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婉儿（1 / 1）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雪花娘的声音尖脆，带着一种特有的味道，说的时候还故意摇着头，小架子也被摇晃的左右摆动。
“小姐，您看哪，这小东西多好玩！”逗得婉儿哈哈的笑，脸上的喜悦是那么不加掩饰，她提着架子用手捅着雪花娘，看雪花娘的躲闪也是一种快乐。
“婉儿姐姐，这鹦鹉不能随意捅逗的。”灵儿缓缓地走了过来，微笑着柔声说，“虽说只是只鸟，但要是把婉儿姐姐啄伤了，总也不好的。你看是不是？”说着，就把鹦鹉架子取过来，高高的挂好。
婉儿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看着雪花娘，眼神里依旧有着浓厚的兴趣。
“灵儿，刚才老夫人叫你去，有什么事情么？”我问。
“噢，小姐。”灵儿过来施礼，温顺的回答：“老夫人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担心小姐在这里住不惯，说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派人直接去跟老夫人说，不要客气。老夫人最近要到佛堂礼佛，就不和小姐一同进餐了，请小姐自便。”
“哦？”李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了？除了进府那次，基本上我都没有和她发生什么冲突，每次她都是面无表情，再不敢张扬了。本来我要看看，这李氏如何敢欺负我呢，我要连本代利地替杨玉环全部讨回来。“老夫人，没有说别的么？”
“没有了，小姐。”灵儿的声音总是那么不紧不慢，轻柔细腻。
“灵儿，老夫人……没有为难你吧？”婉儿走过来，抓着灵儿的手，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我是有事情，才要你过去回话的。你不会怪我吧？”这个婉儿，是怕定了李氏了，也难怪，对当初的事情心有余悸呢。
“哪能呢。老夫人挺……和气的，没有为难我。”灵儿微笑着，任由婉儿握着手，“再说，就算老夫人心情不好，言语有些不顺，责怪咱们做奴婢的，也是应该的。婉儿姐姐对灵儿那么好，求小姐收留了我，别说姐姐不曾有欠于我，就是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灵儿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灵儿，你真好！”婉儿感动地说。
灵儿淡笑不语。
“多大哥。”忽然，灵儿叫道，小多子走了进来。
“娘娘，小多子给您请安了！”小多子向我施礼，然后笑着对灵儿点点头，也对婉儿点点头，不自觉地就挺了挺胸脯，颇有一副大哥的样子了。
“多大哥？”婉儿指着小多子，大笑，“就他，还大哥！”
“婉儿姐姐，你自然是比灵儿还要了解多大哥的。你看，他善良，能干，幽默风趣，对娘娘忠诚，对姐姐尊敬，对灵儿友好，当然可以做大哥了。”
一席话，说的小多子的胸脯又拔高了许多，他笑着对婉儿说：“你看你看，我小多子还是有这么多优点的哦。”
“灵儿，在你眼里啊，谁都是好人呢。那你说，咱们娘娘怎么样？”婉儿笑着看灵儿。
我也微笑着注视着他们，想听听灵儿对我的评价。
“娘娘？”灵儿看了我一眼，赶紧跪下去，“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娘娘这样，如此美丽，如此善良，如此聪慧，如此体谅下人的女子，对娘娘，我可不敢妄加评论，我只想说，灵儿对娘娘，一定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看了一眼小多子和婉儿，“我想，多大哥和婉儿姐姐也是如此想的。”
婉儿和小多子也赶紧跟着跪下来，齐声说：“奴婢（奴才）一定对娘娘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快起来吧！”我笑着说。
好个灵儿，一席话收服了所有的人。再加上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显得那么单纯，那么可爱，就更让人喜欢了。没想到，在杨府，还能收了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丫头，真是幸事！
第二天看到双眼红肿满眼泪水的灵儿的时候，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小姐！”一大早，灵儿就冲进来，声音嘶哑，“婉儿……婉儿姐姐……”
“怎么了？灵儿，你说婉儿，婉儿怎么了？”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情了？”
