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如果你觉得相信自己还不够，那就加上相信我。”她抬头看他，那张清秀的脸，便如天使，是上天派他来拯救她的么？。他是可以依靠的，他是可以信任的，是么？“好了，你可以不动，我自个可以把你拉上来了，除非你想把我拉下去。”刚才说话间，他已解下腰带，将他与她的手紧紧地拴在了一起，就是松了手，也放不开了。——犹如宿命。

时间如水流逝，堪堪已是数年功夫。谈天说地，舞文弄墨，吹箫抚琴，游山玩水，多少都是少年人的心性。当然少不了病发伤痛，师父钻研出一套功夫，一分为二让他们苦练，虽然不能治愈，但总算是一次次挺过来，继续地活着。奇的是二人都有极高的练武天份，功夫倒是突飞猛进，达到了一流的境界。楚康从小都是受着无情的训练，不动心不谈情，只有心中无情，才有金刚不坏之身，才能在今后的斗争中不受困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他的人生必将惊心动魄，必将有取有舍，没有一副铁石心肠是挺不过去的。至于什么痴情爱恋，什么缠绵悱恻，更加不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这山上的时光，于他不过是一种蛰伏一种修炼，蓄势待发，等待着一飞冲天。而这样的悠闲，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不会再有，所以他知道要安然地享受。只是远离了尘世的压力与教诲，对自己也有了一点纵容和放松。他竟然生出了几分同情心，而且将这所有的同情心都用在烟波的身上。相救、鼓励、照顾，他倒真是对她有难得的耐心。

或者他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叫同病相怜吗？他与她，本就是这样互相的鼓励和扶持，才一路走过来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而那一二分的快乐总想让它变得更大更多，所以他要与她一同分享。

在日日的武功修为上，在诗文词曲中，在琴箫乐声间，因为同窗同学，因为有太多的时间磨合，便隐隐的有了几分默契。山上的时光，虽然有病有痛，有苦练苦读，但是有快乐，而在这快乐中有彼此的影子。

当然还有风清，风清是老大，风清在三人行中是更加核心的角色，仿佛是风清左手握着楚康的手，右手牵着烟波的手。烟波是飞扬的，永不作伪，风清淳厚而宽容，于是一个放肆一个纵容，而楚康却一向当不安分的观众，喝倒彩帮倒忙，正好时时上演一台台好戏。楚康太聪明，她实在是欺不着他，而他在小事上也不肯俯就，不象风清一样让她耍赖，每每还要风清来化解二人的纷争。常有鸡鸣狗盗、翻墙揭瓦之类背着师父捣蛋的事，自然都是三人同行，多半受罚的都只有风清和烟波，当然是烟波太张扬，风清太老实，只有楚康够滑头，十有八九都能蒙混过关，怡然自得地在一边偷乐，之后再被二人一阵猛揍。他总是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叫着“这是损失最小化的经济原则！”楚康的头脑里有一部分烟波和风清不能了解的内容，所以看上去烟波和风清反而更加亲厚。烟波的娘亲开始几年还间或托人送些银两来，只是渐次稀少，师父尽自己所能补给，但也愈发的捉襟见肘。“师父，烟波师妹的药费还是不够，单是人参一味，就贵得离谱，这次又只有些须末，药效总是不够好。”负责采买的风清已竭尽全力。“也只能如此了，先将就用着罢，下次再想办法。”楚康无意从窗边经过听到。他也是个药罐子，但是从来不知道会有人穷得连药都配不起。没有钱的生活，他完全不能想象。

他迈进门去。“师父，烟波师妹的药方子给我一份，我过两天也要配药，家里人和药铺很熟，保证货真价实，比外面的省许多钱。”师父一向严厉，楚康与风清、烟波都只是背着师父游乐。楚康的身份也只有师父知道，更加不许烟波与他相亲相近。此次看他这番热心，只怕又有一顿责骂。师父却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一文钱也能憋死英雄汉。这是救人一命，别的都已顾不得了。

“也只有这样了，只是烟波她怎么欠得起你这样大的人情？”都说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用他的钱救她的命，那烟波要背负怎样的负担？“那好办，就说她娘亲出的钱，不要让别人知道，那就行了。”在他的逻辑世界里，事实的真相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登场。烟波还是从风清那里知道了真相。当她要冲出去找他的时候，风清拉住了她。

