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平步青云（1 / 1）
正文 第五章 平步青云
一个秋风吹送，黄色的树叶随风飘落的清晨。望穿秋色的阳漾，终于等来为她祭祀的家人。
“小妹，原谅你哥现在才来看你！哥虽然常和你拌嘴，可哥心里最疼得还是你。你现在已走，哥有时真得很不习惯！”阳煜东红着眼睛，放了一束**在她坟头。
阳漾浮在家人中间，看着突然老了几岁的母亲；更加面无表情的父亲；亲切如昔的哥哥；她的泪水像山中那溪流，潺潺流淌！这是她死后第一次哭泣。她生前不知道泪是什么！现在死了，流泪了，却只有无形的泪水流出，再也没人可以看见。这或许就是幽灵的悲哀！
“哥！我不在爸妈身边，你要好好代我对他们尽孝心！他们把我们养大不容易，不要让他们再伤心。”阳漾哭着飘到哥哥面前，伸手去拉弯腰为她整理祭台的阳煜东，手穿过哥哥的手臂。
“孩子，今天是你的头期，妈没有什么好东西带给你吃。就做了一盘你爱吃的“冰汁凉柚”，你慢慢吃别噎着！”母亲在碑前放下盘子，眼泪流出深凹的眼眶。
“妈，您以后不要再给我做好吃的了！我已死，哪还能吃东西。还有您要好好爱惜身体，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阳漾伸手去擦母亲脸上的泪，手却穿过她脸颊，不曾片刻滞留。
“阳漾我的孩子，爸爸一直以来对你要求严格了点，但都是为你好。我一直希望你遇事多思多虑，谨慎处置，不要大大咧咧！可是，那料到如今我不能再提醒你！现在我只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快乐……！”父亲哽咽着，转头，眼望远方，尽力压抑内心的悲痛，再也说不下去。
“爸，不要再装严肃！我知道这个家，全是您支撑着。可您这样对自己要求过于严格，万一有什么错漏，您精神上很容易受不了。珍重自己，女儿才会安心啊！”阳漾明知自己说得话连鬼都听不见，何况是人！但她还是不停的说。
祭祀完，“走吧！妈，走吧，爸！”哥哥搀扶着母亲准备离开。
“孩子我们走了，我们会常常来看你的。”母亲擦着眼角的泪。
“走吧！老婆。”父亲拍拍母亲的肩膀，一行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下长长得石阶。一步三回头的走向远方。
阳漾想送送亲人，可是她飘不出自己坟墓的磁场。她濒临绝境般的无助挣扎，一切都是徒然！天好像也在为这个悲哀的灵魂哭泣，阴郁的天空下，飘起如千万条银丝的细雨，如同悲诉空濛一片。
阳漾蹲浮在坟前继续哭，雨丝穿过她透明的身体，撒在坟上，淋湿了娇艳的鲜花，淋湿了青烟未尽的钱纸灰。这时一把青伞出现在慢慢飘落的雨丝中，伞下一个身着深色西装的男孩，顺着石阶缓缓出现在阳漾坟墓不远处。
近了，她看清是秋枫！他瘦了很多。阳漾浮起身来，破涕为笑，“你怎么来了！”（明知他听不见。）
秋枫右手握着一束黄玫瑰，放它于碑前。
“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你，我找不到你埋葬的地方。我在你家悄悄守了几天，今天我终于尾随你家人，找到这里。等你家人走后我才敢出现！”
阳漾知道，自己当时不管怎样是死在秋枫怀里。自己家人看见他，绝对都不会有好脸色，他这样避免冲突是必然的。
“我知道委屈了你！”阳漾浮在他面前，鼻子都快碰到他鼻子了，可她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你知道吗？黄玫瑰代表回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秋枫变得更加忧郁，他把伞放在地上。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长方铁盒子，在透明的阳漾身体里打开。她看不清是什么，向后飘离，离开了穿越她身体的盒子。
秋枫从里面拿出一打信，“阳漾这叫记忆盒，我烧掉我俩的全部回忆，把它们的灵魂永远放在里面，你说好不好！”他眼睛发红。
