尾随着何云准备材料去了。
夏泠刚走,何星就说要准备些资料也下楼去了,走之前还朝吴恒挤挤眼,眼角微光扫过秋铃。
热闹的大厅一下子沉寂下来,秋铃连自己和吴恒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继而,空荡的大厅回响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她所料,吴恒正朝她走来。
“吴总监,请你也准备一下接下来的会议。”没等吴恒说话,秋铃站起身就堵了过去。
“这个周末是爸爸的生日,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够出现,让他高兴。”吴恒低眉顺眼地拜托她。
“你不用白费心思了,我不会去的。”秋铃的回答坚定得像是一块极厚的冰,没有一记重锤根本就无法动摇。
“秋铃,你不要那么固执。”吴恒无奈地压低暴动的音律。
夏泠抱着一堆资料开门时,意外看到了吴恒隐忍的神情,一直以为他只会在自己面前收敛起玩世不恭,原来不是。愣了一下,回过头何云正迅速埋下头的动作,她假装不经意地随手带上门,低着头路过瞪着眼的两人,把文件交给刚到的薛微拿去复印。
“总之,我不会去的。”小声说完,秋铃又坐下了。
空气中流淌着静默,吴恒有一种难以明述的挫败感,挺立在那里,像一棵被寒风侵蚀了千年的白杨,屹立不动。
夏泠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悄悄地停在一旁,无限盼望着薛微能快些回来,热切期待着会议开始。
薛微抱了一大堆文件再次出现的时候,走进大厅不禁打了个冷噤,三个人都怪怪的,空气快结成冰了。
夏泠像是松了口气般朝她走来,秋铃像是根本就没有坐下一样,薛微还在纳闷她们是怎么动了一下,人就已经蹦到了眼前。两个人似是心有灵犀,一人一手夺走了她手中的文件。还没有完整地回过神来,她们已经隐入了那道暗玫色的会议室的门。
再回过头来,吴恒朝她笑笑,“去泡茶吧。”虽然像是以前的随性的笑容,却也感觉有些不对,是悲戚的感觉吗?他会有那种神情?薛微摇摇头,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在会议室里,看着秋铃一丝不苟地严谨地整理着文件,一份一份的摆放整齐,放到每个人位子前桌上,动作麻利而自然,表情肃穆,夏泠呆呆地想着,要怎么问才显得不会太唐突呢?
秋铃摆放好所有的文件,才发现夏泠望着她,目光呆滞,不知道魂飞到了什么地方。伸出两根指头在她眼前晃动,夏泠眨眨眼,这才魂魄归位。
秋铃偎着她,背靠着墙,像是把全身的重量都移过去了,松懈下来,“你是想问我么?问吧。”
“你和吴恒哥很熟吗?我很少见到他不笑呢。”夏泠有些试探的问,看着秋铃的眼睛一瞬不眨,想是很期盼秋铃的答案。
秋铃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经常笑吗?我总觉得我见到他的多数时候都没有笑,他工作的时候很少笑的。”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觉得,我和他不算很熟吧。不过也相处了那么久了,多少有些了解。”突然就变了脸促狭地奸笑,“你想了解情报啊?尽管问我。”
夏泠的脸没有预兆地就彻底的红透了,那个红让红苹果见了都会羞愧到自杀身亡。“没有啦,只不过……”她的脸渐渐地黯淡了点,“我总觉得哥好像看着我笑时都不像是真正看着我,何叔叔又是不苟言笑一个人,这么些年,我就是看着吴恒哥的笑脸长大的……”声音渐渐地变弱。
“所以,看着他没有笑,我关心也是很应该呀。”说到这句话就理直气壮了。秋铃看到她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怀念、回忆和幸福,到最后留下了不知所措,而后被担心代替,正要开口劝慰一下。
这时,一名不速之客打了岔,“可是,他需要的却不是你的关心。”何云淡笑,眼神像一把锋利的钉子投向秋铃的眼睛,尽管有眼镜遮挡,却也觉得眼睛被扎得生疼,身体僵直站着,默默承受。
这句话像一把刺刀,狠狠地□□了夏泠的心脏,差点无法呼吸,努力敛起心神,吴恒正在外面和高级经理寒暄,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事情。
