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孽缘孽债（1 / 1）
四月，回到京城，看着熟悉的府门，我竟迈不开步子。脸上的面纱，能遮住我脸上的伤痕，却遮不住我心里的痛。
看出我的迟疑，胤祯走上来，握紧我的手，带着我走进府门。府里的人都在门口恭候，扫了眼众人，目光落在墨涵突起的肚子上，心中一顿，不免苦笑，还是逃不开这些折磨吗？
我没有进大厅，直接回到了房里。胤祯随后带着弘明来看我。看着胤祯怀里的孩子，我不禁潸然泪下。弘明应该快两岁了。白嫩的小脸，透着红润，看着很健康。他长得很像胤祯，一个小版胤祯。此刻，他正好奇的打量着我。
刚想走进抱抱他，他却一脸拒绝，奶声奶气的说道：“阿玛，她为什么蒙着脸呢。”
话一出口，我的手像被雷击了般，猛地缩了回来。我的儿子，从他在襁褓中我就离开了他，如今，他竟和我这般陌生。
看着我受伤的神情，胤祯忙哄道：“弘明乖，那是你额娘。来，叫声额娘，让额娘抱。”
“可她为什么不把脸露出来？弘明看不到她的脸，怎么知道额娘长什么样呢？”听着这话，我彻底崩溃。我哪儿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张脸。
我猛地回身，冲进卧室。看见梳妆台前的铜镜，顺手拿过一个硬物砸了上去。随着一声巨响，胤祯快步冲了进来，孩子已让奶娘抱走。
他心疼的抱我坐在床上，扶着我的背，“慢慢来，别着急。孩子还小，你要给他点时间。”
点点头，靠在他怀里低声哭泣。我好恨，恨那个害我如此的人。凌月说，我是服食了□□，那么，能下毒者，一定就在府中。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找出来……
回到府里已有几天，我整日躲在院子里，避不见客，也不敢再见弘明。雨菲已经由德妃做主，嫁给了一个驻边将领，据说现在生活的还不错。现在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是墨涵在管。我也懒得再插手，乐得清闲。我现在的全副精力都放在查凶手上，让芷玉芷兰时刻留意自我回府后，哪些人形迹可疑，但几天过去了，一无所获。
这天阳光明媚，芷玉劝我去花园散散步，别老闷着。想想也对，就只带了她们俩个，在花园中随意走着。春天，生机盎然的季节，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有活力。可属于我的春天还要等多久呢？
正兀自难过着，转过假山，却见一抹身影蹲坐地上。心中一阵奇怪，好奇心腾然升起，对芷玉芷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偷偷躲在假山后观望。待那人站起转过身，方看清原来是墨涵，只见她手中捏着一只二十公分长的蜈蚣，一脸欣喜，将它放入一个锦袋里，缓缓离去。
我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她一介弱女子，怎会要这等毒物呢？毒！一个字眼猛地闪进脑海。凌月说过，但凡擅使毒者，少不了用这些毒物炼毒。不敢多想，我带着她俩匆匆回房间。坐在房里想了很久，决定试上一试。
这天睡前，趁胤祯还在书房忙着，我带着芷玉芷兰到墨涵的小院。墨涵看是我，略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常态，请我在花厅坐下。我示意芷玉拿过食盒里的补品，对墨涵说道，“你前段时间辛苦了，操持这一大家子，听说还格外照顾弘明。我十分感激，今儿特地炖了碗补品，给你补补身子。”说完笑看着她。想知道她会不会心虚，敢不敢喝这碗汤。
只见她盈盈一笑，坦然的说道，“那我就谢谢福晋好意了。”说完毫无犹豫的喝下这碗汤，抬头坦然的看着我。我犹豫了一瞬，然后拿起手绢，擦向她的嘴角，“看你喝的，都沾到嘴角了，快擦擦吧。”
她一愣，转而接过手绢，“福晋，还是我自己来吧。”说完自己开始擦拭，之后还不忘放在鼻前一嗅，叹道：“福晋的手绢可真香啊，一定是什么珍贵的香料吧？”
我略一笑，“哪儿珍贵不珍贵的，你若喜欢，改天我让人送来。”说完回头对芷玉芷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侧福晋说几句体己话。”看我这样，墨涵也挥退了身边的人。
东拉西扯的随意聊了两句，看她有些精神涣散，我出口试探：“怎么了？困吗？要不要我扶你进去躺会儿。”
她点点头自顾往里走去，我走过去扶她躺到床上。是的，我下药了，手绢上。那是临走时凌月交给我的，蛊毒的一种，能扰乱人的心智，让人有问必答，但仅是暂时的，对身体并无害。
看她微闭双眼，我轻声问道：“墨涵，认识爱新觉罗胤祯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继续问道：“那你是不是很喜欢他？”除了嫉妒，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害我。