阳漾又快哭了，“你这是何苦啊！”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手绢，铺在伞下，把盒子放到上面。
“我先烧一首诗词给你，让你知道我会永远把你留在心底！”他蹲下身子，拿出打火机点燃一篇信纸，把它放进铁盒中，然后他高高举起了雨伞，避免火苗烧到伞。
燃尽的纸张奇迹般出现在阳漾手上，那上面写着：
为什么浓浓情意
我难能挽留
为什么茫茫人海
相识的是你
宛如两颗流星划过夜空
匆匆相遇 匆匆别离
不要问我爱从何处来
又到何处去
刹那的心心相印
便是一生一世的永恒！
随着一封封信被火焰阡灭，阳漾手中的信越来越多，那些关于他们的回忆也越来越多。虽然她现在不再有心，不再有触觉器官，但意识还在，她再次泪如泉涌。
信烧完，秋枫站起身来，看着铁盒里的灰烬发呆，两行热泪划过迷人的脸庞。
“秋枫……！”她忘记自己是幽灵，冲动的依向站在面前的秋枫，可是她穿越了他的身体。
秋枫感到一丝寒意从身体里穿过，浑身冷得打了个寒战。他拉拉衣服，抬头隔着雨伞边缘，看着阴雨绵绵的天空 ，凄凉的微笑。“阳漾，连老天爷都在伤感，你感觉到了吗？”
“是啊！人间的所有它都看在眼里，它知道世间悲喜哀乐，却无能为力。”阳漾迷惘的站在他身后。
秋枫收起地上的盒子，揣到衣服口袋里。阳漾绕过他的身体，浮在他旁边，“你要走了吗？”伤感无限。
他就这样默默的站在她坟前，凝视墓碑许久，直到阳漾的泪已流尽。
“我走了，我会常来看你的！”他深情的触摸着深陷在碑上的照片，声音平和。
阳漾知道自己又要陷入寂寞，可是无能挽留他！
看着秋枫转身离开，她不自觉的跟着飘。跟在他身后飘出一段距离，阳漾才发现离开了自己的坟墓。
“哈！我自由了。”她在笑，她不明白为什么可以离开这里！
跟着秋枫飘出梯田式的公墓坟场，飘上回城的公共汽车，她浮在他身边的座位上，不知多高兴。“秋枫，谢谢你！如果你不去看我，我或许还要永久困在坟场啦！”
秋枫呆滞的看着车窗外那雨景，感觉不到身旁说话的幽灵。
秋枫一路失落的走着，阳漾一路喜悦的在他附近飘着说着。诡异在人间上演，却不会有任何一个路人看见。
跟着秋枫飘过繁喧的街道，左拐右拐转入一条长胡同。在胡同的尽头出现一个院子，打开院门，他走了进去。
“这是你家吗？！”阳漾上下飘浮着到处看，很好奇。
“枫儿，你回来啦?”一个穿戴朴素的中年妇女，手里提着装有菜的篮子，从厨房走出来。
“是的，妈您今天没有去工地上班吗？”秋枫掩饰着悲哀，对他母亲微笑。
“唉！人老了，精力大不如前！今天我腰痛得厉害没去！”
“妈，你休息会儿，我来择菜！”秋枫收好伞，把它放在门边，接过母亲手里的篮子，走进身前的屋子里。
阳漾跟在他们身后飘进去。屋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掉漆的深红色饭桌，一个旧茶几，两把竹编椅子靠在它左右，一个旧碗柜，孤零零的依着发黄的墙角放着，没有冰箱，没有电视机，水泥地面也开始裂缝了。看得出来这是他家吃饭的地方。
“他家境好困难哟！”阳漾在自语。
秋枫在桌旁坐下，把菜放到桌上，动手择起菜来。
“枫儿，你爸死得早，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生活了几年？！”他母亲在他对面坐下。
“妈，有十年了！”秋枫回答他母亲。
“是呀！十年了，这十年里我不知换了多少种工作，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你翅膀硬了，开始隐瞒我事情了！”他母亲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泪光闪动。
秋枫心在沉落：“妈，我没有瞒您什么啊！”
“是吗？你还骗我！今天我去了你实习的单位，你们单位领导说你好几天没去上班！”
“我……！”秋枫不敢看他母亲的沧桑密布的脸，“我以后不会再这样！”
“唉！下个星期你就要回校，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设计与答辩！这些事作完以后你就要离校，再去原来的单位实习，等待明年的毕业。你真能安心实习吗？”他母亲眼角爬满皱纹.
