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完结章（1 / 1）
因为嫌一众妃嫔们哭哭啼啼的晦气，老佛爷下旨令他们没有传召不许到养心殿来，诸皇子们也只是轮流着进来侍疾。皇上醒的时候，太医几乎是喜极而泣，言明皇上此番醒来已是大安，不过日后还需好汤好药地养着。老佛爷眼里噙着泪花，嘴里念叨着“醒来就好，醒来就好。真是佛祖保佑、祖宗保佑”的。我也偷偷舒了口气——总算醒了。
太医递上了温热的的参汤，高无庸伺候着皇上喝下，又拿热毛巾为皇上净了脸，皇上这才缓缓地开了口。
皇上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盈盈……”
老佛爷一个岔气，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这个夏盈盈，老佛爷对她几乎是恨之入骨，进宫之后，故意将她扔进了内务府，又叫内务府派几个身强体壮的嬷嬷“好好”教教夏盈盈宫中的规矩。如今皇上从鬼门光回来，不问自己的病情，不问军国大事，不安慰这几日惶惶不安的老佛爷，居然先提了这个女人，估计老佛爷现在已恨不得将夏盈盈碎尸万段了。
知道老佛爷不想开口，我低声道：“自皇上遇刺以来，老佛爷，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为皇上担忧不已。诸位阿哥也是日夜在皇上床前尽孝，后宫中众位姐妹也是心中忧虑。皇上乃万金之躯，如今醒来，更是要保重身体。那位夏盈盈姑娘正在宫里学规矩，皇上不必担心，一切应以保重龙体为上。”
皇上微微点头，高无庸上前将皇上扶起，一旁的太监又在皇上腰后放下一个金线绣龙的软枕，皇上颇有些虚弱的靠在上面，“让皇额娘担心受累，实在是儿子的不孝。”
老佛爷上前拍拍皇上的手，“皇上说的是什么话，皇帝孝顺谁不知道？怪只怪那些个不安份的伤了皇帝，真真是罪无可恕。”
说到事关自己安危的事，皇上也将夏盈盈抛在脑后了，马上召人来问清楚了遇刺的始末，又看了刑部呈上来的奏章，脸色难看得不行，脸颊也泛出了异常的红色，额上青筋直冒。
刑部的奏章应该不会遮掩，皇上知道了刺客是自己以前宠爱的“开心果”小燕子的哥哥。并且那小燕子居然是罪臣之后，与她哥哥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该斩首。而自己的五儿子竟然还公然把这个箫剑匿在南下的车架之中，更可气的是，紫薇、福尔康和晴儿具是知道箫剑的身份，却不加阻拦，还与之亲近。啧啧，儿女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把一个毒瘤放在自己身边，皇上应该是气得不行了。
我心中虽是幸灾乐祸，可脸上丝毫未露，心里也稍稍安心——如此一来，五阿哥是彻底没了希望。皇上没死又没出继的儿子里，我的十二算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了。
皇上将奏章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喘着粗气，怒极道：“真是朕的好儿子、好女儿、好臣子！”高无庸赶紧上前为皇上顺气。
老佛爷真怕自己的儿子一口气上不来——去了，赶紧安慰道：“这伤在儿身，疼在娘心，皇帝是想心疼死哀家吗？皇帝，自己的身体重要，切不可为了这些糟心事伤了身体！”
皇上慢慢将怒火压了下来，“皇额娘说的对，都是些糟心的！”缓了口气，皇上又叫人将奏章捡回来，“将这些人押上来问话！”
“既然皇上要处理前朝之事，哀家就先回去了。”
“臣妾也先行告退。”老佛爷都说不留下来了，我也不能留在这瞎参和。
“皇额娘不必顾忌，事关儿子安慰，皇额娘也是听得的。”皇上又转头对我道：“皇后也留下吧。”
