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1）

小军向前一看,只见训练场最前方高高的点将台上,已经走上来一个身穿黑色军服,上披红色大麾,气势不凡,举止有力的人,这便是司马大将军了.小军无比羡慕崇拜地看着司马胜.年方二十来岁,竟然能够得到皇上御赐"神威大将军",统领这上万兵马,不仅武艺高强,更是善谋略,擅指挥.参军以来,从无败迹!可以说,司马胜,便是所有北冥将士心中的战神!他身后的五位将军虽也各各气度不凡,威风凛凛,然而在他的身后,就只能是陪衬了.

小军转过头去,看到苏凤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司马胜,不由吃了一惊,笑道:"苏凤,你也很崇拜司马大将军吗?呵呵!他的确是很让人敬佩和羡慕啊!"

苏凤身体一僵,随即淡淡道:"别误会.我是在看他的大麾."

"大麾?"小军愣了愣,道,"你看的不是司马大将军而是他身上穿着的大麾?"

苏凤撇了他一眼,道:"我喜欢啊!"

小军翻了翻白眼,真是无法理解.

这时,司马胜伸出右手,向下虚压了压,示意众人不要再说话.其实他此举实是多余了,因为自他上台后,场下便俱都屏息凝视向他,闲聊的更是锐减.要知道即使是军中的将士,平日里能见到这位年轻的大将军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的.

司马胜见场中已经安静下来,于是便开口道:"今天将大家集合在这里,是因为,朝廷的嘉奖令到了!为了表彰在上次的战斗中立下大功的将士们,今天特意将所有人集合到一起,让所有人都见识到这荣誉的一刻!"他运了内力,将不大的声音送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此时,陈虎上前,行了一礼,将一个大大的折子递给了他,他打开来,念道:"风天承运,皇帝诏曰:天狼賊子,屡犯边境......"

"唉!"小军轻轻戳了戳苏凤,道:"这说的什么?怎么好多四个字四个字的?你听得懂吗?"

苏凤道:"夸咱们英勇抗敌."

"哦!"小军挠挠头.

"......特予以嘉奖,望我北冥众位将士,以此为傲,为我北冥,再立战功.驱逐天狼,以慰朕心."司马胜结束了这一段长长的,充满了华丽的词藻却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嘉奖令,众将士群情振奋,齐声高呼"万岁",皆激动莫明.

苏凤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些激动万分的人,却想到了倒在树林中,壕沟旁的那些破碎的,完全拼不到一起去的年轻的尸体.那么长的一段嘉奖令,没有提到那些年轻的,逝去的生命哪怕半个字.缓缓的,苏凤勾起一抹冷笑.

司马胜挥挥手,陈龙走了下去,片刻,双手举着一个细长的木匣走上了台去.司马胜微微一笑,看着台下众人,朗声道:"苏凤上前!"

苏凤虽已有思想准备,冷不防被念到名字,仍微微一愣,却立刻反应过来,抬步走上前去,一步步迈上点将台的台阶,在司马胜身前三迟处停下脚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司马胜回了礼,回身将木匣打开,只见匣内是一把三尺长,以白色云纹装饰得华美飘逸的佩剑.以剑鞘的精美判断,这应是把价值不匪的宝剑.司马胜取出另一卷黄皮圣旨,朗声念道:"特别嘉奖令:第二骑兵军苏凤,密报敌情,进献妙计,带领北冥名步兵智取齐日国上千铁骑,斩获敌军首领塔达项上人头!首次大捷,朕心甚慰,特御赐宝剑云耀,望为我朝再立军功!钦此!"

苏凤跪谢圣恩后,恭敬地以双手接过云耀剑.之后转过身来,一手将剑举过头顶,向台下道:"但有不服,尽可挑战!"

台下安静了片刻,忽有一人上前道:"我不服!"

台下队列中立刻分出一条道来,走出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苏凤见了,不由觉得有些眼熟,然此刻已不容他多想,于是回身,将剑放于陈龙手中匣内,从容走下台去,立于那壮汉面前,拱了拱手,道:"第三步兵师,第一旅旅帅苏凤!"

那壮汉答道:"第三步兵师,第一旅,第三卒,步兵王强!"

这时,旁边一名士兵走上前来,身后已立着一排兵器架,道:"请选兵器."

于是两人上前,那王强伸手取下一柄长刀,拿在手中拈了拈,便走回场中.苏凤却是挑了一柄长剑.在这样公平的比赛中,他不想使用软剑,以免落人仗兵器之利的口实.

