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情殇谷底(1 / 1)
春寒料峭,我素来怕冷,还是棉袄加身,一阵寒风袭来,我收了收领口。我沏了一壶菊花,坐在窗前,看着院内的梅花发呆。自我升至乾清宫御前宫女主管,便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只有十几平米,小是小了点儿,但是自己独立的空间,起卧梳洗皆方便自在了。
我斟了一杯茶,菊花茶散风清热、平肝明目、松弛神经,我现在最需要静心明目了。静静的品了一口,茶水是我采自腊月寒梅上的腊雪,甘冷无毒,治天行时气瘟疫,今儿到也学学妙玉的雅致。桐乡白菊,寒冬腊雪,我摆弄着手中的白瓷茶杯,看着水中的白菊,渐渐花开,茶我是特意用瓷器泡的,就为可以纵情观赏雪水中的白菊摇曳在瓷白中,上下翻滚,舒展沉寂,待一缕茶香悠然飘散......
好像第六感又发作了,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我扶额撑头,心中烦躁。指腹摩擦着‘梅花’,它每天暴露在人前,惹得所有人都拿我做奇人异士,骤然想起在草原上巴音的那番话,‘眉担乾坤’,乌尔衮会不会把这件事儿告诉康熙,如果他说了,自是对我大大的不利,赔上自由不必说,小命估计还要搭上。
四阿哥对我,莫非是‘眉担乾坤’在作祟,终究那份阴影是大的,即使三百年的跨越我还是不能完全释怀。但八阿哥与十四阿哥应该不会随便乱说,乌尔衮更不敢,当日巴音被八阿哥那么一吓,也应该不会。
敲打着瓷杯的边沿,晶莹雅洁的雪水,通透、纯净,一小口便有一份甘甜沁入心底,那种感觉不言而喻。茶入沸水犹如人在世上,既然不能选择生命,就让生命尽情舒展,释放香泽吧......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我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是谁?”
“是我!”原来是魏珠。我打开门,他向我打了个千儿,“姐姐,万岁爷让您过去呢?”我微一颔首,随他而去,却感不妙,今儿可不是我当差,康熙还没到离不开我的地步吧。
东暖阁内康熙批着折子,随手放下饮尽了茶水的瓷杯,我习惯的续上茶水。算时间我应该进来有一刻钟了,他始终自顾的批折子并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难道只是让我来续水的,谁不能干呢,大老远把我拎来,心里早就把他以及他家里N口人访问了遍。
“叶赫部的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你可听说过?”
“哦,皇上说得可是东哥格格,女真第一美女。”我被他声音的突然造访吓了一激灵,冷不防问这个干嘛?
“正是!”康熙淡淡说着,随手摘下眼镜,捻着鼻梁,鼻梁上被眼镜压迫的红痕依稀可见,“此女不祥,哈达、辉发、乌喇三部以此女构怨,相继覆亡。明助叶赫,把此女嫁与蒙古,激怒□□,灭叶赫。东哥死后同年□□统一女真、挑战中原、称帝建‘金’。验证了巫师关于她‘可兴天下,可亡天下’的预言。”我心中冷笑,妲己亡国,褒姒误国,又掺和一个东哥,老爷子想说什么?
“梅林,岁数不小了,朕做主给你许个婆家吧?”康熙话锋一转,却是十万八千里。东哥?兴国?亡国?预言?莫不是......
“给谁呢?不好办啊?还不至于伤了哥们儿兄弟和气吧?......”康熙自顾絮叨着,仿若旁无他人,大拇指上的扳指一下下磕在脑门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我身子一抖,伴着恐惧油然而起,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也能成红颜祸水,康熙果真是知道了。
那句伤了兄弟和气是什么意思,除他还有谁?
“梅林,你觉得呢?”他思索了半天,终归想起了我这个当事人,我觉得?我觉得什么?我觉得你放我出宫才是良策,我对祸乱你大清的朝纲没兴趣,也提不起兴趣。
我头一次打量了这位千古一帝,康熙有一副鹰眼,洞若观火的鹰眼,这点他是不同的,他的眼睛总是冷中含暖,至少我是看到这个样子。可是康熙不同,深邃的无底,冷漠的无底,与他的对视中让我恐惧自己的未来与现在,我的态度是否决定我的命运,东哥无论跟随哪一方都是罪过,也许独善其身还可以赌一下。
“你可要想清楚啊。”
“奴婢一介宫奴,蒙受皇恩,只愿侍奉圣上左右,以报万一,望皇上成全,奴婢生死无憾!”我听到自己膝盖与青砖地面亲密接触的声音,顷刻的麻木窜至全身。
时空凝结,康熙并没有说什么,只听得暖阁内的西洋钟‘滴答滴答’,声声敲打,我等待着结论。
“起来吧!”半晌后,我磕头起身,康熙凝视着我,那种眼神儿足已致人内伤:“小丫头,人活一世不容易,要珍惜自己啊!”
