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五 汉广(1 / 1)
南有乔木,
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
不可求思。
——《诗经•周南•汉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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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嫂,听说府上常玩一个游戏,很有意思,什么时候让我也瞧瞧去?”十三突然说。
我抬眼看着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十三可不是八爷党,不可能会加入篮球队啊?
我这迟疑其实很不礼貌,幸好德妃听到后马上接了口:“哦?什么游戏呢?我倒没听说过,八福晋你说来听听?”
“不怕德妃娘娘取笑,是个有点野蛮的游戏。三个人一组抢一个球,抢到了放到对方的筐子里,哪个组放进去的次数多就赢了。”我笑着给德妃解释道。
“哦?”德妃哑然。我尴尬地笑笑,这个解释也够烂的……
“八福晋你古灵精怪的,可有什么好游戏给我玩的?”德妃又笑盈盈地问。我想也是,她们这些妃嫔在宫里恐怕也够无聊的。做做好事吧。
“有!”我招呼德妃的女官过来,让她把围棋拿来。
我故意卖关子地坐得直直的。三个人都疑惑地看着我。
我走上前,让女官把围棋放在炕上的小几上,“第一种玩法吧,”我过去扶了扶紧靠在几边的德妃,“德妃娘娘您得往后坐坐。”我又回到另一边,随便抓了一把黑子,往棋盘上一丢。
“这叫抓子儿。”我一边做,一边解释,“看谁抓得多。过完一关再一次抓两颗、三颗……”
德妃看我把好好的高雅棋具用来做这种孩子玩意儿,掌不住噗嗤笑出来了。十三阿哥也笑了,阳光一般,真好看哪……冷面王还死撑着。想笑你就笑嘛,装什么正经。
不理他。我继续说:“恐怕这个德妃娘娘不喜欢。舒儿这儿还有一种玩法。”
我把黑子捧回盒子,又乐颠颠地把德妃扶回来,“这个不危险了。”我坐到德妃对面,开始讲解五子棋。以前条件艰苦的时候(譬如课堂上),同学们可是随手画格子也玩得起劲啊,更何况现在用这么有手感的围棋,还是皇宫里的。
德妃对这个倒有些兴趣,急着要跟我来一盘。十三笑着站到炕边来观战。
我因为熟悉,第一局三下两下就赢了。不过德妃很聪明,几局就看出点门道,双方开始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冷面王起初还坐在原处,或许渐渐也觉得这样太脱离群体,也看不到我们在笑什么,也走了过来,站在十三旁边。
胤禵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个局面:德妃第一次赢了我,高兴地抚掌,我半真心半假装地垂头丧气嘀咕“刚学就把我赢了,真不好玩”,两个阿哥站在炕边背对着门口。
“额娘,什么事这么开心?”胤禵扫了我一眼,向母亲温柔地笑着走去,抚着母亲肩膀坐在身边。
德妃高兴地拉着儿子的手,说:“胤禵啊,你来得正好,你八嫂教我下什么五子棋,我刚把师傅赢了。”
“那是一定。要是您不聪明,怎么有这么乖巧的儿子呢?”笑着又扫了我一眼。
哼,什么意思嘛,臭小孩。不过这胤禵果然受宠,跟额娘亲热得什么似的,跟那个冷面王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行,我又得出绝招“倚小卖小”了。一推棋盘,噘嘴道:“什么嘛,娘四个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小姑娘。”
德妃知道我并不是真的生气,意味深长地笑道:“不小了,哪还是什么小姑娘?都嫁了人了,什么时候给咱们八贝勒生个胖小子啊?”
我还真不好意思了,倚小卖小被拆穿,还被反噬!一下红了脸,偷眼看大家。
只有德妃在真诚地取笑,臭小孩倒又黑了脸,冷面王恢复了没表情,十三仍是和蔼,不过笑容少了些。
幸好这时候女官来救了场,请大家更了衣用膳去。
宫里边吃饭前的更衣还真是包含换衣服这一项的。彩月已经回惠妃那里给我取了衣服来。德妃分了间厢房给我。
彩月正要出门给我打盆水,叫了一声:“四爷!”我回头一看,果然冷面王站在门外,彩月掀开的帘子正看得他。
我吩咐说:“彩月,把四爷让进来,你去打水吧。”胤禛倒不客气,跨了进来。
他站在屋中间,看着我,只是不说话,也没有表情。我想你这来吓谁啊,也跨向前几步,歪着脑袋看着他。比瞪眼么?
互瞪了一会儿,胤禛收了眼光,拉了凳子坐在桌边,把玩着一串手链长度的佛珠,淡淡地说:“只是来看看你。”
他这么说,我倒一下没了主张,不知道回什么好。
我也坐下来,找话说:“四福晋好吧?”话一出口又想打自己嘴巴,说什么呢,好像我跟人家很熟似的。这也太不着边际了。
他抬眼看我,像是要看清楚什么,竟回了一个笑容:“很好。你可以来四贝勒府看看她,你们还没见过吧?”
我硬着头皮上了,回了一个更甜的笑容:“好啊。我也正想跟各位福晋多走动……”忽然一个温热的手掌抚上了我的脸,“走动。”我在呆滞中坚持着说完了整句话。
“你笑起来很美……”他眼神竟然朦胧了,喃喃细语好似情人……
我猛地回过神来,噌地从凳子上后退站起来。
“四哥!”我厉声道。
这时彩月打了水回来。屋里静悄悄,他坐着,我站着。
彩月端着水放到架上,问:“福晋?”