“不是，我很恨他！”一声坚决的回答，她猛地睁开了双眼，吓得我向后退了一大步，险些摔倒。
“你，”我震惊的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想问我为什么没被你迷晕吗？其实从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你帕子上的蛊毒。是凌月给你的吧？哼哼，我从小研习蛊毒，区区雕虫小技，岂能瞒的了我。”
“你认识凌月？”我更吃惊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额娘曾拜凌月外祖父为师，我和凌月，可谓师出同门。”
“那你为何？”
“为何不拆穿你，陪着你演戏？我只是想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果然被我猜对了，你终于怀疑到我了。”
“这么说，真的是你干的了？”我没想到她会承认。
“是，一切都是我干的，我告诉你，就没打算再活下去，我也活够了。”说完看我一眼，走到窗前，陷入自己的回忆中。“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不待我回答，她兀自开口。
“我从小在苗寨出生，是额娘把我带大的。额娘喜好研究毒理和蛊术，在她的熏陶下，我也开始研究。阿玛因无法接受额娘的喜好，便放任我们自生自灭。而他，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很疼我，从小就保护我，只要是我喜欢的，都会尽量满足我。直到我十三岁那年，阿玛来信，要我进京选秀，而他凭着点关系，决定来到京城当侍卫，就近陪着我。进宫前，我们约好，我一定让自己落选，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在宫里，我一直默默无闻，毫不起眼，原计划只要到时用蛊让自己容貌变形，就可以逃过一劫。哪知却无意中撞见了十四阿哥，后竟被直接要到了他身边。至此我只能认命。宫里人都道，十四阿哥定是很喜欢我，才会要我，我也这样安慰自己，可直到那次他重病，听他不断喊着你的名字，在房外看到你，我才明白，自己一直是个替身。”她之前一直声音柔和，说到这儿时，陡然变调，转过来看着我，目光凶狠：“我恨！我恨就因为他是阿哥，为了你们的幸福，就要牺牲我的幸福！看着你们浓情蜜意，我的心就在滴血。本来，我也可以过这样的生活的。”
她起身走到软榻上坐下，目光幽幽的继续，“所以，他让我失去了爱人，我也要让他尝尝这种滋味。在你嫁入府之前，我已经把府中的蜡烛动过手脚，全泡过药了。这种毒汁，是我额娘一手研制，它无色无味，只对女性有效，长期被人吸食，会在体内积累，但对身体并无害，只有用姑婆芋的毒汁当引子，才会把毒引出了，继而发到脸上，皮肤溃烂结疤。是专门用来毁人容貌的，而姑婆芋的毒会让人暂时性失声。”
“可你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何不直接下毒杀了我？”我不解。
“为什么？因为我要毁了你的脸！就因为我们容貌有几分相像，我就落的如此下场。我要让爱新觉罗胤祯看到一张被毁了脸的尸体，让他痛苦一辈子！”
“那为什么最后又掉包，放了我？”
“我偷听到了你们在房里吵架，你说，一生一代一双人。就因为这句话，我决定留你一命。因为你跟我有一样的渴求，可惜我却是相思相望不相亲……”说到这儿，她已满脸泪光。
“你是让他帮你掳的我吗？”我想墨涵能信任的人也就是他了吧。
“是的，他妹妹安置在我阿玛府中，一直暗中为我们捎信。他是个善良的人，可却没办法拒绝我的要求。我就知道，他会送你去凌月那儿，他定是希望凌月能为你解毒。”
“那他现在呢？”
“他走了，办完你的事，他就去关外了。他说，我曾是他心中的雪莲花，圣洁美丽，却不想为了我们之间的情，被仇恨蒙蔽了心灵。他不想我的灵魂再堕落下去，所以永远离开了我，他要我忘了他，珍惜现在的生活。可是他不知道，这两年我活得多么痛苦，十四经常喝的大醉，抱着我却喊着你的名字，孩子一个个的生，却不是为我爱的男人，还不断受良心的谴责。我想过死，可是我不甘心，我希望再见他一面。我已在府中井水里加了解药，去除了大家体内的积毒。我尽心尽力照顾弘明，弥补对你的亏欠。我想亲口告诉他，我只愿做他心中的雪莲花……”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那眼中，盛着满满的绝望。
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可你干嘛把这些告诉我，你不想等他了吗？难道他……”
墨涵无力的点点头，“他已经去世了，死在雪山上。他妹妹说，他是去雪山上采摘雪莲花，遇到了雪崩，而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又是一段凄美的爱情，凄美到让人心痛，那样一个痴情的男人，善良的男人，长眠于圣洁的雪山中，也是一种安慰吧。心中一个想法滑过，我脱口而出：“你是故意留给我线索的？”
