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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绝地逆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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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人请。」

铁铉面前摆着一个小炭炉,炉上放着一个铜钵,钵中又烫着一壶桂花酒,香气四溢。

「徐大人家有兄长镇守扬州,江南的桂花酒想必是喝得不少,且尝尝我这酒味道如何。」

云起入座道:「倒还没怎么喝过,二哥与我,我大姐走动不勤。爱理不理的。」

铁铉眉毛一跳,若有所思道:「若论承继家学,徐大人比之燕王妃如何?」

云起想了想,叹道:「我不及我姐。」

铁铉微笑道:「到底是徐家的后人,当年听说为了锦衣卫正使之位,朝中颇还起了番争执,先帝一念之差,起用拓跋锋,乃至酿成后患……」

他到底想说什么?是朱允炆示意来问的?云起心念电转,遂答道:「铁大人,太祖自有他的意思,不容过多揣测。」

铁铉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后道:「先帝辞世之时,听说只有徐正使在御前侍候,不知听到何话?」

云起莫名其妙,未想铁铉竟是提到这事,思绪回转,定在朱元璋临归天的时间点上,缓缓道:「他说:‘刘基的烧饼歌……"」

铁铉点了点头,云起一笑道:「太子书房中不就挂着一副烧饼歌,回去摘下来瞅瞅,或能读出来点遗训什么的……铁大人,酒烫热了。」

铁铉道:「光喝酒未免无趣,书架上有点下酒菜,劳驾徐大人帮我取来。」

云起去翻书架,打开架子上那包袱,倏然心中一惊。

包袱中有油纸包着牛肉,旁边还有个小瓷瓶,这还罢了。

最重要的一物……云起看到了尚方宝剑!

那并非燕王入京时,宋忠手捧的赝书,而是实实在在,满大明朝只有一把,货真价实的,朱元璋亲自赐予锦衣卫执掌的尚方宝剑!

怎会到了此处?云起记得离开南京前,自己亲自交给了荣庆,难道是朱允炆从荣庆手中取了过来,再交给铁铉的?!

云起一时间手中满是湿滑的汗水。

铁铉道:「旁边还有个瓷瓶,劳驾正使大人也一并取来。」

温酒,琼浆,桂花香。

铁铉摇了摇酒壶,斟上两杯,云起凝视铁铉双眼,伸手去端。

「且慢。」铁铉阻住云起的手,手指一触,便即分离。

「当年拓跋锋谋杀皇孙一事,传遍朝野,徐正使为何要将他放走?」铁铉伸手拔了那瓷瓶的盖子,漫不经心道:「为何不替燕王杀他灭口?」

云起镇定下来,答道:「一点私心而已,终究不忍心看他身死,铁大人奉谁的命令前来?太傅的?皇孙的?」

铁铉缓缓道:「该唤皇上了,徐大人,不能总将他当作皇孙。」

云起哂道:「徐云起只知有皇孙,不知有皇上。」

铁铉将瓷瓶倾斜,倒了点药粉在酒杯里,悠然道:「皇孙派我来查清楚,徐正使是否与燕王勾结……方才我看到马三保出了营去……」

云起听到这句,疑道:

「三保出营去?去了何处?」

铁铉微一愕然,反嘲道:

「事已至此,狡辩何用?」

云头道:「是,我若与燕王勾结,便当率领李景隆败军投奔北平,还到德州来做甚?」

铁铉冷冷道:「此暂且不论,瞿大人为国捐躯,你身为监军,为何不报?反将败名诬以忠臣头上,你死有余辜。锦衣卫当朝,不知枉害了多少良将性命,乃至今日朝中无将可用,听由乱臣贼子肆虐猖狂,千万人命,系你一身。」

「皇孙只派你来查我通敌之事,铁大人。」云起挑衅地笑道:「既查不出我通敌

,这酒便不能喝,大人慢用,告辞。」

说毕起身要走,铁铉未料此人这般油滑,当即沉下脸,冷笑道:「去何处?营周俱是刀斧手,你出帐一步,便将你剁成肉酱。」

云起袖子微微一动,铁铉又道:「先前已吩咐了李元帅,若本人被挟持成了人质,当将我一并杀之,铁铉无家无业,出身市井,搭上你一条锦衣卫正使的命,却终究是赚了。」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

铁铉沉默半晌,道:「不信?」说着又往自己的杯中下了药粉,端起酒杯,道:「徐正使,我敬你一杯。」

云起几乎从一陷进这局里便处处被动,此刻道:「皇孙真让你来杀我?」

铁铉不答端起那杯,仰脖喝了,潇洒地一亮杯底。

铁铉要同归于尽,云起再无侥幸心理,茫然地喝下了桂花酒,酒味苦涩。

铁铉道:「还有何话想对皇上说?」

云起反而不再挣扎,静静坐着,良久后道:「告诉他,这辈子跟了他,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云起疲惫地闭上双眼,腹痛如绞,倒了下去。