北冥军中惯例,打了大胜仗后,功勋卓著者会被奖以各种宝物,具体内容不一,有时是兵器,有时是战马.而接受了奖励的士兵则要接受所有其他人的挑战,以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保有这赏赐的资格.

此次苏凤所得宝剑乃是天下闻名的著名兵器,又是皇上御赐之物,这便更加增强了它的吸引力.此时若是苏凤败了,不仅丢了宝剑,更是辱没了皇上的脸面,是要被治罪的,而赢了他的人,不仅可得宝剑,更是能得到无上的荣誉.所以,苏凤不仅不能不应战,也是绝不能败的.

在他们选取兵器时,司马胜已与五位将军下了台,如今已坐在台边的椅子上,悠闲地观看着苏凤的决斗.

苏凤与那王强走上台去,向司马胜等人行了礼,后两人对望一眼,走向两边,双双站立,看着对方.

苏凤手中长剑斜斜指向地下,对王强道:"请!"

王强见他如此懈怠,不由动了怒,大吼一声,便举着长刀劈了过来,苏凤也不避让,在他长刀即将加身之时,手中长剑微微一挑,便见那长刀飞了出去,高高扬起,"铛"的一声,落于地上,而王强,则左手捏着右手虎口,面露痛苦之色.

苏凤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淡淡道:"承让!"

王强看了看落于地上的长刀,对苏凤道了声"佩服",便头也不回,干脆地走下台去了.

台下众人俱已沸腾.一招啊!只一招便使那王强丢了手里的兵器!那王强的一身武功在第三卒中是很著名的,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众人皆知他当兵前曾闯荡江湖,之后参了军,在战场上杀敌也是全师最多,师里崇拜他的人很多.可如今,他在苏凤手下竟过不去一招!

这时,又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站了出来,道:"第三步兵师第三旅,旅帅胡秀林,前来讨教!"

苏凤闻言一怔,向那亦提了柄长剑走上台来的年轻人看去.原来是他!当日百花节,苏凤便是听了他与那王姓汉子等人议论投军之事,方下定了决心前来宝瓶参军,不想竟在此遇到了他.这样想来,先前觉得那王强面熟,便也很说得通了.

"是你!"苏凤道.

胡秀林愣了愣,道:"怎么,我们见过?"

苏凤道:"没有.你先请!"

胡秀林见他不欲多说,便道:"苏兄武艺高超,胡某不客气了!"一语刚毕,便举剑刺来,将要刺中苏凤左胸时,见他举剑欲挡,立刻更换招式,攻他下腹,苏凤却紧跟着变换了剑势,直刺他右腕,见他避让开来,却不紧跟着进攻,反倒侧身自胡秀林身旁掠过,同时收了剑,倒转剑柄击向他右肩,胡秀林未料他有此招,然,明明见到他速度很慢,却如何也避不开这一击,生生受了这一击,手中长剑立即落地,待要举掌相攻,却骇然发觉右臂已全无知觉.

苏凤道:"得罪了!一刻钟后你右臂自会运用自如."

胡秀林道:"技不如人,胡某佩服!"

胡秀林在步兵师中颇有些名气,虽长相文弱,却武艺不俗,因此他此翻败下阵去,步兵师再无一人上前.

骑兵军见此不免有些跃跃欲试之人.于是又先后出来七八个人上前一试.却俱都过不了三招便被苏凤挑落兵器,败下台去.

司马胜等人见此情景,不由有些无趣,见场中再无人上前挑战,司马胜便上了台去,道:"既然无人可以打败苏凤,这剑从此便属苏凤所有,任何人再无权利对此提出质疑!"

于是取过云耀剑,递与苏凤.苏凤再次接过,举起宝剑看向台下,众人俱投来羡慕的眼光,却是再无嫉妒与不服了.

苏凤离了训练场后,便径直向第六厨间走去,路上却遇到了小军,小军见了苏凤,不由有些诧异,道:"苏凤,你怎么在这里?你现在已经步兵旅帅了,该去步兵营啦!"

苏凤道:"是呀!我想要和第六厨间的大家打了招呼再走.而且我的行李还要收拾呢!"

小军道:"也是!没想到啊,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大家一定都很舍不得."

说着,两人便来了第六厨,向众人告别.众人才在训练场上见到了苏凤的身手,此刻看他的眼光都很佩服,拉着他不住地说话.崔伯突然道:"既然调走了,就赶紧出去吧,别耽误了我们做饭!"

苏凤道:"崔伯,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鲫鱼汤,白菜瘦肉粥,都很好喝!"说罢,朝他恭敬行了一礼,方走出第六厨间.

