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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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彬睡不着，他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事发生在身边。

当警察把大头李僵硬的尸体抬走，他几乎不能呼吸，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和自己一起吃晚饭，还到自己碗里抢了几块红烧肉，好像只是一个转身，他就不能说话，不能动，冷冰冰地躺在地上了。

李彬挤过人群看见他的时候，他被一块白单蒙上了。

王波是第一个发现大头李尸体的，吃过晚饭，王波和大头李去校门口买水果，挑水果的时候大头李还在一边，等王波付了钱回头，看见他走到街中央去了，当时车辆很多，大头李看都不看两边，弄得几个司机急刹车，伸出头来骂人，大头李好像没听见，一直往前走，走到街对面人就倒下去，王波跑过去叫他他不动，再一看，他死了。

大头李死相难看，全身溃烂，眼珠外凸，似乎要瞪出眼眶。王波边向警察描述边发抖，显然受了惊吓。警察在现场勘查一遍，又找几个学生老师做了一番调查，警车呜呜开走了。过了会，围观的人散了，李彬回到自己的寝室。

这天晚上，他睡不着，上铺的董军也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弄得床乱动，他们俩和大头李在没分寝之前，确切地说是今天下午之前，是一个寝室的，一起住了一年多的同学就这么莫名其妙突如其来地死了，谁能睡得着呢？

李彬有择席的毛病，换了地方要失眠几个晚上才可以适应，睡不着觉是痛苦的事情，所以李彬对这次换寝有很大反感，反感归反感，寝室还是要换，学校要翻盖教学楼，男生宿舍一二楼用作老师办公室，住宿生统统向楼上搬两层，原来空着的几个寝全都满员不说，学校还动员一部分家在本市的学生回家去住，这样才算把住宿男生都安排妥当。

李彬寝室六个人被重新分配，王波、杜小乐、大头李和耿平一组，李彬和董军一组。李彬和董军先帮忙把他们四个的东西搬进303，一进门，走在前面的大头李就说：“靠！”大家在后面问：“咋啦？”大头李不说话，愤愤地把行李哐叽扔床上，几个人随后进来，才发现这屋子久没人住，实在太脏了，满地满床满墙全是灰，

耿平：“这是原来的杂物间，没人收拾，肯定是脏。”

杜小乐说：“前天回寝室时候遇到姓崔的管理员，她告诉我要分寝了，有什么建议可以告诉她，我看她那副德行就恶心，分明是要东西。”

王波：“她不是好东西，没给她送礼，她就把这个破屋分给我们了。”

几个人沉默一会，耿平说：“待会打扫一下吧，先把李彬他们的行李送上去。”

李彬和董军被分在403，也是杂物间。董军说：“看来咱们的屋也好不哪去。”李彬抱着被子边走边说：“也不知道哪俩倒霉蛋和咱俩一个寝。”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403，开门进来，吃了一惊，屋子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意外，四张床整整齐齐，桌子椅子规规矩矩，玻璃窗闪闪发亮，地面几乎能照出人影，李彬伸手摸摸墙，竟然连一丁点灰尘也没有，就像有人刚刚下力气打扫过一样。

六个人你望我我望你，几乎同时说出一句话：“差别怎么这么大呀？”

大头李拍着李彬肩膀，由衷说：“兄弟，你们真好命！”

左边下铺已经叠好了一套被子，看来有人先到了。董军把行李扔到右边上铺，指了指下铺说：“你在这吧。”

李彬把自己的行李东西放在董军下铺，大头李他们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你们收拾吧，我们下去了。”刚走到门口，大头李用力吸吸鼻子：“谁呀，还用香水？”

李彬说：“谁用香水了？”

大头李说：“你们没闻到香味吗？”

一句话弄得几个人都使劲吸鼻子，李彬说：“真有香味啊。”

这香味很淡，如果不注意，很难与水果味道区分开，但是留神了，就又觉得不是任何一种水果的味道，而是纯粹的一股香。

李彬马上把目光投向董军，董军说：“你看我干吗，我才不用那玩意呢，我有病啊？”

一直没有人住的房间异常洁净，而且还有香水味道，真让几个男生奇怪了。

李彬忽然想起什么：“一定是他的。”他指着那张叠好被子的空床。

大头李笑：“不会这是个娘娘腔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个声音：“你说谁呢？”

几个人都吓一跳，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后面，他斯斯文文，戴黑框眼镜，肤色白皙，倒真有几分女气。

“没说谁，没说谁。”王波拽了拽大头李，回头向李彬说：“我们走了。”

那男生看了眼四个人背影，进来把一箱东西放在床底下，先来的那个果然是他。

李彬和董军互相吐了下舌头，和这么娘娘的人一起住，真是折磨。

董军坐在上铺问那男生：“哥们，你那个系的？以前没见过你呀。”

