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他在抚摩脸颊的发丝间闻到了一股芳香,这气味他好像在哪闻过,是这般的净如秋月,芳如兰蕙,似有似无之间已让人浸醉其中。
南宫寻闻着熟悉而甜美的味道飘然欲仙,他在微闭的眼皮间看到一双美好、清澈的明眸。懵懂的知觉不知是清晰了还是模糊了,只感到衾间慢慢充实起来,好像是一副光滑的胴体,正从身旁攀爬而上,让他沉浸在莫名的欣快之中。他看清了拥有明眸的脸——那是幽若的脸。幽若此刻正出神地看着他。
南宫寻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泪水顺着瘦削的脸欷溆淌下。此刻,幽若依然出神地看着他,一刻不离,那神情仿佛生离死别。
南宫寻紧紧地搂着幽若,尽管感觉不到她的体温,但幽若光滑的身体就在他怀间。他开始亲吻,从她出神的美目开始,慢慢地延伸至胸前那块淡红色的梨花疤痕。这刻得至深至切的花朵,到底蕴藏着怎样的未了尘事?
南宫寻要仔细看看幽若,他还有好多话没问幽若呢。
他从衾间抬起头来,幽若正对着他含笑,她笑的样子媚若春花,南宫寻渐渐陷进去不能自持。他从她幽深的瞳仁间看到了人,那人是穿着白衣的女人。女人伛偻着腰背,一头苍白的长发遮住了颜面。她似乎在凄凉地哭泣,呜咽的哭泣声从幽深的角落里传来,飘荡在深夜的月光下。是那个“白衣”?她向南宫寻渐渐伸出手来,那是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南宫寻从她的指缝间看到了两个没有眼珠的窟窿!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南宫寻惊醒,他又做梦了。
此刻已是明日早错时分。他穿好衣服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刘远山。
刘远山神情关切地问:“南宫兄怎么了?今早见你老不下来,大伙都着急着得很。他们连饭都不让吃好便差小弟过来看看情况。”
南宫寻淡笑了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又愣了一回。
刘远山见他如此情形,便靠在窗旁好说歹说地问了几句。南宫寻本不想和他多说,随便应声敷衍了几句就算作罢。
刘远山和他来回磨了几茬,知道他不爱搭理自己,只得无趣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回头问道:“方才在门外听到你在里边惊哼了老长时间,到底什么事情?还听到‘幽若’什么的,这‘幽若’是何许人?”
南宫寻说自己在梦中胡诌,便掩盖过去了。
刘远山下去后,南宫寻仍久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他到窗前将垂帘拨开,看到围绕在老宅四周的荒地比昨夜见识的要大上许多。加之这日是阴天,天地间笼罩着一团氤氲的雾气,使得荒地的尽头若隐若现,目力难以企及。南宫寻看到,荒地西北角那片坟地里似乎还有一楹破败的屋舍。他昨晚只注意到荒凉的坟地,的确没看到旁边还立了楹房屋。倒是今早这浓密的雾气,否则他还可以看清那是做什么用的。
刘远山下去没多久,陈心远的书童又来了。他手中端着茶盘,上面放着用碗盖好的下饭菜和八分大碗的米饭。南宫寻忙起身接过,将饭菜放在桌上,随同唤名叫小虎的书童一起下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发现走廊那头的门又锁上了。
楼下门厅里。陈心远和刘远山正在下棋。宋作武独自坐在门口背咏文章。哑伯伯往老宅旁的破房走了一趟,带回一斗稻谷于小虎舂。彼时,刘远山也没什么变化,只顾悠然地喝着碗中的茶,有说有笑地与陈心远切磋棋艺。
南宫寻下楼和他们见了一朝,彼此套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哑伯伯从小虎那里得知他没吃过,急急手语了一番,叫他先去吃。
南宫寻用过早饭,下楼帮哑伯伯做了一些琐碎的家务事。午时,他与众人聚在老宅的院子里说笑了一回,余下的时间便独自在房间里温故旧日的诗文,一直到日落月冉,陈心远等人上来邀他去坟地看看。
南宫寻笑着说道:“到死人的地方做什么?”
陈心远手握折扇,笑道:“在老宅也闷了好几日了,方才看到坟地里来了两拨送殡的人,听说要入土的是本县城颇有名望的乡绅。他们平日里为乡里和县城的穷苦之人施舍了好些恩惠,也积了自己的阴骘和名望,如今我们这些同样受人接济的读书人,去给善施之人上一柱香,倒也不是哗众取宠的事。”
南宫寻觉得他讲的有些道理,便随他们一起下楼。
他们到了楼下,发现哑伯伯坐在门口抽旱烟。陈心远等人连忙与他说了一回去坟地看看的事。
哑伯伯在地上敲了敲烟斗,笑着哑语道:他已经老了,怕被死人冲了阳寿。如今过上了好日子,他还要多活几年呢。
大家知道他犯忌讳,便也不再强求。
南宫寻和陈心远等人踩着月色向坟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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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道观 下
远远的,两排穿着丧服的人,跟在一道人身后绕着死者的墓穴慢行。那道人手中拿着铜铃,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为亡灵超度,一面不断地摇晃手中的铃铛。
南宫寻不解地道:“那道人摇那铃铛做什么?”