“婉儿姐姐昨天晚饭时候还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神不守舍的。半夜的时候，我睡醒了，看婉儿姐姐不在，还以为她起夜呢。后来就继续睡了。可谁想到……谁想到……呜呜……婉儿姐姐不见了！”
“婉儿……婉儿怎么会不见了呢？”我瞪大了眼睛，使劲盯着灵儿。
“灵儿……灵儿也不知道。呜呜……”
“娘娘！”小多子也赶来了，脸色沉重，“婉儿……婉儿找到了！”
“小多子，小多子，你也知道了？婉儿找到了？她到哪儿去了，这个丫头，让我们干着急！还不赶紧让她进来，解释清楚！”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但是，我依然镇定地说。
“是啊，多大哥。婉儿姐姐呢？她怎么不进来？”灵儿抹了一把眼泪，说。
“娘娘，婉儿……她……不能进来了。”小多子声音沉重，面色灰暗。
“她怎么了？小多子，你倒是说啊！”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她死了！”小多子终于哭出来。“娘娘，婉儿，死了！”
“什么？”我颓然坐在椅子上，挣扎着，“她死了？说，你说，她怎么会死？她是怎么死的？”
“婉儿姐姐！”灵儿一下子哭出声来。
“婉儿，是被人杀死的。”小多子缓缓地说，“一剑毙命。地点，就是后花园的假山的山洞里。”
婉儿！那个活泼可爱、胸无成府的女孩子，就这么……死了？
“你，你看见了？”我强忍着悲痛，“带我去看！”
“娘娘，娘娘！您不能去！”小多子跪下哀求，“这……恐怕会吓到娘娘！”
“是啊，娘娘，您不能去。”灵儿也跟着跪下，“就让奴婢去看看，送一送婉儿姐姐。呜呜……”
“不行，婉儿是我的丫头，我一定要去看看。”我站起身，强忍悲痛，“走，我们去后花园。”
后花园的假山，有一个小小的洞口，容得下两三个人站立，婉儿就倒在山洞口，穿着整齐，丝毫没有凌乱。胸前一片血迹。身下，也是一片血迹，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晨光下，婉儿的表情平和，一缕发丝贴在额前。显然，杀手是从后面袭击的，那一剑，贯透了她的身体。
“娘娘！还是不要靠前了。”小多子扶着我的手臂。“娘娘！已经报官了，很快就有差人前来，娘娘还是回避吧。婉儿……已经如此，娘娘还是节哀吧。”
灵儿早已经扑上去了，她颤抖着，呼唤着：“婉儿姐姐，婉儿姐姐！”
可是，婉儿……再也不能回应了。
婉儿，就这么……死了？我在这个时空中认识的第一个人，那个无条件的对我照顾有加的女孩，那个誓死跟随我的女孩，那个会大笑着在山坡上跑的女孩，那个贴着一脸小纸条的女孩，那个急得满脸通红的女孩，那个提到爱情就羞涩的女孩，那个笑着和小多子斗嘴的女孩，就这么……死了？？？
默默地坐在窗前，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紧盯着屋门，仿佛婉儿马上就会挑开帘子，笑着说：“小姐，您怎么又发愣呢？是不是想婉儿了啊？”
现在，再也不会有这个活泼乖巧的丫头陪在我身边了！再也不会了！
是谁杀的她？这样一个胸无成府的女孩，谁会忍心……杀了她呢？凶手是谁？？？她从不会和什么人结下恩怨的，即便言语不周，也不会有杀身之祸啊！难道是……与我有关？
“玉环！”杨钊快步走了进来，眼神里面有深切的担忧，“玉环，你没事吧？”
“兄长！”我无力的靠在杨钊的胸前，“婉儿，死了！”
“我知道了，玉环！”杨钊轻轻地揽着我，“你没事就好！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调查的。现在，长安府衙已经接到批示，定会尽快查办凶手的！”
“是啊，玉环小姐！”他身后，也转出来一个人，阔里吉思？他怎么也来了？“玉环小姐总该相信杨大人的办事能力的。再说了，不过一个丫环而已。小姐不必过于挂牵了。”
什么一个丫环而已？她是婉儿，是一直陪伴我的婉儿，是一个人啊！我狠狠地瞪了阔里吉思一眼，又哀伤地看着杨钊：“兄长！”
“相信我，玉环！”杨钊温和地看着我，“我会帮婉儿讨回一个公道的。嗯？”
“嗯，我知道的。”我温顺地点头，却难以掩饰心中的伤感，“婉儿！”我泪盈于睫。
“玉环，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婉儿毕竟陪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也有感情的。可是你还有我，还有……还有我们大家啊。”杨钊温言相劝。
“小姐，您还有灵儿啊！灵儿虽然不能想婉儿姐姐那样聪慧灵巧，但是灵儿一样敬您爱您，会好好照顾您的！”灵儿在一旁跟着说。
“好丫头！”阔里吉思赞叹着说，“玉环小姐，你看看，这个小丫头也不错啊！你就别伤心了，你也还有我啊！”
“你？”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是啊，我！”阔里吉思笑着，“改天，我请玉环小姐出去走走，散散心情，看看郊外的景色，你看，可好？”
“免了。我心情不好，就不去了。”我婉言谢绝。