于是又把皇上移到了养心殿的正殿，左右放了屏风，安了桌椅给我和老佛爷。
不一会儿，五阿哥等人被押了进来，这这几人均是面容枯槁、身形萧索。特别是箫剑和小燕子，一看就是被用过刑的。
五阿哥一进来就直扑小燕子，哭天喊地起来；福尔康也是和泪如雨下的紫薇搂在一起，互诉衷肠；那箫剑更是双眼通红，恨恨地瞪着皇上；这一行人，只有晴儿记得再进来后要行礼请安，五阿哥和夏紫薇也没想起来关心关心他们的皇阿玛。
皇上大病初愈，被他们吵嚷的不行，一拍桌案，喝道：“都给朕静下来！”
“狗皇帝，你不辨是非，你杀我方家二十几口，你这个昏君！昏君！只恨我杀不了你……”那箫剑故意大喊。
“把他的嘴堵上！”被人直面骂昏君，皇上气得脸都青了。
“箫剑！”小燕子登时大喊起来，“你说什么？我们的爹娘是皇阿玛杀的？这是真的吗？”这一行人里，因为小燕子是个没头脑的，故而大家从未把她家人的事告诉她，现在忽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震惊不已。
箫剑被堵了嘴，还被人押住，面色狰狞，不能言语，唯有不停地点头。小燕子脸色发黑看向皇上，眼里带着不相信和怨恨。五阿哥见状赶紧拉住小燕子，劝道：“小燕子，你不要生皇阿玛的气，皇阿玛一定收奸人蒙蔽一时不查才酿成大错的，你一定要理智一点啊！”
小燕子看向永琪，眼里已经酝酿着风暴，问：“你早知道我的爹娘是皇阿玛杀的？”永琪被小燕子的眼神吓了一跳，默默地点了头。小燕子看向紫薇等人，“你们也知道？”
“小燕子，你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你难道忘了以前皇阿玛对你的百般宠爱了吗？你忘了皇阿玛为你喂药，多次赦免我们，还亲自来安阳接我们，给我们免罪金牌了吗？皇阿玛一定会还你父母清白的，你放下那些仇怨吧。”紫薇不好直说大家都知道，只瞒了她，只好温柔的劝道着。
“对啊，紫薇说的对！”五阿哥和福尔康也在一旁附和。
“一派胡言！”皇上可听不下去了，他的儿女在他面前反复说他冤枉了好人，子不言父过——真是不孝之至。“那方之航乃反贼一个！大清自开国以来，自□□哈赤大祖起，莫不是诸事躬亲，以民为先。方之航食君之禄，不为君分忧也罢，却在私下写反诗，与一些只会整日不事生产文人意图谋逆，真是罪大恶极！朕诛他九族，已是法外开恩。”
“胡说，我的爹才不会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我的爹娘！”小燕子指着皇上大喊！
“哼，小燕子，不要看在朕屡次容忍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朕看你进宫来，说不定也是来报仇的！”皇上气得拿起笔洗就像小燕子扔过去。五阿哥将小燕子抱到一旁，那青玉笔洗“嘭”的一声摔碎在他们身边。
“要不是你到安阳求我们，用免死金牌请我们回来，我小燕子才不会回这个瞌睡城呢！”小燕子挣开五阿哥，如同一个泼妇一样喊道。
“你——”皇上气得连手都在抖，说不出话来。
“皇帝，和这丫头置什么气，不值当！”老佛爷赶紧开口，“你还有伤呢，快些审完吧，千万别损了身子。”
皇上慢慢把气顺了，正声道：“这还用审吗？朕的儿子女儿，从进了养心殿就连一句问安的话也没有，怕是早就希望朕早些死了吧，哼！传朕旨意：箫剑，即为罪臣之后，早应伏法，如今更是罪犯滔天，不容于世——判斩立决；罪妇小燕子，自进宫来罔顾法纪，屡教不改，罪大恶极，赐毒酒，允其自尽。传朕旨意，五贝子行事张狂、不顾孝悌、漫无法纪，降为镇国公。福伦年老体迈，朕特准其卸职养老。明珠格格取消固伦公主的份例，以后就按固山格格的礼仪待之，不得传召，不能入宫。原赐与罪妇小燕子与明珠格格的金牌收回！”