难道他需要的只是秋铃的关心就够了?想到这里,夏泠心里泛起酸味。
开起会来,虽然几位位高权重的负责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讨论了好一会儿却也确定一个合适的方案。
之后的几天,吴恒都留在八十八楼帮忙做这个竞标的计划。何云每日在办公室处理了公司的日常事情过后也会到外面帮忙,偶尔飞来飞去的到其他地方商谈其他的合作计划。
于是,多数时候在八十八楼的做事的是秋铃,夏泠,吴恒,何星。大家都很尽心尽力地忙碌于这个重要的竞标的案子,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
终于赶在了周六下班完成了这个重要的案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待到周一把企划书投递到环球集团的邮箱,就只需要等结果了。
何星建议大家这两天畅快地玩一玩,秋铃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吴恒立刻接过话,目光炯炯看着秋铃,“大家都知道明日是家父的寿辰,请各位赏个脸,光临寒舍。”夏泠不依,“都说要好好放松,本来明天就要去你家的。”
秋铃恨恨地盯着吴恒,却实在找不到借口,也不想拂大家的意,而之前也去过好几次类似的宴会,更无法以不懂礼节为理由。
一行人简简单单地吃过饭,趁着月色朦胧,进了一家名为彩虹的酒吧。
秋铃家境贫困,每次都是路过却从没有进过这样的地方,何云刚回国就忙处理公司的事情,没有时间来这种地方,夏泠跟着吴恒何星来过一次,何星是乖宝宝,也不过才来第二次。吴恒却明显是常客,频频和旁人打着招呼。
劲爆而震耳的音乐从四面八方找着缝隙拼命前仆后继钻进身体,妄图占据灵魂。灯光忽明忽暗忽左忽右,不太尽职地映照着在舞池中扭曲的人忘情愉悦的脸,这样的画面确实更容易勾起人的潜藏欲望,夏泠跃跃欲试,本欲把秋铃拉下水,结果她本人说什么也不肯下场,只得作罢。
吴恒不放心,跟着到了舞池中央,一起随着音乐摇摆,旋转。何星躲进了隔音效果极好的卫生间去接电话。秋铃点了一杯七色彩虹,呈倒锥形的杯子里自上而下均匀分布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当真名副其实。何云要了一杯威士忌。
两个人相对而坐,找不到语言,秋铃只得品尝着那杯特别的鸡尾酒,默然地望着舞池里投入的夏泠和吴恒。何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她所注视的人,嘴角挂起常有的讥讽,轻笑道:“既然吃醋,何必故作矜持。”秋铃只得无奈地沉默。
在喧闹充斥着的整个大厅,这里成为了仅有的一方净土,喧嚣只能够在周围的空气中左突右冲,却根本无法靠近这里就这么坐着,稳如泰山面不改色的两人。何星很快挂掉电话后只来及说了一声,便面有忧色匆匆离开。
身边的人渐渐地更加嘈杂起来,秋铃揉揉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从震耳欲聋热情奔放的音乐声中分辨出了激烈的争吵声,似乎就在身边,转过头,一个啤酒瓶被人扔了过来,正和她身后的那个人擦身而过,她正暗叹着好险,却发现杯子已经到了她的额前,避之不及。
硬质玻璃击中额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身体随着冲力跌倒在地,眼镜也落到地上,秋铃闭上眼,似乎有滚烫的血顺着脸庞缓缓滑落,但只能等到碎片掉落在地才敢重新睁开眼睛,一双本应精明却因关切而晃动着惊慌的眼睛,从未见到过这样子的他,于是忍着额上的疼痛努力地朝他微笑,混沌的灯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流动着奇妙的色彩。
这笑容让何云的心都开始疼了。抱起秋铃,她已经昏了过去。而她在昏倒之前突然想到,终于有理由了不去吴恒家了,这才迷茫地合上了眼。
何云把秋铃送到医院后便接到了吴恒的电话,才冷静下来,告诉他秋铃在混乱中被啤酒瓶砸伤了头,正在中心医院。
吴恒挂掉电话便和夏泠直奔中心医院,医生说伤口处陷入了一些玻璃碎片需要一块一块小心地夹出来才能处理伤口,吴恒看着何云平静地叙述前因后果,忽然就忍不住,滔滔怒气蹦将出来,“你当时怎么没有推开她?现在怎么还可以这么无动于衷?”