崔伯转过身去,并不理睬苏凤,直到他走了许久,方叹了口气,复又忙碌起来.

苏凤的行李很简单:一个青皮包袱.他一直将东西都放在包袱里,用到什么东西时方取出来,所以没什么可收拾的.提了包袱,便出了五谷司,想了想,便去了军医馆.告别了杜大夫,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言语间不免有些惋惜,却道日后未必便没有相间的机会.

苏凤当时是不明白他话中之意的,谁知没过几天,他便听说杜大夫辞了这份差事,云游四海去了.他本便不是军人,不过是看了司马胜父亲的面子,来这第二骑兵军临时任了大夫一职,虽然突然离去,那几天却刚好没什么战事,伤员不多,倒也没有耽误什么事.渐渐的,大家也就都忘了他,苏凤也是在很久之后与他重逢,才恍然想起此人的.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苏凤离了军医馆,转过骑兵训练场,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去马厩,而是直接来了步兵训练营.

卫兵自是认识他,便给他指了营房方向.放下包袱,他便来到了训练场.第一旅众人正在训练场上列队.自上次战斗后,由于旅帅阵亡,这几天第一旅一直由第三旅旅帅临时负责指挥.好在只是平时的训练,并无什么差错.如今见苏凤前来,胡秀林冲他点点头,便回了自己旅的训练区前,开始训练.

苏凤来到第一旅训练区前.众人俱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他在上次战斗中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又加上与祖朝拼酒的事迹,虽然无人认为他会赢了祖朝,但是就这份胆量来说,已是不易.由于这两件事,这些天来,他几乎是整个军的话题人物了.今天又见了他在台上的身手,众人皆知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然而,队伍中却也有几个人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苏凤是很厉害,可是那是他一个人厉害,平时的训练,战斗,靠的不还是大家自己!他再怎么能干,又能有什么变化?上次的战斗,不过是耍耍小聪明,是极偶然的情况罢了!

苏凤看了看大家,道:"今天,是我来第一旅的第一天.从此以后,这就不是第一旅了!这是我的旅!我苏凤的旅!大家都知道,我曾经有过怎样的战迹!但是,那都是过去了!今后,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安全,还是危险.我,都将和我的旅,和你们在一起!请大家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苏凤!有一天,你们会以是我的手下而自豪!"

"现在,各卒卒长出列!"

队列中走出5名士兵.苏凤从他们的身姿立刻看出,这些人,都是训练时马马虎虎,没有什么秩序的兵油子!再看看歪歪扭扭的队列,他面上虽仍无什么表情,心里却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这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旅啊,战争在即,这些人却连个队列都排得如此懒散,这上了战场......

"第一卒卒长,秦池,向长官报道!"

"第二卒卒长,林勇,向长官报道!"

"第三卒卒长,魏冰,向长官报道!"

"第四卒卒长,钱米,向长官报道!"

"第五卒卒长,金粟,向长官报道!"

苏凤点点头,示意他们退回去.看着众人,他冷冷道:"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老兵,多少人是近几天新进的,我一概不问!在我的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上了战场,立刻就会完蛋的一群没用的废物!"

看着众人或愤怒,或恐惧的表情,苏凤毫不理会,继续说下去:"怎么?不服气吗!那么你们告诉我你们有谁杀过人!有谁曾经上过战场又活下来的!是怎么活下来的?说啊!是躲在战友的身后,让别人为你们挡下天狼人的攻击;还是干脆躺在地上装死,等着骑兵与人厮杀,而自己则趁机溜到后方?说啊!你们有几个敢说,‘我是在战场上杀死敌人后全身而退的’?有吗!"

众人俱颓丧地看着他,苏凤继续道:"我知道大家怎么想的!你们大多数人,都是当不了骑兵,迫不得已才来了步兵师,有的人甚至根本就是为了那几两银子参的军,想的不过是保住这条命,混到战争结束了就可以退伍回家了!是不是这样!"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面前众人,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

"可是!"苏凤突然加重了语气,"你们错了!大错特错!一个在战场上不想着杀敌只想着保命的士兵,是绝无可能活下去的!战场上没有保命这一说!有的,只有杀人,或者被杀!你们可以问问那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有几个是靠着比天狼的骑兵跑得快活下来的!有几个是不杀敌便不被天狼人杀的?"没有一丝停顿,苏凤继续道:"我既然是你们的旅帅,就一定会尽量保存你们的性命!活下去,是每个人的希望.但是,在战场上活下去最有效的,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杀死威胁你的生命的敌人!想要活下去,最安全的方法,便是杀死所有的敌人!没有这样的觉悟,你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