“皇阿玛，你太残酷了，小燕子是你的开心果啊，你怎么忍心去杀她？”五阿哥听完旨意一声哀嚎，咆哮起来，“你太冷酷、太无情了，你快变回我们熟悉的那个高贵仁慈的皇阿玛吧！”
“就是就是，皇阿玛。箫剑只不过是被杀父之仇所蒙蔽，小燕子也是口无遮拦惯了，皇阿玛以前也说要杀我们，之后都会后悔，你这次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火起而悔恨终身啊！”紫薇与小燕子情同姐妹，也在一旁眼泪汪汪的劝道。
“永琪、紫薇，朕差一点就被人刺死，你们不请安不尽孝也罢，为什么还要屡次为杀你们阿玛的人求情，你们安的是什么心？难道要让朕真的被杀死，你们才高兴吗？”皇上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的。养心殿的人被吓得跪下，都是冷汗泠泠。
“皇上，听臣一语，永琪和紫薇都是……”
“这没有你说话的份！”福尔康想要这争辩，却被皇上喝停。“你算个什么‘臣’，朕可记得只有汉人才自称是‘臣’，你既喜欢，以后就当个汉人罢！”
皇上此话一出，福尔康已是脸色青白——他这辈子，怕是难有出息了。
五阿哥和紫薇也是惊愕不已，五阿哥当了这么都年的皇子，自然明白满汉臣的分别，也知道汉臣们以后也是容不下福尔康的，福尔康估计是难有未来了。紫薇毕竟在宫里呆久了，也恍惚明白她的皇阿玛把她心爱的人贬了。
唯有小燕子，听说要被人赐毒酒，心里怕得不行，见皇上这样说话，偏偏想顶皇上几句，“尔康，当汉人可比当鞑子好多了！你这么厉害，怕什么。”
“鞑子”二字一出，人人均是脸色一敛，倒吸一口冷气，老佛爷气得不行，皇上更是怒火中烧，“来人，现在就给她毒酒！”
“皇阿玛，不要啊，皇阿玛！”永琪扑倒在地，不停磕头求饶道：“小燕子是无心的呀，皇阿玛！你要杀小燕子，就连儿子也一起杀了吧！”
“永琪，你一个阿哥，什么女人没有，何苦为一个女混混要生要死，你就不想想皇嫲玛和皇阿玛，你就不怕我们伤心吗？”老佛爷对五阿哥还是有些心疼的，语重心长地劝到。
“永琪，朕这次如何也不可能放过小燕子的，你若是想，就和她一起去了吧，朕不缺你这个儿子！”皇上今天被气了这么多次，是铁了心要杀小燕子了。
“皇阿玛，你好恶毒啊！你先杀了我的爹娘，今天又要杀我和我哥哥，就连永琪的命你也想要，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呢？”连五阿哥以命相胁，皇皇上也没松口，小燕子真是怕了。“哼，我小燕子就是要死，也要拉上你！”虽然她平日里总喊着“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可她却是最怕死的。今天她先是听闻了父母之死的真相，之后又被皇上要下旨处死，自知生还无望，临死前却想再拉一个，一个使力腾空，翻身上到龙案，欲图去掐皇上。
老佛爷和我惊呼起来，五阿哥等人也大呼：“小燕子，不要啊！”
但养心殿内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就将小燕子拿下了。高无庸上前一看——“老佛爷，皇上晕厥过去了！”
老佛爷几乎是眼前一黑，差点连她也晕过去了，“还不快叫太医！”看向被押在一旁的箫剑和小燕子，老佛爷怒吼道：“把这两个逆贼按皇上说的，马上处死！”
看见又想求情的五阿哥，老佛爷一个茶杯扔过去，骂道：“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皇阿玛都这样了，还想给这个贱婢求情！给哀家叉下去！”老佛爷指向福尔康、紫薇和晴儿，“把他们也给赶出去，平白污了养心殿！”
太医几乎是狂奔而来的，为皇上解开衣裳是还在气喘吁吁，解开皇上衣服一看才知——皇上胸前的伤口早已裂开，鲜血染红了整件内衫。诸位太医为皇上轮番看过脉之后，面沉如水的商讨了几句，才有院首颤颤巍巍的开了口：“启禀老佛爷，皇上身受剑伤，本就害了根本，好好养着应该是无事的。可现在皇上一惊一怒，又害了脏腑，如今皇上痰火上升，臣等无能——怕是回天乏力了！”