我微笑着点头,瞥过炕桌上沙漏里的沙,我就像它们一样,虽不愿意也要一点点的坠落、流逝。
康熙轻叹口气,沉默着,时钟依旧‘滴答滴答’敲着:“哦,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一介宫奴,蒙受皇恩,只愿侍奉圣上左右,以报万一,望皇上成全,奴婢生死无憾!”他耳背吗?还是老年痴呆?
“皇上,两位阿哥来啦?”
天啊,他居然阴我。他用东哥试探我,他在问我知不知道‘眉担乾坤’,他的儿子就在门外。
我站在乾清宫门口,风吹在恼羞成怒脸上,浑然不觉。八阿哥出来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这么有感觉,难道我的话他听不懂吗?今日非要把我逼到绝境,我的指关节被捏的‘嘎巴嘎巴’响。
“八弟要出宫吗?一起吧。”他飘然的越过我,在他身旁的只有空气。
我还记得有人问过我知道被千刀万剐的感觉吗?而且刀刀都在同一处,血肉模糊。原来是这样。
坚强的躯壳倒塌了,我勉强得靠在一棵三人才可以环抱的树上。
“梅林。”我抬起头看着十三阿哥阳春三月般温暖的脸,“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我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强咧嘴笑了笑,又往他身后扫了两眼。他抿嘴一笑道:“别找了,四哥被叫去乾清宫了。我刚从额涅那回来,正打算找他出宫呢。”我笑说:“不必了,跟八阿哥走了。奴婢刚从那来。”
我缓了缓精神儿,才想起还没请安,就打算行礼,十三阿哥一抬手道:“快别了。眼下就是一家人了。”我看着他,欲言又止,怕他不知道反而受牵连。
他紧蹙眉头问:“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会管别人的死活了,索性还是问个清楚:“十三阿哥,奴婢想问您一件事儿。王爷去皇上那要奴婢了?”
十三阿哥惊异道:“装什么呀?你不知道?”
“奴婢不知道。不过那也不重要了。您跟王爷保重吧。”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按历史前行,可我的命运又有谁会知道.......
凄然的握住空落得手腕,墙角是绚烂蝴蝶花纵情绽放,蛰伏了冬日,有的是漫山遍野的欲望,没天玉兰如飞雪般纷纷散落。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我的心底终也有可以撼动的地方,对于他,不管是与否,我还是希望可以,回忆也好,移情也罢,但今时今日,我的妄想到此为止,欲太多我挣不开,阶下囚,我为鱼肉,只有自己才可以成全.....
泪太多,是因为情太少,情伤过了,怎会流泪;爱太深,是因为爱不够,爱多了,又怎会妄念爱;愁太浓,是因为不解愁,大悟了,天下有何烦心忧。走尽了沧桑,饮尽了风霜,换得的也只是奈何桥上孟氏婆婆的一碗清汤......
夏四月,康熙奉皇太后避暑热河。
自那日后我就彻底得罪了所有‘四爷党’、‘八爷党’的人,四阿哥与八阿哥还算‘大方’,见我微笑请安,只是淡淡让我起来,虽面若寒冰,但也不会诸多为难,可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就不一样了,一副副横眉冷对、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尤其那个十四阿哥恨不得把我剥皮吃了。有一次康熙小憩未醒,众阿哥在乾清宫大殿等候,我上茶时他故意说茶烫,我不服气的没理会他挑衅,当然也没再给他换茶,结果就是被梁九功罚了五大板,魏珠打得并不狠,但也养了小半个月。自己看着开花的屁股,还真讽刺,有一句话叫‘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真是名副其实。
塞外一行轮不上我,反正我也不想去,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都在,我还没有皮痒痒想讨打,现在我这个身份想活命,就得装孙子了。没事儿唱唱佛歌,自我安慰。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吃些亏处原无碍,退让三分也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