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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上午课间操的时候，曾老师把辛欣叫走了，后两节课是地理和美术，她也没回来。语文课代表去办公室抱作业，回来说辛欣在办公室里哭呢，不知道什么事，同学们开始议论起来。秦瑞看着那个空着的座位，心里忐忑不安。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秦瑞看见曾老师带着辛欣一块过来了，在教工区打了两份饭，带着辛欣坐在远处一张桌子上吃，辛欣没怎么动，曾老师很快吃完，帮她把饭盒扣好，两个人又走了。秦瑞知道海洋也看见了，但他还装没看见，低头扒拉饭。秦瑞心里有气，哼了一声，也端着饭盒回班了。
下午第一节英语课，辛欣回来上了。秦瑞看她进门时眼圈红红的，谁也不看就往自己位子上一趴，一节课她也没抬头，等下课铃一响赶紧又走了。后来听同学说辛欣的家长来了，秦瑞出门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看辛欣的位子已经空了，同学们说她家长把她接走了。
秦瑞心里挺不好受，觉得是自己把人家害了似的，赶在放学前他又去找曾老师了。
曾老师一看见他，就知道他干嘛来了，把他拉到跟前说：“秦瑞，老师知道你好心，怕同学面子上过不去，以后在班里不好处。可这个坏毛病要是不给她根除了，以后越发展越严重，那不是更害了她嘛。必须得让她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自己下决心改才成。”
秦瑞觉得曾老师的话跟以前爷爷说的一番话有点像，他点点头，又小声问：“曾老师，她为什么要拿别人东西啊？她自己也不缺。”他觉得特别不能理解，辛欣家应该是家境挺好的，看她吃的用的都是挺精致的东西。自己用的那些东西都比不过她的，她干嘛还拿呀？
曾老师说：“这个，老师也解释不明白，这是人心理上的问题，她家长会带她去看心理大夫，可能辛欣心里有什么疙瘩吧。”曾老师以前也遇上过这样的孩子，明明家里很有钱，想要什么家长都能满足，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看见别人有什么新鲜东西，甚至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想给拿过来。拿了其实也不用，玩两天扔了，或是就放家里，又或者再给人家悄悄放回去。有时候人的心思，小孩子的心思，真是世上最难理解的东西啊。
那天是跟李梁哥哥约好了去看诊的日子，李梁正在六郎庄的一个小学实习，就在他们中学后面，很近，走着就到了。放学以后，秦瑞收拾好书包，看见海洋站他们班门口等他呢。一路上俩人挺有默契，谁都没说话。海洋其实憋着一肚子话，但他怕秦瑞又哼一声，不理他，就没敢说。秦瑞呢，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生海洋什么气，这事海洋没什么做错的地方，一开始就提醒他让注意辛欣，他没听；后来丢了东西了，海洋又让他去跟曾老师说，他又没听；再后来海洋气不过，自己去找他们班老师说了，然后他就跟人家较上劲了。他闹脾气，海洋也没生他气、没不理他，还一个劲跟他身边转，看他脸色不好就不敢说话。秦瑞觉得自己这是干嘛呀，他都分不清到底是跟海洋较劲还是跟自己较劲了。他其实想跟海洋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瞎恼脾气，你是对的。可他张了几次口，也没说出来。
俩人默默地到了那所小学提供给李梁的单身宿舍，默默地看李梁施针，李梁觉得俩孩子挺奇怪，还问小哥俩是不是闹别扭了。秦瑞躺床上扎着一腿针，看着海洋没说话。海洋看看他，跟李梁嘿嘿笑着说没有，说他俩玩木头人呢，看谁先说话谁就输了。李梁乐了，说海洋，那你现在说话了，你就输了吧？海洋说瞎话也够脸不红心不跳的了，还有模有样地跟人说，啊，对，他输了，一会他得帮小么背书包。秦瑞翻翻白眼，扭过头不看他了，嘴角倒是悄悄翘上去了。
扎完针，海洋果然抢过秦瑞的书包，和自己的书包一前一后地背着，跟背炸药包似的。俩人还默默地往外走。李梁拍拍秦瑞，笑着说，还不说话呐？别比啦，那个都输啦！
秦瑞笑着，说了句小李哥哥再见，就跑了。
坐车回家的路上，海洋一个劲逗他说话，他就嗯啊地回应，海洋说了一会也就不说了。车上人多，海洋背着俩书包，一手扶着椅子把手一边还拽着他。他想把书包要回来自己背，海洋就不给他，于是俩孩子都闷头站着。
回到家吃完饭，秦瑞写完作业在楼下客厅看电视。一会海洋也下来了，正好秦瑞起身，天地良心，他就是刚好想去上个厕所而已。结果海洋一下就急了，下着半截楼梯从上头蹦下来，冲到他跟前喊：“小么！你到底想干嘛呀？你嫌我去告状你生我气，我不跟你急；这一天了你不搭理我，我也不跟你急，我一个劲逗你说话哄着你高兴，你还怎么着呀！”
“我，我没，我就想去……”秦瑞有点傻眼，他跟海洋不一样，海洋是心里越急嘴里头越能说，他是一急嘴里就捣不利落，半天没说出来又被海洋给打断了。