他站起来,也不说话,往外走。我一别头,没有要送的意思。彩月奇怪地扫了我一眼,迅速迎着送他:“恭送四爷。”她再回来我正在洗脸。
我头脑空白地任凭彩月帮我换了外衣,被领着去用膳。
都在了。给德妃请了安,我只捧着自己的碗筷低着头不说话。
我这个活宝不说话这个饭桌顿时显得太安静了。我的情绪写在脸上了?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德妃打破了这个平静:“舒儿你怎么了?”我恍然意识到在叫我。也是,德妃经过下午的培养感情已经改口叫我舒儿了,也不怪我不能反应。
我抬起头。不想见的那个人怎么也躲不掉地进了我的眼睛,依旧是雷打不动的没表情。我不由得又恍惚了,刚才真的发生了那样一幕么?
“莫不是想咱们八贝勒了?”德妃又笑了,“才半天不见呢。”
谢谢德妃娘娘!“娘娘又取笑舒儿!”我又使出官方答案。不想再看那个没表情了,不料却撞上臭小孩一双逼视的眼睛。
我有点慌了,忙低下头胡乱刨了两口饭。德妃以为我是害羞了,笑着不再问我,随便问问儿子们这几日的功课和府里的情况。
这顿饭吃得草草,我只等收了桌片刻就编了个话儿逃了。留了彩月去把带来的东西交待给德妃的女官。
急匆匆走出来,却听得后边臭小孩的声音:“走得这么急干什么?”
我停下来,没回头。他已经走到我面前,见我不看他,竟伸出手端起我的下巴,“莫非真的赶着见八哥去?”
我被迫看着他,心里的委屈全涌了上来,直想哭。
他看到我眼里噙着泪,慌了,托住我下巴的手也松了。我还是一把打开他的手,用不大但是听得出生气的声音说:“够了,我受够你们兄弟了!”绕过他就要继续往前走。
他在我擦身而过之时拉住我的手肘,急急地问:“怎么了?你受什么委屈了?”
我仍不看他,只别过头盯着他的手:“十四弟,请自重。”
他或许也发现不妥,或许是听出我不是闹着玩的,忙收了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听到背后他一直没有动。
晚上我已躺下老公才回来。他以为我已经睡着了,也不点蜡烛、轻手轻脚地脱了衣服在我身边躺下。其实我还睁着眼,虽然也看不清他。
我想到四和十四今天的唐突,决定不告诉他。
他们是他这个身体的兄弟,将来也或敌或友,告诉他没有任何好处,平白让他担心我。反正我尽量躲着点就好,这些人不过是图个新鲜好玩,新鲜劲儿过了也就好了。我犯不着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不开心。
想到这里,松了口气。
这口气真的吐了出来,老公听到了,轻声问:“老婆?”
“老公,我想你抱着我睡。”我钻过去贴进他。他伸手揽住我,抱得紧紧地,下巴搁在我头上说话,让我能感觉到他的颌骨在动:“老婆,这几天太忙了,见你的时间好少。”
我在他怀中笑道:“不见也罢,一个不知道谁的皮囊。”老公也笑了。在他的怀抱里,我安心地睡着。
除夕这天,宫里照着惯例举行盛大的家宴。要正装出席啊,规矩又那么多,很不轻松。
天没亮就起来梳妆,我在涂第n层粉的时候就差点睡着了。任彩月给我化浓点呗,最好能在我眼皮上直接画两个眼睛,那我宴会上打瞌睡就真没人看出来了。
老公说不要搞特殊,不能太显眼,所以挑了个很精准的时间入场。对宫里这些事我现在全听他的,乐得不动脑子,跟着就是。
进去按礼数给康熙行了礼,序号在我们之前的数字军团都在了。我们站到了指定位置,等着。
紧接着九带着他家董鄂氏、十和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来了。我跟董鄂氏交好,互相点头示意。九和十也对着我和老公微笑。
忽听太监唱到:“十四阿哥和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来给皇上请安!”
什么!臭小孩也有福晋?我惊讶地看向老公寻求证实。
老公不用我问就懂了,侧身在我耳边说:“十四弟还没有嫡福晋。这个侧福晋是跟咱们大婚差不多时间进的门。”
我觉得这个封建社会的天要塌下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童养媳?我好奇地要看十四的福晋。
这个福晋随着十四款款走来,看样子也不过十四五岁。
不过……我低头瞅瞅自己的胸,虽然经过我牛奶核桃一阵乱补和针对性健身操,这几个月小有所成吧……拉了拉老公说:“这小姑娘发育得也太早了吧?”
老公憋住笑,也瞅向我的胸来,被我拧了一把。
笑着回看请安的人,却对上臭小孩也看过来。侧头,不见。
“十三阿哥来给皇上请安!”
我这才意识到数字军团也乱了一下顺序,十四先进来了。不过这十三怎么一个人?
这次不待我看向老公,他已经主动凑上来说:“十三还没有福晋。”
好样的,十三!别像臭小孩早婚。晚婚晚育,优生优育!
我赞赏的眼光停留在这个钻石王老五身上。万恶的旧社会啊,17岁不结婚就算钻石王老五了……王老五也有意无意地看了我这边一下,站好了自己的队。
随后就是一帮朝气蓬勃的小阿哥们,如潮水一般扑了上来。我忍不住要向康熙行注目礼了。您可真是……子孙众多,家族兴旺啊。(过年了,挑点吉利的。)
吃饭,看戏,看烟火。虽然热闹,但总觉得恍恍惚惚。
越是热闹的地方,越容易让人觉得孤独吧?
看烟火的时候,我靠在老公的肩头,不说话。他似懂我的心,也不说话,只是搂紧了我。
有你,虽在异世,我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