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狂沙尽处无穷碧(1 / 1)
穿越是吧,我也来写写。
如果有人要我用一句话来描述这两天发生的事,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也许“莫道天命知几许”是最合适不过的。
时常听到身边的朋友说起我,在每段讨论几乎接近尾声的时候,总会恰巧有那么一张嘴,说出那么一句话,“苏然真是一个美丽的疯子。”
是的,文科的女生比理科的更具美貌和气质,大学里这个恒永不变的定律,丝毫没有体现在我的身上。
顶着一张细皮嫩肉兼带明眸琼鼻樱桃嘴的脸蛋,瞒着父母竟然报了那个每天只琢磨石头泥土的地质学专业。我那素来持着学者风范的老爸一听说这事,当时就想脱鞋打人。
录取通知书里写得倒好——晶体矿物专业,这让望穿秋水的老爸老妈着实松了一口气。
只有我在房间里阴阴的笑。
“好专业呀,往后都和宝石打交道。”胡明一脸艳羡的冲着我媚笑。
我将他的头用力的拍往一边,“你这个负心汉,少打我的主意。”
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当初会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我在情感上极有洁癖。
和他,这个花到细胞核里的花心大萝卜,只能做哥们了。
男人,他们的心都该是五颜六色的吧。
沙漠。
我牵着我的小黑狼。咳咳,其实那是我给我的第一辆摩托起的小名。一眼看到身后的这匹骆驼,我就想这么叫它来着。好在它也连续的打了几个喷嚏,很乐意的成了我的游伴。
终于来了!
抬目所及只有两种颜色,湛蓝纯净的天,灿黄细腻的沙。
站在沙丘上,我张开双臂,恣意的享受这广阔无垠的大漠里快得象刀热得象火的风。
吹着发丝飞扬,吹着灵魂飘荡。
是的,也许我真的疯了。
所以,我独自离开了科考队,偏离了计划中的行进路线,向沙漠深处走去。
但我知道,我没疯。而是带着对另一个世界的好奇和探究的心情,踏上了那条也许不能回头的路。
当一个人,从六岁开始每晚都做着相同的梦时,任谁都不会放弃所有能揭开谜底的机会。
我也不会,所以在大二的时候,报名参加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科考。
取出那串我用了许多年才凑齐的黑曜石,挂上脖子。
每一粒石珠在耀眼的阳光下,都显出两个华丽炫目的宝石蓝眼睛,确实是黑曜中的极品,我满意的勾了勾唇。
一切准备就绪,我要出发了。
去哪?
不知道,但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转身艰难的跨上小黑狼,一时难掩激动的心情。
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咳咳,虽然短些,但气势还是够的。象武士那样将它直指天地的尽头,大声的喊:“裴森,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两天之后,我看到一片绿洲,但我知道那其实是生命之即将耗尽时,大脑皮层因缺氧而产生的幻觉。
我是真的,迷路了。
不是沙漠中的路,而是那本就不知该走向何方的路,是迷失在寻找裴森的路上。
我按着梦境的提示,足足走了两天。可是,应该出现的却始终没有出现。
我在经历了四十八小时的严寒酷暑,逃脱了一次几乎让我和小黑狼丢了小命的风沙,落下了所有维持生命必须的用品之后,终于精疲力竭的扑倒在一望无边的万顷黄沙之中……
手边有一丝清凉。
蓦的睁开双眼,很突兀的,我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
厚厚的嘴唇布着细软的毛,两个钢铃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我。见我没有反应,那个脑袋又将我的身体往另一侧拱了拱。
是我的小黑狼。
我转过头。是水,确切的说是一条河。河水很清澈,能看到河底的卵石。
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我反身趴进水里大口的吞着河水,直到不得不呼吸新鲜空气。
水足气饱之后,我仰卧在河滩上,看着飘着几朵白云的蓝天,看着四周茂密的树林以及树影间淡淡的夕阳。
这不象幻觉。我到了吗?真的来到裴森的世界里了?
肯定是真的。我替自己回答,否则我应该还躺在沙漠里,而不是这个水草丰盛的地方。
小黑狼在身边打了几个喷嚏。我站起来,向前跨了几大步,再回过头来,左看看它,右看看它。
一匹号称沙漠之舟的骆驼,赫然的呆立在青山碧水之中,正冲着我喷鼻水,一幅多么滑稽的风景画。
笑!太好笑了。我毫无节制的笑起来,笑得肚子酸痛,笑得涕泪横流。
然后怒骂自己的执迷不悔,又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就在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极力的扶着小黑狼,以期不要四仰八叉的笑倒在地上的时候,身后飞过来两个人。
没错,是用飞的。而且是飞在河面上。
估计两人都是高手级别的人物,只看得到水上剑势急转,光影绕身。至于什么招式,什么人,长得什么样,那是压根看不清楚的。估计是两个男人吧。
高手过招,还是闪吧。要不还能咋地?
我赶紧拉着小黑狼往身后的树林躲。我得留着条命找裴森,其他的人,特别是男人,我没兴趣。
忽地,眼前飞过来一道白影和身后的另一道人影在我的头上相互递招,瞬时间寒气森森,剑声铮铮。我顾不得小黑狼,只能自认倒霉,毫无形象的双手抱头鼠窜。
那道白影喘着气,沙哑的笑:“小侯爷,你中计了。”
另一道人影也笑:“是吗?不到最后,也不知鹿死谁手。”
脑子里激灵一下,这个声音,十四年来每晚在梦中温柔呼唤我的声音,醇净中带着些磁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亲切得不能再亲切的声音。
裴森!