陈心远和宋作武只顾走在前头,没有理会。一旁的刘远山回道:“可能为死者导魂罢。”
“那么,为何两家大户请一个道人做法事?”
刘远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道人已经引着两户人家绕了墓穴数圈。他向空中撒了两把冥币,又朝地下甩了一些水,命死者亲属站于原地。
南宫寻等人此刻已经到了两户送殡者的中间。陈心远向其中一个管事的婆婆简单叙述了一下此番来意。那婆婆倒也是明事理的人,忙命身旁的女俾拿来一些果品和赏钱与他们。大家都或推或让收了一些。他们将收来的东西放到小虎手中,然后恭敬地向两位死者的棺椁鞠了一躬。
入土在迩,道人已经做完了法事,他带领一帮年迈的老妇朝半里地外的破旧屋舍走去。南宫寻此前在老宅的楼房上远远地观望过这楹屋舍,如今站在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看不清它是做什么用的。他想趁陈心远等人还饶有兴致地与一旁的老者攀谈之际,偷偷跟着老妇去看看情况。
道人借着灯笼引老妇们进入屋舍。南宫寻看到屋舍的正门上挂着一块木匾,上面的字迹经过日晒雨淋已经斑驳。他在口中默念道:“‘白娘娘道观’。”
道观里进了人,也不像之前那般死寂了。南宫寻跟在这群人身后,悄悄躲进一侧的角落。
道人和老妇们进了道观后,便一直跪在正堂的石像面前虔诚膜拜。
南宫寻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石像是依照女性的模样雕刻的。他觉得这尊石像有些熟悉:面目秀美,体态妖娆,鬟发上还穿了一枚梨花簪子。
她是画中的女子?她是幽若!
南宫寻看着眼前神秘的石像,心中疑惑重重。他至今还不清楚那天深夜疯道人为何给他那幅画像,而且还要他烧了。那日夜里,当他看到画中的女子时,马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迷惑。被迷惑不仅仅是因为画中的女子像幽若,而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那时他仿佛听到画中的女子正对着他笑。他不能烧了它!
石像前面的道人和老妇们膜拜完毕,留下些供品便随门出去了。南宫寻从角落里出来,此时老妇们点燃的蜡烛还亮着,他开始仔细打量被妇人们称作是“白娘娘”的石像。
她便是画中的女子!南宫寻再次肯定。只可惜那幅画像已被他忘在客栈里了,否则他可以拿来对照一下。
那日南宫寻在怔忪之中匆匆离去,以至画像忘在了客栈都未察觉,当他第二日傍晚回去取画时,画像已经不见了。他问打扫房间的小厮,有没有人在他离开的当日入住他的房间。那小厮像换了个人似的,粗声粗气说道,客栈一天要入住这么多客人,他哪里有空惦记这些鸡毛蒜皮的冗杂琐事。他还揶揄道,就算南宫寻是前天的客人,他此刻也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南宫寻席地靠在“白娘娘”的脚跟下,回忆这几日自己经历的怪异之事。他刚才从隐藏的角落出来时,听到走在最后的老妇跟前面的人说:“雷老爷和孔乡绅的魂魄被‘白娘娘’勾走了。但愿道师刚才已将他们的魂魄招齐,否则三魂六魄不齐的亡灵在黄泉路上也是招野鬼们欺负的。”前面的妇人应道:“可不是,请一个道师招魂也是为了能让他们赶到一块,在路上有个照应。”后面的老妇人摇了摇头,说道:“‘白娘娘’不知又要带走多少人了。”前面年轻一些的妇人道:“娘娘的阴魂如今又回来了!”
南宫寻在道观没呆多久便只身回了老宅。那时,哑伯伯已经设了一桌好鱼好肉的香筵。他见南宫寻先回来了,便跟他询问坟地里的情况。南宫寻略略提了一下大致的情形,问道:“伯伯可否知道‘白娘娘道观’中的娘娘是何人?”
哑伯伯笑道:自己来这老宅养老才一两年的事情,对这一带的事情真不怎么了解,也不清楚所谓的娘娘是否真有其人。
他们聊了一会,陈心远等人回来。刘远山笑道:“南宫兄不辞而别,原来是被酒香吸引。该罚,该罚。”
大伙一笑过后,吃了这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佳肴美味,都心满意足地各自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