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NO.6另一个人的加入(1 / 1)
七月的第一个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向大地时,杉田引幸一行已经端坐在村上郡最有名的茶馆里。元田兼吉夜行了五个时辰,目下略感疲惫,等茶炊时不免悄悄睡去了,就坐在榻榻米上。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戴着草帽,行色匆匆,不过当他向店主打听了一些什么话后就立刻微笑着了。他径自步向一个单间,轻轻叩门,然后很有礼貌地拉开,跨进去,随手又关紧滑门。
“元田兄,是您吗?”那个年轻人说道。
被叫到名字的人很快睁开双眼,而他侧首也就是正对滑门的杉田引幸在听到叩门声时就把手插入了荷袋,另一边的九条友子只是好奇地望着来人,感觉似曾见过。
“啊,对不起,敝人是野边地鲇野太郎,请诸位多关照。”
来人说着摘下草帽,并且不请自坐,跪倒在杉田引幸对面。
“野边地鲇野?莫非阁下正是鲇野信雄的长子……”
“正是在下,那日在野边地失态了,感谢元田兄不杀之恩。”
“您怎么晓得我的名字?”
“这个说来话长,……”
原来,鲇野太郎切腹不成回到家里后,正赶上他父亲找他,便赶紧略略梳洗一番去见鲇野信雄。父亲告诉他飞波组来人了,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叫做元田兼吉;听到这里,他即刻将早上在官道上的经过讲给父亲听,一五一十,丝毫不少,也不添油加醋。鲇野信雄听过马上明白了:他告诉儿子击败你的正是元田兼吉,看来他很有人道,还救你一命。
说过后,鲇野信雄匆忙书写了一封信函,收启人是太田正纲,并对他儿子说,去秋田找飞波组,如今你的命运只能如此了,正好圆了你从武的梦,一切没有结束之前我不能再认你了。
当日午后,鲇野太郎收拾停当,骑着一匹快马告别了野边地。
他一路且走且停,每过一地,就去最好的酒馆打听一辆黑色马车的去向。到达秋田后,便去拜谒飞波组,太田正纲接见了他,看过信后,这个组长说野边地应该不会有事,如尊父所言,阁下如若执意从武,就请前去追随杉田引幸与元田兼吉吧。
“你已长成,而我们又正缺人手,想来你的功夫还不算太差,请上路吧,去江户找他们,如果你的运气不坏,可能会在新潟碰上他们的马车。”
说完,太田正纲给了他一枚木梳子,然后让他下去休息。但是鲇野太郎心里业已对元田兼吉佩服的五体投地,指望早早见着他,于是,吃过午饭,就从秋田赶出来……
“哦,”元田兼吉笑了。
“鲇野君,可以把您的梳子借我看看吗?”杉田引幸冷淡地说。
“哦,这是我的师妹杉田引幸,这位是九条友子小姐,正是你那日侵犯的马车主人。”
“噢,失敬!请小姐原谅敝人在野边地的不敬。”鲇野太郎从亚麻布衫内摘下梳子呈给杉田引幸,脸却顾向九条友子。
“不必了,您的冒犯微不足道,以后请自重就是。”
九条友子刚才还有说有笑,轻声细语调侃元田兼吉的困觉,这会竟也严肃不少。
杉田引幸仔细察看那枚香木小梳子,然后煞有介事地用它梳理着秀发,过了一刻,又观察梳子,然后还给鲇野太郎。
其实,她亦是几日前才得到这种梳子,并无多少经验,但是先前听一位同门师姐讲起过:用信物梳头可以辨其真伪,因为不论人的头发如何干净,不消半个时辰,它就不如以前干净了,这其中有生理的因素,然而主要是人们每日处于尘浮的空间之缘故,而当你用一般的梳子梳理它时,梳子就会变脏,至少会沾染上毛屑,可是用飞波组特制的信物梳头,事后会发现梳子永不见脏,却是每次梳过后仅仅微微变色,梳齿较先前没用时发浅了一些,隔不多时,即会自动恢复原来的色泽。更为奇妙的是,每次梳过头后,会变得格外神清气爽,估计是这种香梳自身沁渗出来的养分发挥了作用。