“你要做什么？是去谢他，还是要质问他为什么要出钱救你？”她愣住，楚康是十足的好意，她有什么理由生气？“你就当是同门的情谊，他有这个能力，你就让他做吧。”可是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悲哀。他有这个能力，当然，楚康从不讲他家里的事，只是定然非富即贵。他跟所有的同门都不一样，时常有人给他带来大量的书和资料给他看，会有人定期来与他闭门长谈，那时他的眼中会闪着不一样的光芒。－－那是一个她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这让她觉得他变得高而远，对此她有点害怕。再加上这一层，他又成了她的恩人。“我知道也只能这样，可是，我真的很想能平等地站在他的面前，不用仰头，不用变得卑微。”

风清怔了一下，一个人那么渴望能平等地站在另一个人面前，会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烟波收到了一封娘亲的来信，娘亲已病重，自知不起，尽力为她安排了未来。她终于可以进父亲的家门，娘亲还替她和禁中的侍卫订了亲事。信中再三叮咛，回家后，务必事事忍耐，委曲求全，保住存身之处，如她这般一介孤女，自当万事小心。对娘亲，她一直有恨，可是从这一刻起，全部释然。娘亲为她争得的一切，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价。她可以想象，娘亲在那个深似海的侯门里，怎样的人人讨好与辛苦经营，才为她争得了容身之处。烟波收拾行装，下山，师父让她一个人悄悄地走，她也只来得及和风清师兄道别。人生原随缘，离合本无常。“风清，我要走了。”“是差不多了，姑娘大了总要出嫁的。”风清有不一般的修为，倒似丝毫不介意。

“那以后我们还见不见得到？”她却是看不开的。“我永远在这里。”风清的出世入世都在这里。他竟不问她的去处。也不知是年轻得太过潇洒，还是真的达到了风动心不动的境地。楚康不在，可她想告诉他。原来离别就在这样的不经意间发生。她慢慢朝山下走去，在山上她度过生命中最绚丽的时期，在这里她摆脱了死亡的阴影，在这里她获得了新的生命和活力，在这里她遇上了永生不能忘记的楚康和风清，可是这样的生活今天已经结束了，从今后要经历什么样的人生她真的不知道，只是楚康教会她要从容面对，她并不畏惧。但是今后的人生中还会不会有楚康出现？这一别又还有没有再见的理由？这样想着走着，却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咦，你这是到哪里去？”是楚康回来了。她心头有一阵喜悦，到底，还是有一面的机会。“我要下山了，回家去。”“那好啊，回到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开始绚丽多姿的生活，恭喜你了，可以摆脱清苦的苦行僧修行了。”他轻描淡写的，还带着几分调侃，仿佛对分别毫不在意。山上的生活对他不过是修行，对她而言却是最大的快乐。她对于他不过是一个过客，而他对于她也可以一样的轻描淡写么？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白衣映成了金色，玉树临风的他和婀娜秀丽的她在晚风中相遇，然后别离。有一阵沉默，到底相处了这些年，分别是总该说些什么，但是说什么好呢？她与他这样的萍水相逢，又这样的一笑而过。“天快黑了，我要走了，再见。”“那好吧，你多保重。”两个人的身影就这样交错而过，从面对到背对到渐远。这就是别离吗？没有难舍难分的场面，没有依依不舍的挽留，更没有再见的约定，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几年的记忆是真实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在尘世中的身份，从此后在茫茫人海中凭什么才能重逢？人生真的不能苛求么？在这一段生命中结束了的缘份要想在下一段生命中再续是这样的不可能么？她忍不住要回头看一眼，但见他潇潇落落的身影渐渐融入渐深渐黑的树影中，终于不见，只留下他哼的山歌还在空气中回荡。他对她是如此重要的人，而他却是不经意的。她转身继续向山下走，已是夏末，山风拂过，面上有微微的凉意，用手一拂，竟是湿润的，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不肯隐藏的泪水悄然滑落，爬满了双颊。他不肯回头，一回气走到山上，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他在忍住些什么，这一点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时候才向山下望了一眼，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黑，景物都已模糊，包括她早已不见了的身影，心头依稀涌上一丝悔意，她走得这样不留痕迹，难道说今生真的就此永别，他是真的愿意这样么？可是这对于他应该是无所谓的，她注定是他人生的插曲，至少现在，他与她，仅仅只能是相识而已。她对于他来说，不，应该是所有的女子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他也很快就走了，临行前他问师父她的去处，但师父不肯告诉他。他走后，风清问师父为什么不说，师父一阵思量，还是摇头：“相遇不是福，但是他们注定会重逢，悲欢难料。”想要重逢的人，一定会再相见，只要是真心的想见到。

第三章 重逢

这一年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然后是秋天，冬天，季节的交替永远都按着既定的规律运行着，而人生呢，人生会有什么可以遵循的轨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