铁铉伏在桌前半晌,片刻后挣扎着起身,云起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铁铉挣到门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包,朝嘴里灌了好些药粉,方踉踉跄跄逃出了军帐。

云起心想:铁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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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外,烈日高照,四处俱是漆黑的木炭,破败的砖瓦。

拓跋锋几是**全身,只穿一条短短的薄裤,趴在午门前的一张条凳上。

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在他健壮的背脊上,每一鞭下去,俱抽得他皮开肉绽。

「啪!」

蒋瓛大吼道:「皇上寝宫走水,皇宫烧得厉害,你人在何处?!」

「你身为锦衣卫正使,后知后觉!不去救皇上皇太子!去了何处!」

拓跋锋咬牙忍着,胯间那条短裤已被血水浸成紫红色,全身鲜血淋漓,更沿着长脚滴下地来,在午门外染了一大滩。

寿春公主看得心酸难耐,转身离去。

「你怕大火?!给我晕倒在御花园?!」蒋瓛歇斯底里地大骂道:「你这个废物!」

「废物!」

「他是来救我……」十三岁的云起小声道:「走水的时候,师哥是来救我……」

小云起大叫道:「别打了!他是……」一句话未完,却被苏婉容胆战心惊地紧紧捂住了嘴。

上百名午门卫亲眼看着拓跋锋挨打,这顿鞭子真是抽得他们心花怒放。

外加蒋瓛不住嘴的「废物」,更为拓跋锋的侍卫生涯加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这野狗!皇上有危险你躲了去何处——!」蒋瓛的怒吼声回荡在午门上空。

「别打了——!」小云起大哭道:「别……」

「摔!」蒋瓛喝道。

四名锦衣卫架起拓跋锋,狠狠朝地上一摔,拓跋锋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房内,药炉传出刺鼻的气味。

小云起呜呜地哭着,转身去斟药,那手不住发抖,更将伤药泼了些许在拓跋锋身上。

「还痛么?」小云起哭着问:「师哥,你别死……」

拓跋锋疲惫地拉着云起的手,道:「谁都能死,你不能死……」

「让他们去死……你不能死……」

一声沉闷的雷响将云起从那遥远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不能……死。」

帐内空无一人,铁铉不知去了何处,又一声巨响,云起勉力探手,到桌上乱摸乱抓,碰翻了墨

砚,墨水洒了一身,继而摸到一支羊毫笔。

云起将那笔□喉咙中,猛地俯身大呕,吐得一阵翻江倒海,更有一滩血。

第三声惊天动地的霹雳,震得桌椅格格作响。

什么季节了?还打雷?云起倏然回复意识,想起营外埋设的炸药。

糟了!朵颜三卫来袭营了!云起又哇的一声吐了满桌,肚中剧痛渐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营帐。

帐外空无一人,想是都被李景隆与铁铉调走了,云起艰难地跑到营门口,藏身于暗处,片刻后一队步兵匆匆路过。

云起扬手,甩出蝉翼刀,杀了队伍末尾一人,将他拖到柴垛后,换上普通士兵的服饰,茫然地跑出了营帐,朝埋了炸药的地方跑去。

拓跋锋得了朱棣命令,率领朵颜三卫前来袭营。

那时间恰是正午,前锋队伍甫一进入雷区,便触动了好几处大爆炸。

拓跋锋先是一愕,继而吼道:「别乱!都原地站着,别动!」

朵颜军极有军事素质,一阵騷乱后齐齐安静下来,后阵开始有条不紊地撤出。

然而铁铉早已安排好,岂容你逃跑?不到片刻,后方又从树林内涌出手执强弩的南军射手,更推出数门神武大炮,朝着三万朵颜军狂轰滥炸。

拓跋锋吼道:「朝阵中走!弟兄们跟着我!」

朱棣的嘱咐依旧在耳,不可白送了朵颜三卫的性命,拓跋锋断然无法下达让部下前去踩雷,自己跟着走的命令。

李景隆大喜道:「这次再冲过来,只怕朵颜三卫要耗掉八成。铁大人高招!」

铁铉虽吃了解药,却仍旧虚弱,疲惫点头道:「此计设下,敌方主帅只能派士兵去触陷阱,塞外人俱重同生死,共荣辱之约,对汉人弃卒保车之计极是反感,如此一来,定会分崩离析,士气低落。稍后便成了瓮中之鳖,且备齐兵马,少顷围剿必胜。」

李景隆却道:「不妨,先等炸死几个,再派人劝降。」

腹背受敌,拓跋锋却是丝毫不乱,大喊道:「你们都下马!」

一言出,众兵士纷纷下马,朵颜部威名在外,从未受过一败,然而都知今日到了生死关头,激发了死战之意,眼见南军派人前来劝降,被拓跋锋当场一箭射死,各个爆出决死的大喊。

拓跋锋吼道:「放马踩陷阱!我们跟着冲过去!」

说毕骑兵们纷纷以手中刀剑刺了马股,上万骏马仰声嘶鸣,冲进雷阵!