“啊,对了,元田兄,我路过本庄时听说当地刚刚暴死了一位郡司,弄得乡民们人心惶惶,却也拍手称快。”鲇野太郎把木梳重新系在脖领里时说道。
杉田引幸闻听此言,心里一惊,然后很快平静下来。
“是吗?”她说。
“是啊,杉田师姐,更加奇怪的是这位官员还未出殡,他的宅邸一夜之间竟被洗劫一空,府中老小六十几口全部罹难。”
杉田引幸听着他的咬文嚼字不由笑了,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她甚至预料到实施这次劫杀的领军人物该是组长手下的惟一亲信——谷川慧子。太田正纲早年丧偶,誓不再娶,但是自从大阪的组织为他派来一名姿色武艺俱佳的助手后,他那枯死的心灵就复苏了,而且如他所愿,得到一股甘露的完美浇灌。这股甘露除却全力浇灌飞波组第一号人物的同时,偶尔还会不经意地流向另一名江户儿——浅野义贞。
九条友子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微笑着,然后起身离开,不一会进来重新坐定。这时,茶炊上来了,后面另跟了一个伙计,端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盘,里面是四盆净面温水,加了香液,另有四块洁白的毛巾。
他们洗过脸后,元田兼吉看着对面的九条友子,深深地笑了一笑,那个姑娘亦回望着他,嫣然一笑。这一切鲇野太郎并没注意,但尽数收入了杉田引幸的眼里。
他们用过茶炊后,杉田引幸立刻正襟危坐,她说:
“师兄,鲇野君,还有九条小姐,你们听着,刚才我仔细考虑了,现在我们必须把马车弃掉,改乘快马,走长冈一线,径往江户。”
元田兼吉点头称是,鲇野太郎亦立即颔首。
“那么,下面……师兄,你去买马,鲇野君已有,三匹就可以了,我再转转,看看此地有无组长要的那种布料。我们午后出发。”
“杉田小姐,不用了,马车上有四匹马呢,是我父亲让人从十和田挑出的最好的快马,耐力非凡。”九条友子站起身,先自将门滑向一边。
元田兼吉也站起来,然后是鲇野太郎,最后是杉田引幸,他们一起走向外面,来到柜台,结过账,由伙计引着到了茶馆后院的停车场。然后杉田引幸就叫那个领路的伙计退下。
“可是还要买鞍具,”她说。
“也不必,车厢里有。”说着,九条友子打开车门,拧动了一个按扭,座位便自动移开了,她又启开一块嵌板,众人即刻看到有四副非常精致的鞍韂整齐地摆放在车厢底下,上面还用一些搭钩固定着。
“好,你们卸马备鞍,我去街里一趟。”
杉田引幸大喜过望,提了鸽笼匆匆走开了。
她刚走出十步,又转回来,看着鲇野太郎说道:“鲇野君,现在你还不能随我们一起走,一会你们要卸三匹马下来,再把你那一匹套上车,等我们离开后,你要独自驾车先去新潟,然后找一处海岸断壁,把最后一匹马卸下来,让你的马驾着车走到高处,你将它赶下去,眼见它跌入海里,再来找我们,你要走僻静的小路,斜插去长冈,我们晚上在那里等你。记住,这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否则别来见我,如果你当晚赶不到,那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说完,那个冷美的女刀手才重又转身离去。
鲇野太郎对着她的背影“嘿”了一声,然后与元田兼吉一起卸马装鞍,当他俩把这些做好时,后者对前者悄悄说:“目黑区,西南十里教堂。”鲇野太郎对他感激地点着头。九条友子则在另一边掇弄自己的包袱,并且一再抚摩着那辆马车,这些都被鲇野太郎看去了。
这时,杉田引幸回来了,她手里的鸽笼不见了。
四个时辰后,秋田的太田正纲收到三只鸽子,黑色的,腿上缠着白色的丝线;其中一只带回一封短笺,上面写着:
组长,一切照常,吾等不走新潟,
自村上往江户。另有一人加入。
您忠实的仆人:杉田引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