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愿以我心换你心（1 / 1）
谢允发疯似的冲进他爹的书房，顾让有些迁怒的丢下手中的卷轴，低喝他行为鲁莽。
他走上前，抬手把桌上的一干笔墨纸砚拨到地上，对着他爹怒吼，你强抢了小月为妾。
顾让背手起身，怒目相向，是又怎么样，为父纳妾难道还要你批准不成？
你怎么可以，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朋友。
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做朋友，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无媒苟合，不成体统。你不要忘了你是当朝承相的长子。
就为了这个你要强抢民女，我和她之间是清清白白。
清不清白，你自己知道，她早非完璧，若你们是清白的，那她想必就不是清白的了。这样的残花败柳，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怎么配得上你，只能是你的拖累。莫要被她的外表迷了心。哼，这事就到此为止。今后你若再提这些，我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出去。
十天前，遵照师父的指示，谢允去了合州一趟。回来之后，第一个去城郊的农户家里看季月。
一进门，农户一家便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原谅，实在是那些当官的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丢下一箱聘礼，就强行将季姑娘抢了去，他们也无能为力。
谢允借着夜色，去看了季月。
她哭着求他，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来就是要和她商量这个，他让她给他十天的时间，等处理好会馆的事，就带她走，听说南部的几个小国气候温暖，适宜人居。
想不到的是，没等十天，她已经不可能跟他走了。她的身体坠崖之前似乎曾受过重创，又被一个年纪可以当爹的人强抢□□，几日来只是以泪洗面，极少进食。如此新疾旧患加在一起导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这一切都让谢允痛心不已，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季月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当时就带她离开，也许现在就不是这个局面了。可现在又不能带她走，到边境至少要二十天以上的行程，前提是能顺利的躲过他爹手下的追兵。唯今之计，只能等治好了她的病再做打算。
他爹请了京城里颇为知名的大夫为她。只是一个又一个的，看了都直摇头。最后，来了个汇诊，相府里名医云集，旁人看着倒也十分热闹。
不出一日，汇诊的结果出来了，名医们明显的分成了两派，以万维匀万大夫为首的主宣散派和以宫中御医钱忠青为首的主滋补派。
起初，他爹赞同使用御医的方子，但试了几剂均不见效。只得再采取万大夫的方子，不想药效甚佳，不出几日季月的病情便有了起色。
半月之后，季月的身体就已经大好了。
谢允照常是夜里潜去看她。
那夜，季月与往时不同。
她告诉他，她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本来她坠崖的时候就应该魂飞魄散，却因为季月的灵魂穿越，从异世界带来了能量，让她的元神可以一直沉睡在体内。
前阵服的药，正好培元固本，令她的魂魄得以苏醒。如今她醒了，也记起了从前发生的事。
她神情凄然的说，再次忆起那些伤痛，让她再无颜面对她所爱的人。她决定选择死去，悄悄的有尊严的死去。
他想知道她是谁？
她说，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
她还说，她和季月商量过，季月愿意选择重回异世界，然后这具身体就真正的消亡。但是要做到这些，需要他身上的一样东西——阴烛镜。作为补偿，她会将他在镜中看到的那个女孩招唤到这个世界来。这是那女孩和他之间的缘，即使没有她，也会有别的玄机让她到这个世界来。他要做的，只有等待。
谢允答应了，在和季月短暂的告别后，他留下了多年以来一直随身携带的阴烛镜，从此离开了相府。
第二天，她便拒绝服药进食，不多日便离世了。
谢允觉得那个从来都不象家的地方，再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他与父亲脱离了父子关系。从此易名：谢允。
她和他有缘，他记下了。
他知道，他必须变得强大，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他要在遇到她之前，做好一切准备，为了她，也为了他自己。这一次，谁也不能再伤害到她，即使是他师父也不行。
他答应了师父的要求，加入了子午楼，这个皇家直属的情报杀手组织。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得了楼主之位。
他运用季月教给他的所有经济知识和管理方法，在短短一年内将云榭会馆做大成第一商会。
剩下的只有耐心的等待，他照着季月的模样画了一幅她的画像，剪裁合体的绯色绵衣，云鬓斜簪的流云发式，惟妙惟肖的画出了她的神韵。
日日看着，日日盼着……
是她吗？
当谢允登上出雨楼的梯，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孩，正安静的立在窗前。心里一阵狂跳。
他仍然不能确定是她，或者是别的与她长相相似的女子。直到她淡淡吟出白居易的那首忆江南，他至少能确定，她是那个世界来的，她吟的诗季月也曾经吟过。他有些激动，甚至抓疼了身旁姑娘的手。但是他不能表露出半点痕迹，因为她竟然和他的师弟在一起。
可师弟明明已经订了亲事。他想向她说明，但又觉得唐突。
他是否晚了一步，这让他心里暗暗的一痛。如果真是如此，他只能选择接受。季月说的，那个世界是讲人权的，不能强迫别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但他不愿放弃，至少要暗地里保护她不受伤害。之后，他留下一个心腹注意落雪山庄的情况。
终于，机会来了。
她从净潭佛寺的后山跳下了河，正好小泱就在附近办事，他很轻易的便让小泱救了她。他知道，小泱一旦看到她，一定会设法将她带到京城。因为她和他房里那幅画中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途中竟然有幽冥门的杀手阻挠，事情似乎变得不那么单纯了。幽冥门在南方颇有势力，和子午楼也有些交情，怎么会特地来为难小泱？谢允暗查了一番，从各种蛛丝马迹推断出幽冥门很有可能是师弟在江湖中的暗中培养的一股势力。