何云没有说话,承受着他的咆哮,只是细心的夏泠注意到了他额上早已冒起的青筋和握紧成拳的双手,拉拉吴恒,“他也很自责的,你就别说了。”
吴恒也不再说话,朝夏泠摆摆手往楼下走去,“我去抽根烟。”夏泠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你跟着他吧,这里有我。”何云没有抬头,声音异常的干涩枯燥。
夏泠连忙跑下楼,在门边的角落处发现了皱着眉蹲着抽烟的吴恒,悄悄地在旁边坐下。在她以为会就这样静静等待秋铃醒的时候,吴恒说话了。
“我小的时候特别想有个妹妹,很想作一个能爱她宠她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的大哥。后来就在何家见到了你,我以为我可以作一个好哥哥,所以一直都当你是妹妹那样的疼。”夏泠紧张的脸在苍白的灯光下便得更加黯淡,却不忍打断沉浸在回忆中的吴恒。
“在我任人事部门经理的最后一年,做招聘的主考官,应聘的人很多,而在笔试中,秋铃 脱颖而出,她那时才十八岁,却在简历上填着毕业于一所有名的大学,我拿着这些资料回家,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父亲看到,他见到秋铃的照片好一阵的失神,我就感觉不太对。果然,爸爸私下去找了侦探,查过了秋铃的身世,于是,我也去查。”
“我万万没想到秋铃是我的妹妹。”话毕,等待旁边瞪大了眼的夏泠接受这个事实后才接着讲下去,“爸爸在结婚之前就和她的妈妈秋蘅是一对恋人,那个时候的爸爸一心想给秋阿姨幸福,只是,在一次何氏集团的宴会上,被在何氏身居高位的黄明宏的女儿黄晨,也就是我母亲看上了,后来结了婚。”
“爸爸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却一直都没有忘记过秋阿姨,我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她吧,秋阿姨也从来都没有怪过爸爸,连秋铃的名字也是取自我父亲吴海林。”
“只是秋铃却总是认定爸爸为了事业背弃了爱情,她不知道我母亲也是很执著的人,而且,那个时候爷爷得了很重的病,爸爸根本拿不出许多钱,只好入赘黄家,秋阿姨明白我爸爸的苦衷,秋铃却不明白。而我也没有立场说我母亲什么,爱情总是自私的。”
“所以我总想扮演好哥哥的角色,替父亲偿还点什么,就算是滥用职权,也是一直让她随我一起升职。知道她因为我母亲的事情不喜欢出席宴会,便从没有带她去过。只是,我这个哥哥还是太失败,她几乎从不领情。”
“吴恒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秋铃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你们,接受这些事实的。”夏泠的安慰很是实在。“等她真正愿意敞开心扉了,会很乐意有你这么个哥哥的。”
“但愿如此。”话虽如此说,可是她什么时候愿意敞开心扉?长久以来碰的钉子已让吴恒对秋铃的态度少了许多乐观成分。“吐吐苦水真是轻松多了。”
“有什么不开心就要说出来,我乐意成为你的情绪垃圾桶。”夏泠看着吴恒舒展开了眉心情格外舒畅,“我们上去看看吧,说不定秋铃已经醒了在找你呢。”
吴恒和夏泠刚走上楼,手术室的门正巧打开,三个人急急忙忙凑上前,秋铃的额上包扎了一圈绷带,不过,还是没有醒过来,疲惫的医生尽职尽责地解释原因,“因为麻醉剂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退,所以病人还在昏睡,不过,已经没有大问题了。”
把秋铃推到病房,送走了医生,空气便凝结起来了,吴恒神情有些尴尬,拍拍何云的肩,“刚才……是我不好,我太莽撞了。”何云认真地凝望他的眼,“我们,是兄弟。”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眼神却透漏出铺天盖地的坚定。
隔了好一会儿,何云打破了这片宁静,要吴恒和夏泠先回家去,吴恒虽然仍有些不放心,现在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仔细检阅了一番方带着夏泠离开。
剩下何云一个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地看着眼前脆弱得仿若水晶娃娃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秋铃,良久,小心地趴在床边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