刀剑相交的铮鸣声,把我拉回现实。
小麦色的皮肤,五官完美,线条深刻,身形俊朗挺秀,起落翻飞间意态闲闲,浑身散化出一股纯粹的傲气,光华炫目,英气逼人。
这就是裴森,那个五千个夜晚不离不弃陪伴着我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裴森。
那道白影冷哼了一声:“今日,赎楚某不奉陪了。”欺身过来,抓起我的衣领朝着裴森丢了去,然后一口冷森森明晃晃的剑直直的向胸口刺来。尽管裴森急急撤招,可他的剑还是带着隐约的切割骨头的声音,戳进了我的胸膛。
“裴森。”我忍住嘴里欲喷而出的液体,低低的唤了他。管不了他的眼中吃惊的光芒,管不了他飞身揽我入怀,管不了他急急的问了什么,只是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接着是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眼前一片模糊。一个人从背后抱着我,醇净中带着些磁性的声音在耳边低诉:“苏然,回来吧,苏然。回来吧,苏然,苏然,我需要你……”哀怨的语调揪得我心疼。
自己象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全身上下无时不在燃烧,日日夜夜都在灼热中煎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
一阵凉风吹过,阳台上百万小铃开得如常的热闹,老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泫然欲泣。老爸半搂着她,一直哀叹着不说话。我想过去握着老妈的手,告诉她不要担心,我只是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可是手脚都沉重得抬不起来。
迷雾袭来,眼前的一切渐渐消失。那个仿佛在遥远时空中传的苍老的声音,老神在在的口气就象在拍电影,极其没有个性,说:“凑足四十九粒双蓝眼的黑曜石,到塔克拉玛干来……”
原来是梦,还以为真的去了沙漠,真的见到了裴森。
胸口好重,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
怎么了,今天闹钟没有响,再不起床要赶不上柯教授的构造地质学了。
我使劲的睁开眼,紫檀的古床,藏青的帷帐。
不是梦。我的第一个想法。
一个小丫头推门而入,把一碗浓稠棕黑的药放在桌上,在走到床边来看我。她先是一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接着眉开眼笑的跑了出去。
我有些郁闷的从床上坐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又进来两个人。
又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刚才的丫头,另一个是,裴森。
纶巾束发宽袖白衣,清隽文秀得一点感觉不到那天的萧杀之气。
“说吧,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吗?”
裴森冷着脸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到我的梦里呼唤我,而且一直持续了十四年?”
他微微怔愕的表情,让我感觉很受伤。但是还是非常好脾气的把整件事的经过讲了一遍。
“现在清楚了?”
他明摆着完全不信的样子,眼睛冷冷的盯着我,说:“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是我伤了你,你就留下来养伤吧。”
“你不相信我。”我皱了皱眉。
“如果你有什么目的,最好就此停止。要是被我发现,你会死得很难看。”语调冷冷,眼神阴森。
“我差点被你杀死,还能有什么目的?”
他冷哼一声,“这就要问你了。”
“我……”算了,他摆明了不信,再怎么解释也是多余,“我睡了多少天?”
“十天。”
“我的项链呢?”前后左右摸了摸,它确实没在脖子上,我估计此刻我的脸都吓白了,它是我与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虽然不知怎么才能回家,但没有它我是压根没希望回家了。
“你的东西都没丢,包括你的双峰驼和那串廉价的项链。呆会我让苦茶送来。”
“苦茶?”
“刚才的丫头。”
苦茶,叫这样的名字,可真够倒霉的。
裴森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让苦茶把小榻搬到院子里,躺在上面闭着眼怅然若失的想。
我来这里要干嘛?
我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为了裴森夜夜的深情凄美的呼唤。
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需要我的,或者说我是被需要的。于是我来了,就象着了魔似的,义无反顾的、破釜沉舟的来了,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也许会因此死掉,还极有自信的带上了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以备不时之需,虽然那些都已经葬身沙海。
裴森居然都不认识我,而且现来看来他也并不需要我,未来之于我,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可是,为什么他在听到我叫他裴森后,会有吃惊表情,会急急的问我什么。
我试图在梦中寻找答应,但自从我醒来后,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
我到底该怎么办?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的项链。几个残缺的片断在脑子里闪过,等等,我赶紧在大脑里搜索。
一把剑,但不是裴森的。
一个穿水蓝衣服的手臂,袖子开了一道血口。
不!
我大叫着坐起身,额头正好撞上一个硬物,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裴森正坐在榻边,虽然收手很快,可我还是看得分明,他刚才肯定是想要伸手摸我的额头。
他静静的看着我,我们靠得很近,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却很陌生。又或许有一丝别的什么情绪,一闪即逝,我没看清。
“做恶梦了?”他问。
“嗯。”我点点头,侧开他探究的视线。
他身上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外衫,和梦里的一样。
“你喜欢穿水蓝色的衣服?和你的气质很配,很好看。”我伸手撩过他的衣摆,襟边滚着祥云的暗纹。这几天他常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他眼里一暗,突然站起身,“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