看来师弟是明知道她要离开，顺水推舟的放她走，却又不愿她与别的人有任何的瓜葛。还好小泱的身手也不弱，区区几个不入流的杀手倒也拿他们没办法。
不过，师弟好象并不打算放手，他上书军情紧急，利用皇族的力量调配子午楼，顺利的将小泱从她身边引开。
谢允知道，不可与之明斗，索性她离京城已是不远，便派云榭会馆的柳如字柳管事暗中保护她，途中虽遇上几个山贼，倒也难不倒二十年前江湖人称冷面侠刀的柳如字。至于他是如何将这样的人收为已用，也是机缘巧合罢了。
谢允再没有明着出手。只知道她认识了傅延，又师从万先生学医。万先生曾经救治过季月，却因此招来京城官医的排挤。他命手下为万先生找了铺子，又提供低价的药材，只为报答当年的恩惠。如今她在万先生那里，这让他安心许多。
他关注她的每一个动向，一如当年关注水晶镜。偶尔她逛街，他就在沿街的酒楼临窗而坐。远远的注视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描摹她的轮廓。
不曾想城西疫病，她被抓进都尉府，万先生则被困疫区。他立即将消息传出来，让小泱在第一时间得知此事。小泱为人热心，怎么会见死不救。
当他等着小泱带她来莒流塔时，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心潮却汹涌澎湃。他终究是和她有缘，她之于他不再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及.他终于可以真实的站她面前，看着她的眼，和她说话。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即使舍去性命也一定要保护她，绝对不能让她有半点损伤。
可是，她竟然说，没时间见什么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再也耐不住了，趋前一步，“如果这个人能帮你解决眼前的问题，你也不见吗？”
她说，那些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她现在是林飞，只是林飞。
这是说明她和裴森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谢允心里一松，好吧，从今以后，就让他来照顾她，陪伴她。
没想到她不但没有中毒，她的血还能解毒。小泱中的毒是特别针对他身上常备的药丸而制的，没想到竟然也被她解了。
谢允强行提气，催动内息，将内力推入她的体内。为了解毒，她流了很多血，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他必须第一时间为她运功调理，就算他元气大伤也在所不惜。
拥她入怀，他从未敢想，有朝一日她会那么柔弱又那么真实的在他怀里睡去。
身体突然一震，他体内的内力竟然被她吸过去。他着实吃了一惊，忍着巨痛将她的经脉疏通完毕，把她安置在墙角，又向天空打出一枚信息弹，便跌坐在她身体，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喷薄而出。
他靠着墙，伸手抚上她安详的睡容，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必须去和师弟挑明一切。
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为什么他去善州，为什么会遇到季月，为什么趁着他离京办事，顾让就将她纳了妾。这一切若不是一个能够遣得动他，又对他的所有动向了若指掌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谁又能做到如此精准的带她来又抢她走。
所以，季月离开之后，他再也不听命于师父，所有的曾经为了那个目标而埋下的伏笔，都在那之后停顿下来。
他知道，师弟受制于师父，虽然他不知那是因为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如果能卖师弟一个面子，答应帮师父达成心愿，想必师弟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这个情势下，也只能和师弟合作了。条件很简单，师弟必须放过她，不再纠缠她，而且不能将任何有关她的信息透露给师父。
他终于忍不住吻了她。
她可以和身边所有的人自然说笑，唯独对他有礼有距。
今日，她看到师弟和聂姗亲密的表现，随后歉意的告辞，故作潇洒的离开。他看出她对师弟还存有情意，胸口便隐隐的作痛。
他跟着她出来，跟着她走了许多条街。他在心里一直默默的喊，回头，林飞，回头，我就在你身后。
然而她没有，她就那么落寞的在街上晃荡，却不知他就在她身后。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为什么都不曾有感觉，他是否还应该默默的在她身后等待。
在傅延家的宅子外，他拦下了她。若不是跟着她到这，他也不会发现傅家的秘密，傅家本是师弟手下的一支暗士。想必这次城西疫情，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的行迹暴露，引起师弟不必要的误会。但是这些人训练有素，一上来就出狠招。由于前些日子帮她疗伤时被吸了功力，他不得不顷尽全力挡开所有暗器，带着她逃往飞云舞裳。那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护着她。
不曾想她竟然有这么好的轻功，才让他们得以脱身。
时间和气氛都配合得恰到好处，他终于吻了她。
俗话说得好，没有巧事哪来巧字。偏偏他们前脚躲进飞云舞裳的和燕阁，师弟后脚就跟着进来。他知道，师弟从一进房门便知道有人藏在此处，只是能知道和燕阁机关的人，又能有几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由于失血过多，他几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五更时分，小泱匆匆赶来将他们接回会馆，想必也是师弟暗中通知的吧。
她甫踏进房门就对他说谢谢，对他说她都知道了。
他在心里窃喜，她不知道他等这天仿佛已经等到了地老天荒。
可是，在她看到那幅画，那幅两年来被他日夜深情凝望的她的画卷，竟然愤怒了。
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他必须解释清楚，他不允许她对他有任何的误会。
他抱紧她，任她踢他、打他，任已经长合的伤口再度裂开，他都再也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