其实心里更想说的是：“看着你就够了！”
“玉环，不然，你就住到我的府第去？”杨钊说，一脸期待的样子。
他那里我自然也不能去的，否则还不如回宫呢。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兄长每日自然有事情，玉环去住不大方便。这里也没有危险的，还有叔父叔母在的。”
“那好，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这里，我会多派人手的，保重！”
“婉儿，雪花娘是不是该喂了？”已经到掌灯时分了，怎么婉儿还不过来呢？
“娘娘，雪花娘，我已经喂好了。”灵儿走了过来，“婉儿姐姐已经……不在了！”
“哦，是你啊，灵儿。”我缓缓的坐下来，看着昏黄的灯光出神。哦，婉儿不再了！婉儿已经死了！是的，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我现在，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娘娘！”小多子进来，朝我使了一个眼色。
“灵儿，你先下去吧。”我轻声说。
灵儿走了，小多子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竹筒：“娘娘，这是给您的。”
李瑁的信？
打开，里面清晰的几行小楷：“梅妃已被打入冷宫，太子李亨也不受父皇喜爱，每每思到此处，颇感欣慰。玉环不能怀孕之事，也不必担忧了。保重！瑁”
梅妃被打入冷宫了，是李瑁做的？那么，我不能怀孕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小多子！”我颤声说，“你告诉我，那日，我酒醉之后，太医可否来看过？可说了什么？你说，你告诉我！”
“娘娘！”小多子赶紧跪下，“是皇上……是皇上不让奴才和婉儿说的，怕娘娘知道了会伤心难过。太医说，娘娘的身体……不能怀孕了！娘娘？娘娘！”
我的头晕了，怎么会？怎么会呢？我怎么不能怀孕了呢？
我强撑着说：“上次，太医不是说，我只要调理身体，就能尽快怀孕么？我一直在按时喝药啊！难道……那药？”
“是！”小多子低声说，“娘娘喝的药里面，被人加了……”
“怎么会……这样？”我一阵头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娘娘！娘娘！”是小多子在呼唤我么，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小多子焦急的目光。
“小多子，那药怎么会……？”我一定，要知道原因。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太医的药方没错，太医院熬制药物有专人负责，也不敢有问题。恐怕，取药的路上……”小多子沉吟着说。
是婉儿？不会！婉儿从来都是没有心计的，更不会加害于我！这点我是肯定的，那么，就另有其人了！会是谁呢？林祥！那个侍卫？
小多子点点头：“娘娘，寿王已经派人去查了，恐怕皇上也会有所耳闻的。”
“好，你下去吧。”
“娘娘，您的身体……”小多子担心地说。
“下去！”我用力说。
躺在床上，我的头好乱。婉儿死了，我再也不能要孩子了。双重的打击让我喘不过气来。婉儿！孩子！等等，会不会这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呢？用药使我不能要孩子，直接打击的是我，是皇上。还可能包括李瑁！那么，谁是受益者呢？梅妃？太子李亨？那个林祥是李亨的人？事情已经明晰了，林祥接近婉儿不过是一个阴谋，目的当然在我。婉儿的死多半也和此事有关。那么，是谁杀死婉儿的呢？林祥杀婉儿灭口？可既然知道婉儿胸无城府，自然早就可以查到他林祥了啊，现在杀人灭口也不管用。是李亨派人杀的？那样的话，林祥也多半是会被灭口的。是李瑁派的人？不会，既然已经想好了对策，何必做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是杨钊心怀愤恨？他总不至于选择在杨府，而且他也该知道我对婉儿的情感，更何况婉儿肯定不是有意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是皇上杀婉儿泄愤？可为什么直到此时才动手呢！是李亨么？他的魔爪竟然能够伸到宫外来？那么林祥现在怎么样了？无论真凶是哪一个，林祥都死定了！很多个问题纠缠着，千头万绪，百思不得其解。
“孩子！我的孩子！”我低低地啜泣着，“林……”当日我酒醉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么？怪不得看着我的目光里有歉疚更有痛苦，他，也想要孩子的啊！他就那么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么？还要忍受我的误会？林，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