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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前世番外之飘零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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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三年

冬日的风寒透脊背,西山的梅花落芬萧萧。

伫足瞭望,半亩薄田,低矮庐舍,篱笆墙已萎。我牵着马路过一湖碧绿的水泊,似嵌入梅花林中的碧玉,饮马于此......

“正蓝旗和硕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氏赐予皇八子胤禩为嫡福晋!”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吗?皇阿玛为我单薄的外族势力添了一个有力的筹码。郭络罗氏•月容,哼,一个刁蛮任性被惯坏的家世显赫的王府格格!她会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北风一声惊嘶,夹杂着沙尘而来,我侧过脸,伸出手掌掩住半边脸,前方一片炫灿的梅花海覆盖眼中所能包容的一切,我勒缰打马穿越其中。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好诗,好诗,甘冽丰柔的白酐儿,凛冽刺骨的西风,不觉眸中已有闪烁。我没有显赫身份的额涅,没有强大势力的外戚,我勤学苦练,步步为营这么多年,就是要做给皇阿玛看一个辛者库奴婢生的儿子也能成大事。手中的酒壶抛向远处撞向树干,掉落在冻的生硬的土地上,‘哐啷’碎成数瓣儿......

树干后有动静,我大呼一声,是谁?

却没有人出声,我蹙着眉,双手成拳,移步过去,这时树干后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身子。

如墨的发丝,丝丝缕缕长长如瀑披落肩头,黛玉一般的眼眸莹润不含纤尘,那是一缕清风滑过心头,于尘世沦落之中轻抚,美轮美奂,清幽淡然。

你是谁?

这是我的梅花林,出生便在此?你又是谁?

哼!好一个小丫头,不过四五岁,口气如此桀骜。

这片林子是我的,属于我的,你懂吗?

她应该不懂这些,雪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我暗笑。她竟然扑通一跪。

主子!

我诧异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惊于她的反应能力。

起来吧!我淡淡的向她摆手,回身想要离开,一条腿却提不起来。我低头看着她绝望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手死死的抱住我的腿。

主子!......

我叫下人埋葬了她茅舍中已经死去五天的母亲。孤哀子,一个可怜的孤哀子,从今以后她就是我西山别院的一个丫头了。

我不管你叫什么?也不管你是谁?你从今以后就叫梅林,是我的丫头,而我是你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主子。明白吗?

是,主子!奴婢叫梅林!

她不卑不亢,神情自若,她哪里有5岁啊。

康熙四十二年

九年了,十四岁的美丽少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眨巴着雪亮眼睛的小姑娘了,她大了。

当我握着她的手在我怀中写字的时候她会红脸,当我拢起她的碎发的时候她会嫣然一笑。

我知道夏日我熟睡的时候,她会为我轻轻拭去额头的露珠;我知道每次我去别院的时候,她都在门口翘首等待,而每次的话都一样。主子真巧,我刚出来您就来了。可我知道,她已经等了好久,如果我不去,她就一直等到天黑!

池塘边的笛声悠扬,凄凄婉婉飘散风中,缱绻清幽,无限痴缠;凉亭内的琴声澄亮,朦朦胧胧坠入云端,余音轻绕,流莺巧啭;她静静独坐,姣花照水,温柔幽怨,不沾俗尘;她与十四吵嘴,嫩柳扶风,伶牙俐齿,古怪精灵。

我舍不得,真得舍不得,可我没有办法,我只相信她,这个世界上除了额涅就只有她不会出卖我。

她绝望的望着我。

为什么?

梅林,帮帮我!

我看到她生生的咽下了泪,是嘎巴嘎巴心碎的声音,清晰刻骨,我真的要将她送进宫吗?

奴婢什么时候进宫?

明天!

我后悔了,看到她头也不回的背影真的后悔了,可已经来不及了,宫门关上了。梅林等着我,我一定会接你出来!

八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法子把梅林弄进宫,就是让他在茶房清点茶叶?

老九质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只要梅林高兴就好,只要她不再怨恨就好。

八哥......

罢了,随她吧......

康熙四十六年

梅林被调到了乾清宫,我端着茶碗的手抖了抖,她原谅我了,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接下来,她确是被茶碗碎片戳伤了,昏迷不醒。

九弟,太医院的刘世祖是五哥旗下的吧!她......

八哥放心吧!

多谢!

她醒了,终于醒了。我在梅树下等她,她出现了。紫色的袍子绣着梅花,一如往常的清淡,阳光下,檀口轻起‘哎’声音清亮如展翅欲飞的蝴蝶,笑容愉悦似塞外悠远的流云,沉淀着清澄的光。那一霎那我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的梅花林,墨洗的浓睫,明亮的深眸。

她静静的回视着我,却收起了笑容,为什么是陌生的感觉?

我们之间的对话,不,具体来说应该只是我一个人在说,她为什么是这样,她的眼神虽不再有哀怨,却也不再有眷慕。

今日她又刺儿了十四,铺眉苦眼滔滔口若悬河,俐齿伶牙喋喋舌如千将,我看得呆了,多久没看到过这样的她了,我的梅林又回来了。

康熙四十七年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我越发的喜欢被皇阿玛叫去寝宫议政,因为可以看到她。可今日在畅春园却见到了,他冲老四笑,她为什么会冲老四笑......