男生扶了一下眼镜，李彬发现他居然还翘着兰花指，差点晕倒。

男生说：“我叫丁满，通讯工程的。你们呢？”没等两个人回答，丁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糟糕啊，晚霜忘记拿上来了！”说罢赶快起身出去，临出门又返身回来：“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啊，我的护肤品都很贵的。”

李彬和董军顿感天旋地转。

窗外太阳此时落下西天，余晖透过窗子洒满房间，斜阳影里，李彬陡然觉得一团黑影从金色阳光里闪过，那本来浅淡的香气好似猛地浓重几分。

“怎么怪怪的？”李彬说。

“什么？”董军趴在床上翻一本小说：“哪儿怪了？”

“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董军：“除了你和我，这屋哪有喘气的？你我都没长膀，哪能会飞啊？”

李彬晃晃脑袋：“邪门了。”

这时门开了，一个人探头探脑问：“这里是杂货间吧？”

李彬和董军异口同声：“是！”

那人大叫一声：“累死我了！”跟着把身子挤进来，好家伙，他肩扛手提行装累累，活像一辆超载的大货车，李彬知道他一定是最后一张床的主人，连忙过去帮他将东西卸载，他连声说谢谢。他叫于光全，计算机系的。他的东西除了行李就是书，李彬帮他整理，发现大多数数是英文版的，心里想这小子有点意思。

于光全的书真不少，满满当当两大袋，桌子上堆得像小山。李彬说：“你没有地方放，先放我床底下吧。”于光全犹豫一下，拣出两本，剩下的交给李彬，李彬把两个口袋弯腰塞进床底下，起身时他下意识向丁满床下瞅了一眼，好几个大口袋，把床底下填得密不透风。李彬心想真是个娘们，东西特多。

晚饭时候，李彬在餐厅看见王波他们，几个人打了饭凑到一处，大头李乘李彬不注意，使出飞毛筷子把他的红烧肉夹进自己碗里，李彬恶狠狠说：“你准是饿死鬼托生的。”杜小乐说：“不，是馋死鬼托生的。”嘴上说手下动，也偷了李彬一大块肉，把李彬弄得哭笑不得。几个男生就这么嬉闹着吃过饭，王波和大头李去买水果，其他几个人去了球场，路上李彬远远看见丁满在树林深处左顾右盼的影子，大概在等女朋友吧，鸳鸯们都爱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聚首。丁满那么娘们，居然还有女朋友，李彬想想就要笑，他那样子找个男人婆倒挺互补。

此时，谁能想到几分钟后，大头李会变成一具尸首呢？他和王波向校门口走去，还蹦起来打了一下路边柳树倒挂的枝条，耿平说：“瞧他几块肉下肚撑的！”大家在他背后一起大笑，他还回头来问：“小子们笑什么？”

等他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什么都不存在了，属于他的思想，他的声音，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停止，因为属于他的时间已到尽头，他的生命已然停顿。

夜深了，上铺的董军不再翻腾，睡着了。李彬也逐渐迷茫了睡眼，大头李的影子还在眼前晃，带着他偷红烧肉的那个笑，得意的，调皮的，兴高采烈的，在困意里逐渐遥远，渐转朦胧。

“睡吧。”李彬在心里说，“他已经死了啊。”这样想着，他的困意汹涌澎湃。

就在即将入睡的瞬间，李彬陡地觉得似乎正有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在半空瞪视自己，他全身一个激灵，像被电击，猛然张开眼睛，月光淡淡照着屋子，黑暗里屋里的东西呈现出影影绰绰地轮廓，含混不清里一条影子从窗外投来，李彬的心脏刹时提到喉咙，他差一点就大叫出声，但当他再次向影子来处瞧去，月光明明晶晶，一切肃寂，什么都没有。李彬揉揉眼睛，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哆哆嗦嗦在心里说：“大头李，你可不要来吓唬我，我胆子小啊！”祈祷完了，非但没有解除恐惧，心跳得更厉害了。他艰难地在寂静里挨着时间，盼望着早点天亮，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胆子竟然这样小。

经过方才的惊吓，他不敢闭眼，害怕一闭眼又会有可怕的感觉出现。他可怜巴巴地瞪着困得要死掉的眼睛，瞅着对面床上睡熟的丁满，这小子晚上回来得很晚，看样子，和女朋友约会很开心，一脸喜色。

过了会，当他眼睛逐渐适应了屋子的黑暗，他突然发现，丁满竟然正也睁眼看着自己，李彬差点没吓死，后者则冲他做了个软绵绵的笑，黑暗里看来无比诡异，李彬在心里说：“他妈的，这厮晚上约会干了好事，正在意淫呢！”

快天亮时，李彬终于疲惫地睡着了，他不知道，一场恶梦正在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