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醉酒（1 / 1）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是老杜的诗句吧，描写这春天的景色，还真是显得生机盎然呢。尤其是这兴庆宫的春天，更是让人流连忘返，再也不用坐老远的公交车和一堆人挤来挤去才能看到那些人工雕琢痕迹很浓的公园了，这兴庆宫，就是最好的天然花园。
“娘娘，您今天好兴致啊！这大半个园子都走遍了呢！”婉儿在一边笑着说。
“是啊，娘娘，难得您的好兴致呢！”小多子也笑着说，“这出来走走，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处处花香鸟语，对娘娘的身体也有好处呢，也免了皇上临朝，娘娘一个人寂寞！”
“就你贫嘴！”婉儿白他一眼。
“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婉儿姐姐，我今天可是顺着你的话说的，怎么也招你不乐意了？”小多子逗婉儿，“看来啊，我无论怎么说话，婉儿姐姐都不喜欢的。只有……那个谁说话，婉儿姐姐才高兴！”
“小多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婉儿红着脸，张牙舞爪地追了过去。
“婉儿姐姐饶命啊！”小多子一下子冲进一个假山不见了。
我笑着看他们，这两个小家伙，毕竟是年轻人的心性啊！看来我是对他们太宽松了。不过好在也没有别人在，小多子又是个极有眼色的，偶尔玩一会也没事的。
忽然，小多子拽着婉儿走了出来，神色怪怪的，悄声说：“娘娘……”
婉儿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被小多子拉着挺恼火的：“小多子，你干吗？”
“怎么了，小多子？”我有些奇怪，问。
“娘娘，咱们到这边来。”小多子引着我们走远了一些，我知道肯定有事，就默默地跟着。
只有婉儿还在低声嘀咕着：“什么嘛？那么神神秘秘的！”但看我瞪了她一眼，也不敢言语了。
“小多子，现在你可以说了。”我沉声问。
“是，娘娘。”小多子站住脚，轻声说，“娘娘，刚才我钻进假山之后，忽然看到梅妃的贴身宫女竹清就站在丽景轩的门口附近东张西望。想那丽景轩，平日根本就无闲杂人等过来，里面多半会有文章。”
“胡说，什么文章不文章的。”婉儿插嘴，“就你多事。”
“我想也是，多半啊，那个竹清也是到这里来等候什么人，约好了的怎么就没来呢，是不是啊小婉儿？”我赶紧转换话题。
“娘娘！”婉儿一顿脚，也跟着过来了，“您就会取笑婉儿。”
小多子会意，也跟着笑起来：“还真说不定呢！娘娘，咱们走吧。”
“哎对了，小多子，你清早不是跟我说，要去给你的好朋友小顺子送点东西去么？”我朝小多子使了个眼色，“反正现在也没事，你这就去吧。有婉儿陪我就行了。记得啊，东西最好自己送去。”
小多子立刻心领神会，笑着说：“真是呢。多谢娘娘体谅，那我就去了。”
我和婉儿一路走回来。
“娘娘，这小多子也真是的，早不去晚不去，非得跟着娘娘出来以后才去送东西，该打！”婉儿一直说个不停。
“娘娘，您说，那个竹清，她真的和别人……？那个梅妃娘娘也允许的么？”
“娘娘，皇上多日不早朝，一直就在长生殿，好多的宫女太监都传呢，说娘娘魅力可真大呢！”
只是，她从不主动提起林祥。
“婉儿啊，先别说竹清了，那个林祥……你们好久没见了？”我笑着问。
“娘娘，我们……嘻嘻，你都知道的，每次给您取药，如果他有空，就……”婉儿羞涩的笑了，这小嘴，也终于合上了。
没人的时候小多子前来回禀：“娘娘，这丽景轩……还真是大有奥妙！”小多子声音低沉，透着一股笑意，“还真让奴才给发现了呢！”
“噢？你说说看啊。”
“奴才在那里暗暗看了许久，发现梅妃娘娘从丽景轩出来。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好像是哭过的样子，然后带着竹清就匆匆的走了。”小多子故意顿住，不再说话。
哭过了，一定是有事情。这脸红，呵呵，难说！
“后来呢？”
“娘娘聪明，奴才自然料定有事，就一直留在原地没动，半个时辰之后，我看到太子从里面走出来……”