“是的，我原以为你会去告诉十四，然后我便可以结束这痛苦的人生了。没想到你竟自己跑来了。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治好你的脸，我已给你的饮食中下了解药，可不明白为何不见效。”
心中一阵绝望，难道我的脸真的没救了吗？老天是在考验我和胤祯吗？
“你是打算告诉我这些后，便了结自己的生命吧？”
“是的，我已生无可恋，告诉了你，我就能坦然的去见他了。”她一脸向往，想是期待这一刻很久了。
“你能坦然吗？你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你就不用对他们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吗？你现在还怀有身孕，你打算也扼杀掉他的生命？你这样的残忍，能得到他的原谅吗？”
“我……”她一时语塞。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会易容？”我怀着希望问道。
“是，这是我额娘家传技能。”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轻轻点点头，心中一个想法渐渐升起……暂时抛开这些，我最后说道：“这事我会妥善处理。你唯有以后心存善念，克尽母责，才能做回他心中的雪莲花，你好好想想吧。”说完掀帘而出。出得卧室，听到里面传来她悲怆的声音：“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毁。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轻抹了下眼角的泪滴，快步离去。
当晚，我便将此事告诉胤祯，并要求他不再追究了，遭到他的坚决反对。
“洛洛，我不能轻饶了伤害你的任何人。”
“那是因为你出身好，拥有这份权利。想想，如果旁人抢走了你的爱人，你该如何？她的做法可以理解，终究都是可怜人。还有什么痛苦，比失去爱人来得更深？”
“可是……”
“别可是了，她终究因为痴情，留了我一命，不然哪会有我们今天的相聚。”
他低头不语，我继续劝他，“胤祯，至少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比起有些人，已经很幸福了。我们就当积德吧，说不定老天感动，我的脸就好了。”
想了一会儿，他郑重的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胤祯，把墨涵和府里其她女人都送到别院去吧？”爱情都是自私的，我为了自己的爱情，提出了要求。
他丝毫没有犹豫的点头，“好，我明天就让人着手去办。从此，这府中就你和我。”
靠在他怀里，珍惜着自己的幸福……
几天后，她们就都离开了。
……
这几天总感觉身体不适，隐隐有些怀疑。叫管家请了太医，方确定了心中的疑虑。
“胤祯，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笑眯眯的望着他。
“那你先说说你的条件。”看我高兴，他也一脸笑意。
“今年皇上去热河行宫避暑，据说瑾儿也会去。所以，我让你也带我去。”自从回来后，我从不出府一步，胤祯只是对外说我身子弱，还需静心调养。瑾儿已于去年嫁给了仓津，我两年多没见过她了，所以，不愿舍去这个机会。
他惊讶的望着我，没想到我竟愿意出门，“我原就想带你去的，又怕你不愿意。你想去，那太好了，我答应你。”
“你答应了啊，不许反悔啊？”我再一次肯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肯定的回答。
“好，”我笑的像只狐狸，“那个好消息就是，你又要当阿玛了，我有喜了！”
他一愣，继而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我冲他猛点头。
“我又要当阿玛了，洛洛，我们又有孩子了。”把我搂在怀里，激动不已，“多久了，找太医看了吗？”
“两个多月了，今天找太医看过，一切正常。”
正沉侵在喜悦中，他突然一顿，反应了过来，“不对，你现在怀有身孕，怎么能够长途跋涉，这次不能去热河。”
我把脸一板，“不行，你不许赖皮啊，刚你可是答应好的。再说，有那么舒服的马车，不会有问题的。”
“不行，我不放心，乖，你就乖乖呆在府里，明年我一定带你去。”某人意志坚决。
我眼珠一转，调整战略，开始发挥我的最高缠功，抱着他的胳膊，不停的摇他，向他展开撒娇的猛烈攻势。最后，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缴械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