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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长了,我们会开始闲聊,把他那个蠢手下易山打发走,他的活动由我代劳。
欧阳明日终于说起了他那个狠心的父亲——四方城城主欧阳飞鹰,又恨又爱,求而不得的表情看得我一阵蛋疼。
对于欧阳飞鹰其人,我对其厌恶堪比半天月,理由却不是因为他杀了弄月公子本尊的父亲,毕竟那个上官逸实在算不上我的父亲。我厌恶欧阳飞鹰,主要是觉得这个人背信弃义、为人无能偏又贪婪。你看他,明明排行第一,却没有当上城主,而是被自己的二弟给顶下去了,可见其无能。尔后,他又因此背叛杀害了自己曾起誓要同生共死的兄弟,而且还对兄弟的妻子念念不忘。按照我们道上的规矩,这种人早就被剁成肉酱了。再退一步,他背叛就背叛吧,做事又不够利落,斩草不除根——说是灭人满门,结果却把他那些侄儿侄女都给捅成了漏网之鱼——而且近二十年了还没除掉。
他还能再无能点吗?
在我看来,他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就是抛弃了欧阳明日,因此给了欧阳一个正常的长辈教育——我可难以想象在欧阳飞鹰的熏陶下,他能种出什么好笋来。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直接说给欧阳明日听的。
于是我打开弄月扇,似笑非笑。
“你当真还只是个孩子啊!”
欧阳明日怒瞪我,脸色绯红,煞是可爱,“你胡说。”
“不然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还离不开父母呢?”我笑嘻嘻地说,“如果你今年不过三四岁,离不开父母是可以明白的,被父母忽视了心头难过也是正常的。可你现在是个成年男子,说句随意点的,你这个年纪其实早就是做父亲的年纪了,还用的着对过去之事耿耿于怀,奢求不可得的东西吗?”
他沉默不语。
我又道,“其实我大概也能明白你的心理,可能在于你,你更耿耿于怀的并不是你父亲抛弃了你这件事,而是你被你父亲抛弃的缘由,也就是你的腿疾。你的腿疾打击了你的骄傲了是吗?”
他张了张嘴,没有否认。
“说起来,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就应该知道我也是个无亲生父母的人吧。”
他点点头。
“但是我一点都不难过,也不觉得自己非得有个父亲来爱不可——你知道为何吗?”
“为何?”
“因为我有一个极好的养母,我认为在她的身上,我已经获得了我想要的所有亲情。”
“所有?”
“对,我饿了,她会给我做吃的;我病了,她会不休不眠地照顾我;我哭了,她会抱着我安慰我;我不懂事,她会一点一滴地教育我;是她教我认字,是她教我读书,也是她教我学药;有好的东西,她都会想着给我;而当有一天,我长大了想出去闯,她虽然担心,可还是不会拦着……这不就是天下父母做的所有的事情吗?”
他沉默了许久,似怔忡般迷糊了半晌,最终呢喃道,“你说的这些,其实我早就拥有了……”
我知道他说的人就是他的师傅——边疆老人。
“那你还在不甘什么呢?难不成就因为血脉那两个可笑的字眼?”
“血脉不重要吗?”
“不重要!你是大夫,你应该知道有种法子叫换血活命。一种能替换掉的东西,你还觉得是天下无双非常重要的?”
他的眼睛霎时扩大了几分,似是受了当头一棒地看着我。
我微笑地看着他,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都说弄月公子只知杀人——我看世人都瞎了,弄月公子救起人来,更甚一筹。”
我呵呵一笑,偷偷松开宽大衣袖内紧握的拳头——让我一个混混来扯文,真是折腾,幸而他虽然极其聪明,却终究常年与人隔绝,对人心的领悟远不及我这个老油条,所以才会被我忽悠住。
不过为保险起见,我决定琢磨琢磨他那条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机会很快就到来,我故意弄脏了他的外袍,这里是半山腰,他便是让易山回去取衣物也需要一段时间,再者他这人其实很心软,不喜麻烦别人。我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又太大,我便干脆推着他一起去泡了山泉。
入了水,他只能按照我的办法行事,我便趁机检查了他的两条腿——他的软骨症与现代的那种因缺乏维他命D引起的还不太一样,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再做打算。
之后几天我一直在努力回忆我上辈子的经历,尤其是跟手术有关的事情。
想来想去,我终于想起一件事来。那是我的一个手下,堂主之一的手下,当年在火拼中,不小心弄坏了一条腿,并且是完全没有接上的可能。那个手下是我很看重的一个,我便找了国外的医疗团队,为他移植了一条腿——别人捐献的。
不知道这个办法在这儿能不能实现呢?
我私下跟易山商量好,让他把欧阳明日带开,自己则直接找到边疆老人言及自己的看法。
边疆老人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点点头,“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我试试。”
我还以为他会念及医道之类的问题呢,看来在这个老头眼里,别人的命都比不上他的爱徒嘛。
这老头可比欧阳飞鹰那个混蛋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