一阵沉默……
“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
良久，“妈！我不想进国营单位。”秋枫低垂着头。
“为什么？”阳漾和他母亲同时问。（他的回答，连飘荡在他们身边的阳漾也感奇怪。）
“我想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拥有自己的事业！”他鼓起勇气抬起头，坚毅的看着他母亲。
“进个固定单位不好吗？这是许多人盼也盼不来得！”他母亲好困惑。
“不是不好，只是我不想让您再受苦！我要找许多钱让您下半生，生活过得富足！”
他母亲流下眼泪，“你没有起步资金，你能做什么？”
他咬咬牙，“不知道，但我会找机会！”
“你真想好了？”
“嗯！”
一阵叹息，“你知道你父亲是怎样死得吗？”他母亲想起往事。
“知道，他是为救人而死！”
“是的，但你不知道被你父亲救得那人很有钱。当时他要酬谢我们，我却拒绝了。你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总深刻在我心底，他说：虽然我们是乡村出来的，虽然我们没有富足的生活，但是我们决不能要嗟来之食，要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明天！所以我没要他的钱。但他执意留下了联系方式，说以后我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看来如今我用上了！”
秋枫伸手盖在他母亲手背上，“妈，你放心，我会像爸一样作个有骨气的人，我不会要他钱！我可以帮他打工，从他那里学到经验，赚到第一桶金，再去开辟自己的事业！”他很有理想。
“你小子很有报复吗？我支持你！”阳漾浮在他身旁雀跃.
“好，孩子我支持你！我会去联系他，你去跟他说你的计划，请他帮你一把！”
“嗯！”
话说完，菜也择好，他母亲去了厨房做午饭。他走出房门，经过干净冷清的院落，开门进入另外一间房。房间里东西很少，就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虽然很简陋但洁净朴实。
阳漾浮坐床边，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它，然后转身离去。阳漾看看手中的一打信，再看看盒子，她突发奇想：我手中的信还能放回去吗？试试！她飘到盒子前，成功的把信放回盒中。当然放回的信也只有她能看见，人看见得仍是盒中的黑灰。
“这真神奇！”她放下又拿起，反复尝试着，喜悦极了。
这时候秋枫又进来。阳漾放下信，飘开看他干什么。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装满米的碗，来到书桌前，把米均匀的铺在盒子里面，盖住了信灰。再从抽屉里找出一朵玫瑰花标本，放在上面。
“我曾经听一位前辈说过，想留住一个人的灵魂，就要找到他的生辰八子，他的相片，他的遗物，把它们在那人坟前烧毁，然后把灰烬放在一起，再在上面撒层米，放个思念物，那个人的灵魂，就会永远陪着你。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得，但我宁愿尝试，或许你此时就在我身边！”秋枫目光滞滞的看着盒子。
阳漾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离开坟地。原来都是这些信件，信里有她的生日，她的画像，她的字迹。是它们锁住了她的魂魄，这些好想她的第二座坟墓，如果这个坟墓消失了，她就会再次回到坟场！
“说实话，你这种做法比较自私，但我不怪你.毕竟是你让我走出了孤寂的坟场，让我能天天看见你，谢谢你！”阳漾一点不怨他。
“枫儿吃饭！”他母亲在叫他。
“来啦！”他大声回答母亲。
他把盒子合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锁，锁上它，收拾妥善后离开。阳漾想跟着飘去，可不行，因为她的自由被困在盒子里，盒子在那里她的灵魂就在哪里。
“哎，没想到离开一种束缚，换来另一种束缚。看来要想去看孟洁是不容易了。”她无奈又失望，她很想好朋友，却无法去找她！