她变了吗?老十四说她变了,她明知道我们与老四他们的关系,暗流起伏,却为何跟他们越走越近,她在谋划些什么吗?还是......不会,我的梅林不会变,她是我的......

塞外之行回京,太子被废。十四还给我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梅林与十三草原上的笛声。

没事的,会有什么事。

我强作镇定的吹散茶碗内漂浮的茶叶,呷了一口,苦涩,原来大红袍真的很苦。

十月八日,我被削了爵位,全拜我那手足大哥所赐。妄我相信他会助我,让他熟稔我的一切,到头来他却用张明德来打击我。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得够狠,不过他也没想到那支箭掉过头来也射中了他。

魇镇太子---他这辈子终究要在高墙林立中度过了。

八哥,去找梅林吧。

不行。

我们知道现在这档口找她是险了点儿,可只有她......

不行,我再说一遍,你们还要认我这个八哥,就别打她的注意。......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

我不可以再让她恨我,她陌生的眼神,冷漠的眼神,每一次见,我的心就痛一次。这一切都是我当初犯下的那个错。

康熙四十八年

御花园内,皇阿玛大摆家宴。前几日皇阿玛册封诸子,与同时封为贝勒的老四、老五居然越过郡王升封为亲王,而我依旧是个贝勒。可奇怪的是老十三居然毫无封号。皇阿玛对他的态度也有太大的转变,虽说是由于他包庇大阿哥魇镇太子一事,惹得皇阿玛雷霆之怒,但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我恍惚得抬头看到了梅林的微笑,可那却是......为什么在对着老四笑。

十月三十,我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她居然和老四一天的生辰,皇阿玛居然赏了他们同样的物件儿------玉马,到底什么意思。

更衣而回的月容脸色有异,我也没有多问,可答案一会儿就有了,她居然要挑战梅林的琴技,简直就是鲁班门前弄斧。梅林的筝、笛都是我教得,她在音乐方面颇有天分,水平早在我之上了。岂是月容那种雕虫小技能与之相比的。想劝是劝不住了,以月容的脾气,就算劝也是劝不住的,她今天的钉子是碰定了,看来晚上府里又要有一番暴风骤雨了,想到此我就头疼,扶额清捻着太阳穴。

一曲《广陵散》艳惊四座,梅林的琴技更深了,没想到入宫多年她的水平居然长进如此大,着实使人震惊。但这似乎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奴才无论抖精还是藏拙都要恰到好处,稍不慎倒霉的只有自己,梅林太抢眼了,不知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康熙四十九年

宝音挑衅的眼神与梅林不屑的眼光在在草原上对峙着,她还是老样子,桀骜不驯,不管与身份再尊贵的人站在一起,也丝毫看不到差距。

美妙的曲子,飞旋的百鸟,我虽然早就知道十四的阴谋,可当听到琴笛合一的旋律还是震惊了。她是那么出色、完美的演绎着一首曲子。

‘眉担乾坤’怎么会这样,我捻着手中的毛笔,一滴墨汁泫然而泣,幻化出的是一朵乌梅。

八哥,要早作打算啊。

我爱梅林,我要梅林,但绝对不因‘眉担乾坤’。

康熙五十年

“奴婢一介宫奴,蒙受皇恩,只愿侍奉圣上左右,以报万一,望皇上成全,奴婢生死无憾!”

终逃不过我伟大父亲的算计,我看到的是梅林怨恨的眼神,他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恨?

是老四,又是他!

老九,又要麻烦你了!

知道了,今时今日你还要管她。

告诉十四,下次别这样了。

不管,我怎么可能不管她。

仰面看着床顶的雕花,空洞,是空洞,还是空洞。

额娘。

额娘去了,我唯一的至亲去了,原本孤寂的紫禁城,对于我更加孤寂了。您多年的隐忍,委屈,儿子只想为您消散,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您就离开了我。离开也好,去寻找天际的自由,被困在紫禁城的一生中您终究没有得到什么,若有来生,儿子只希望您做一名普通的女子拥有与丈夫的幸福。

康熙五十二年

多久了,我无情的父亲终于想起了我的额娘。

额娘。

咸福宫内,我点上一注清香。

弘旺,给玛姆上香。

上一次的相望在何时,是前世?我苦笑,早已算不清日子。断了,这次真的断了。

梅林,保重。

若有来生,我绝不放手!

再也见不到你回眸一笑,弯弯笑眼中的情意。

再也见不到绿水山林中你朱唇轻启,演奏的一阵乐音。

再也见不到我孤立无助时你为我揩掉头上汗水的一双素手。

笑过之后是苦,苦过之后还要笑,愤恨那人世间的海市蜃楼,追求过后只是一汪烟雨,摸不到,捉不住......

芭蕉听了雨声,缠绵了心事,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玫瑰听了雨声,悱恻了爱情,聚也依依,散也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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