拓跋锋却仍旧骑在马上,抽出绣春刀,刀刃折射着锋锐的陽光,壮烈大吼道:「云起——!」

绵延百里的旷野上登时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大爆炸。

铁铉为有备无患,埋设的炸药极多,冲不到半里,马匹便已尽数损耗完,拓跋锋一腔血气,只认朱棣的吩咐,竟是自己冲近前去触雷。

轰的一声巨响,拓跋锋被炸得飞出三丈外,坐骑血肉横飞。

拓跋锋跌跌撞撞起来,四处俱是爆炸,朵颜三卫见主帅以身赴死,再不顾自己性命,一齐发愤高喊,徒步冲了过来。

拓跋锋一身钢铁战甲上满是鲜血,走不到几步,又是轰的一炸。

这下直接炸中了他的身躯,纵有盔甲铁靴护体,却仍被炸得鲜血狂喷,摔出甚远。

拓跋锋的披风在烈火中燃烧起来,胸甲在巨大的冲力下炸得变了形,落地时恰巧背着另一处雷点,再次引发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熊熊烈火烧尽济南城外旷野。

「师哥——」

拓跋锋真气流转,护住筋脉,挣扎着起身,拔刀要再次前冲,火舌却将他无情地卷了进去。

「师哥!」云起虚弱地喊道

,早间埋设地雷时他只看了片刻,却将炸药点尽数记住,此时冲进阵内,堪堪抓住一人,道:「你们跟着我走!」

火焰席卷了拓跋锋全身,盔甲炙得滚烫,拓跋锋艰难地解下铁甲,抛在地上,赤着胸膛要继续前近,锁骨处却是一阵灼烧的疼痛。

火舌攀上了他的肌肤,将颈上红绳烧断,一个黄色的小布包落下地去,无声无息地在火焰里化成灰烬。

临别时云起亲手所赠的明黄道符被烧得展开,变形,化灰,继而飞散。

一道霹雳横跨天地,飓风肆虐了平原,卷起烈火朝着南军大营冲去。

霎时间飞沙走石,李景隆惊慌大喊道:「怎么回事!」

「天降异……异兆?」铁铉被吹得连连后退。

那时间竟是刮起了铺天盖地的狂风,将南军的营帐吹得四处乱飞,军旗倾倒,旗杆断折,在风中朝济南飞去。

一切都在须臾之中,甚至来不及让铁铉安排后招,天色便已变得全黑,无数乌云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空,雷霆乱串,狂风肆虐。

十一月,暴雨倾盆,天地间尽是白花花的水,一瞬间淋了下来。

烈火平息,拓跋锋站在大雨里,辨出远方的那人。

「云起——!」

「别过来!」云起大喊道,忽地意识道一事,炸药失效了。

残军终于在狂风中集合,乌黑的天幕下,唯有「徐」字大旗在猎猎飞扬。

铁铉当机立断,南军顶着大风倾巢杀出,云起与拓跋锋汇合,来不及再说什么。二人同乘一骑,在乱军中仓皇奔逃。

喊杀声再起,远处挑起了「朱」字大旗,朱权来了。

「抱紧了!」拓跋锋奋然命令道。

「我才让三保去通报……」云起在拓跋锋身后大喊道。

拓跋锋道:「师哥的错!太急了!」

那时间两军人撞在了一处,天上是暴雨雷霆横飞,地面尸横遍野,持「徐」字大旗的旗兵朝着朱权冲去,两杆大旗汇于一处,朱权再次接管朵颜三卫,发动了数万人的冲锋,成千三万的悍勇骑士于高处一同冲杀下来。

战局再次逆转,南军再败,乱军如潮,拓跋锋试着几次要回己阵,却被夹在败兵中无法过去。

拓跋锋只得换了个方向冲出战阵,回头一看,发现又有一支队伍离了前线,朝自己二人追来。

「铁?」拓跋锋认出大旗。

云起道:「快走!那是铁铉的追兵!他见我逃了出来不甘心……」

拓跋锋一面纵马飞奔,二人离开朱权军尚远,此刻回头定会被抓住,只得漫无目的地朝北方仓皇逃跑。

拓跋锋一路颠簸,嘴上仍不忘问道:「你和铁铉有甚勾搭……」

云起到得此刻,方得了片刻安心,抱着拓跋锋健壮的腰紧紧不放,他强健的背脊比以前任一个时候都安全得多。

「他听了允炆的吩咐……赐给我一杯毒酒。」云起用完最后一点力气,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他俯在拓跋锋**的背上,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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