就这样，阳漾日夜在秋枫房里飘来荡去。白天，秋枫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常常飘到镜子面前，看看她那鬼样子。镜子里，她的样子带着透明感，不象生前那样皮肤黑黑得，因为她没皮肤！晚上，秋枫在房间里的时候，她就会在他身边打转。跟他一起看他看得书，发表他听不见的意见。看到他脱衣服上床睡觉，就不好意思的躲起来不看。当他睡熟后，她就会躺浮在他身旁，注视他直到天明。
一天傍晚，秋枫回来兴奋的捧起盒子说：“阳漾，我明天就要去一家健身器材公司，跑销售。我会在公司努力学习经验，当机遇来临，我会开一家自己的公司，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只要你快乐。”阳漾看着他那闪现光亮的眼睛，她发现他现在变开朗！这也是她最希望的。
从此以后，秋枫每天早晨精神抖擞，穿戴整齐的出门，每天晚上疲惫不堪的回家。渐渐得，他母亲没有再去做工，在家专心照顾他的起居。
过了几年，他终于离开那家公司，凭借自己多年跑销售，得来的客户与经验。用省吃俭用积累的资金，开了一家小型的健身器材公司。虽然他更加早出晚归的创事业，但是他很充实，也很顺利。
又过了几年，他在市中心买了一套，两百多平方米宽的房子居住。在他那设施齐全的新家里飘荡，阳漾难以置信自己的挚爱会有如此本领。
今天秋枫再次打开，那黑色的盒子。“阳漾，这些年都是你陪着我，或许就是你在我身边给我带来了财运!今天上午，我买了辆新车，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好吗？！我载你去兜风。”他找来个保平安的黄色小符袋，把信灰合着发黄的米，抓一把放到袋子里面，系好袋口。
“秋枫，你不会真知道，我这些年就在你身边！倾听你所有的酸甜苦辣。我也没有为你做什么，因为我无能为力。你有今天都是你努力奋斗而来！”阳漾深情的看着，散发成熟魅力的秋枫。能这样看着他，已经是她最大的满足！
秋枫把符袋系在脖子上，走出宽敞的卧室。
“枫儿你去公司吗？”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母亲问他。
“是的！”
“枫儿你晚上有应酬吗？”
“嗯，晚上要陪客户吃饭！您不要等我。”
“枫儿过来，妈有事给你说！”他母亲拍拍亚麻色的沙发，意示他坐下。
“什么事？”他坐到母亲身边。
“孩子，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别那么说，您供我读书的时候，更辛苦！”秋枫拉着他母亲饱经风霜的双手。
“孩子，妈是不是很自私，为自己有好日子过，你都快三十岁了，还是孤身一人！”他母亲眼里充满愧疚。
阳漾浮在空中，听着他们母子的对白，也觉得秋枫该找个妻子，毕竟人已经老大不小了。
“妈，这怎能怪你！感情这种事要讲缘分的。或许是我的缘分还没到吧！”他心里又想起阳漾，不自觉的隔着衬衫抚摸胸前挂的小符袋。
“不是缘分没到，是你没有机会去找！这样吧！我托一起打牌的几位老友，帮你留意。看哪家有适合的闺女，给你介绍介绍，大家找时间见见面，看你是否有中意的。”想起这事他母亲那脸唰的一下展开了。
看着慈祥的母亲，秋枫不忍心拒绝她。“好吧！有您中意的，您告诉我，我到时候抽时间见见她。”
“什么我中意的！是你要喜欢的才行！”
“是！不说了，妈我走了！”
“好！开车小心点。”母亲提醒他安全。
“知道！”他站起身来，整理一下笔挺的乳白色西服，转身走出华丽的客厅。
阳漾跟着他飘出家，不高兴的自语：“你那么爽快就答应你老妈，你不管我的感受了吗？”明知鬼魂无权嫉妒，但还是伤感。毕竟要天天看着秋枫与别的女人成双恩爱，对她是何其残忍。
秋枫来到停车场，开出一辆亮蓝色的“现代”车。阳漾浮坐在他身边，现在她终于可以跟他形影不离。
车子急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阳漾又想起家人，这么多年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还有孟洁，这些年来她常想到她，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