“你没什么呀？那我一下来你躲什么呀！你烦我不想看见我怎么着？你不想看见我那我出去行了吧！”说着海洋就想往外走。
“你，潭海洋！你站住！”秦瑞本来是有点心虚，这会看海洋要摔门出去，他又有点火了，他刚才不就想上个厕所么，潭海洋至于那么敏感么！
“这，这是你们家，要出去也得我出去！”他也是气糊涂了，这么多年其实他早就把这当自己家了，从来也没说过外话，可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话一下就冲出来了。其实他出去他能去哪啊，别的地方还哪是家呀，他也不想了，脑子一热就往外走。
潭海洋一把揪住他，“大冷天你上哪去！”
“你别管！”他使劲推海洋也推不动。
潭海洋气的，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可今儿被秦瑞发了一天的无名火，他都忍了，这还要干嘛呀？还躲着不想看见他啦？还跟他分什么你们家我们家，跟一个屋檐底下住了都快十年了，他什么时候把小么当外人了！
“小么！秦小么！秦瑞！你犯什么疯啊你！为一女生你至于么你跟我生一天气！你，你是不是喜欢那辛欣呀你一个劲护着她！”潭海洋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刚初一的小屁孩子，知道什么叫喜欢呀。
“我，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呀！”秦瑞都懵了，怎么这么会功夫又成了他喜欢辛欣了？这位脑袋里都想什么呢？
“不喜欢，不喜欢她偷你东西你都不告诉老师？我帮你说了你还生我气？”潭海洋还一个劲揪着不放，又想起之前的几回了，“不喜欢她你们俩课间聊那么欢！不喜欢她，你们班出版报的时候她老陪着你一块！不喜欢她，上回秋游，她干嘛老跟你一块走啊！你怎不找别人一块走！她怎不找别人一块走啊！”潭海洋越说越能说，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这秦瑞八成是喜欢那女生，“你说你喜欢谁不成，干嘛就盯上她了呀？一小偷！”
“你不许这么说辛欣！”秦瑞生气了，真生气了！
“连曾老师都没说辛欣是小偷，这是心理疾病，是病，她看大夫她能治好，不是小偷！”
潭海洋乐了，“成，就说不是小偷，那你干嘛喜欢一有病的呀！”
秦瑞气得这个俩眼冒金星啊！
“谁喜欢她啦！你瞎说什么呀！我看你才是喜欢你们班那林悦呢！”
“我？喜欢林悦？秦瑞你一边玩去吧你！”
秦瑞一说起这个，突然变得口才极好，大概心里有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是成天陪着林悦画板报呢，好几回都是我在小李哥哥那扎完针等你好半天了你才过来。还有晚上放学你在操场上踢球，干嘛她给你抱着衣服啊？你还说秋游，那天辛欣是不舒服走不动，我俩走的都慢所以搭伴一块走的。你跟林悦没谁走不动吧？她怎么一路上都缠着你呀？她怎没缠别人去呀！”
潭海洋脸都绿了，就要爆发了，这会大门开了，爷爷的新警卫员小王进来了。其实他跟外头站了有一会了，想等屋里这俩小少爷消停消停再进去，他可懒得给孩子们劝架。后来越听越不对，这小哥俩到底是吵什么呢？怎么连女孩都出来了，才多大的孩子也不嫌害臊。赶紧的他就开门进来了，一看屋里这俩正大眼瞪小眼呢。
“哥俩这是吵什么呐？听人说过为兄弟两肋插刀，你二位可好，为女生插兄弟两刀！有意思么！”
俩小孩一听这话，再想想自己刚才都喊了什么呀，全蔫了，耷拉脑袋不说话了。
“你们这城里小孩真够早熟的，哥哥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满地头上跑，分不出男女呢！还喜欢，喜欢谁呀？长大了再喜欢去！去去，都上楼该干嘛干嘛去！有劲就外头拿大顶去，甭跟这闹的街坊四邻鸡犬不宁的！”小王一手推一个全给弄楼上关各自屋里去了。他又满屋子检查了一圈煤气水电，看没问题了，嘱咐俩人不许再吵了，就回营房了。
秦瑞在屋里还生气，生气海洋说他喜欢辛欣。乌鸦站猪身上，他怎看不见自个呀！他们班小女生都爱跟他起腻，他自己看不出来呀！还好意思说别人呢！秦瑞把挂在那大纸鹤上的小绿□□摘下来，特生气地在□□背上写下海洋两个字，写完看看，自己就笑了。
海洋坐屋里头有点悔，悔刚才口不择言说那些话，也在想小么说他跟林悦的事。其实他对林悦没什么心思，就觉得小学一个班现在还一个班，比跟其她女生亲近。再说他跟班里同学都好，又不是光跟女生好，光跟林悦好，小么把他说成什么啦！想了想，算了，自己先说人家的，过去先服个软吧，从头天晚上就开始僵，俩人也不能一直僵下去呀！
海洋到人屋门口，靠门框上小声说：“小么，对不起。”
秦瑞看着他笑，其实他是在笑手里的小□□。
海洋一见他笑，心情就好了，又蹬鼻子上脸晃进人屋里去，说：“你不生我气了吧？那咱明天买漫画书去吧！”
秦瑞晃着手里的小□□，他刚刚给□□嘴里穿了根长线，系个圈刚好能挂脖子上。这会瞧着海洋，邪恶地笑着说：“你明儿把这小□□挂脖子上跟学校呆一天，我就不生你气了，还陪你买漫画去，出几本咱买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