“胡说！”老佛爷“腾”的站了起来，“皇上自有洪福庇佑，什么回天乏力——一派胡言！你们定要全力救治皇上，要是皇上有个万一，你们也别想活了！”
“老佛爷，臣等无能啊……”一众太医跪倒在地，哭喊着。
老佛爷被这一阵哭喊弄得没了方寸，支撑不住，软瘫在椅子上，颓然地问：“真的无计可施了吗？”
“臣等无能啊……”太医们依旧是这么一句。
“老佛爷，还请您主持大局呀。”我上前说道。
“回天乏力，回天乏力……”老佛爷几乎是瞬间老了几十岁，连说话都是无力的，“罢了，皇上一直晕着也不行，施针吧。”
银针下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上悠悠醒来，太医上前把他的情况一一禀了上去，皇上知道自己行将就木，眼里全没了光彩，疲声道：“传诸位皇子、军机大臣、大学士觐见。”
皇子和大臣们很快就来了，不过皇子中并没有五阿哥，这些人将整个西暖阁挤得满满的。
“朕已时日无多，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召你们来，就是要确定皇储。弘昼，”皇上指了指和亲王，“你去把乾清宫匾额后面的圣旨拿过来。”
“臣弟遵旨。”和亲王带了几个太监，躬身出去了。
“你们兄弟几人一定要记住，日后无论是哪一个继了位，都不能忘记兄友弟恭，知道吗？”皇上看向诸皇子，诸位皇子早已泪流满面，无不答应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你们都是朕的忠臣，以后也要继续向新帝效忠，万不可有二心。若是有谁凭着自己历经二朝而藐视新帝，就不要怪朕的继位者无情！”皇上又看向众位大臣。众位大臣俯身三呼万岁，齐声道：“臣等谨遵皇上教诲。”
“皇后，”皇上最后看向了我，我屏息听训，“你是个耿直的，也最讲规矩，以后你要多到老佛爷面前尽孝，让老佛爷过的顺心。”我跪倒恭声道：“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老佛爷听罢，不禁拿帕子湿了眼角的泪，低声喊了句：“弘历……”
“皇兄，圣旨。”这会儿，和亲王拿着圣旨回来了，双手呈给皇上。皇上看了一眼那卷圣旨，无力的摆手道：“你来宣吧。”
“臣弟遵旨。”和亲王手上抖抖索索地方正圣旨，似是脱力了般，费了好大得劲，才将圣旨展开。和亲王静了几秒，西暖阁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皇上轻声道：“宣吧。”然后闭上眼来不再言语。
和亲王深呼一口气，正声读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诸皇子中皇十二子永璂，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朕百年之后，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扣，三呼万岁。
我心中一松——终是永璂胜了啊！
“皇兄？”和亲王宣完了旨，转头去看皇上，只见皇上毫无反应。太医战战兢兢的上前探了探皇上的鼻息，又为皇上把了脉，“皇上宾天了！”
……
之后老佛爷下令封闭宫门，永璂又令闭了九门，这才开始为皇上下葬，永璂也在皇上灵前即位，年号熙宁。然后又宣旨，奉老佛爷为太皇太后，仍居慈宁宫，奉我为皇太后，居宁寿宫。
我躺在宁寿宫的贵妃榻上，逗着永璘，心里一片平和，听容嬷嬷改口称我“太后”，我长叹一声——老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