太子李亨？这说明什么？梅妃和太子……？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这梅妃和太子，也算年貌相当呢，况且玄宗自从遇见我之后就……，梅妃被太子吸引也属正常，可这太子……又有什么目的呢？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哦！唉！这些事情不需要我考虑的，李瑁……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而我，只要“林”就够了。其余的，我才不去考虑呢！
傍晚的时候，小多子怯怯地从外面走进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了小多子？不是要你去看看皇上下朝没有么？”我一边整理着发饰，一边说。
“娘娘……”小多子欲言又止。
“你倒是说话啊！”婉儿先急了。
“娘娘，皇上下朝的时候是说要到这里来的。可是……”小多子犹犹豫豫的，“可是……”
“可是什么啊？”压抑住心里的不安，我赶紧问。
“可是，后来听到有人弹琴，看到梅妃娘娘，和梅妃娘娘说了几句话，就……”小多子偷眼看着我的脸色，“就去梅妃娘娘那里了！”
“哦！”我一下子坐在塌上，半晌没有说话。
“娘娘……”婉儿赶紧上前，被小多子一拉，使了个眼色，就止住了。
屋子里面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晚膳时分，他没有回来。
定更了，他没有回来。
二更，他没有回来。
盯着沙漏中的沙子一点点的滑下来，我一直没有开口。
“娘娘，晚上您都没有吃。婉儿让御膳房熬了点清粥，您……多少吃一点吧。”婉儿端着温热的饭菜走过来，轻声地说。
一直到她叹着气把已经凉了的粥走开，我也没有说话。
“娘娘……”小多子看我犹豫的样子，叹口气，也不再说话。
没有玄宗的夜晚变得如此冷清，昏黄的灯光下，我在塌上怎么也睡不着。是啊，即便是特别的宠爱我，即便“从此君王不早朝”，也不能改变他是一个皇帝的事实，毕竟，他还是别人的丈夫！我，这个根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灵魂，能算得了什么呢？他，毕竟不是林。林怎么会去别的女人身边，一样的芙蓉帐暖，一样的温情怜爱？泪，就那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林……”我痛苦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早上，他依旧没有回来。
“娘娘，皇上……已经早朝去了。”小多子小心翼翼地说。
“娘娘，婉儿给您梳妆。”婉儿上前来。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简单的梳理一下就好了。”
“娘娘！”婉儿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是，娘娘。”
女为悦己者容，他不来，我打扮了给谁看呢！松松地挽了一个流水髻，只插上一只珠钗，镜子里的我微微有点憔悴。
“娘娘，还是……出去走走？”小多子轻声建议。
“算了，今天有些疏懒，不愿意动。就在这长生殿里休息。”我懒懒地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是。”小多子不再言语了。
婉儿看了一眼小多子，着急地使眼色，小多子只是轻轻摇摇头。
“禀娘娘，梅妃娘娘派人送来一封信。”门外，一个宫女回禀。
“哦？”我有点吃惊，“呈上来。”
一封信？梅妃写给我的？什么意思？
打开那带着淡淡香味的新签，上面只有字迹清秀的一首诗：
“撇却巫山下楚云，南宫一夜玉楼春；
冰肌月貌谁能似，锦绣江天半为君。”
我忽地站起来，眼圈发红，脸色发烫，这也欺人太甚了！凭着一点狐媚子的伎俩，仗着皇上一夜未回，春风一度，就要登鼻子上脸了？我再怎么不齿，也不劳你指桑骂槐！何况，林是……我的丈夫！
“小多子，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生气？那信上写了什么？”婉儿着急地问。
“婉儿姐姐，梅妃娘娘写给娘娘一首诗，说娘娘很美貌。”小多子轻声说。
“那……说娘娘美貌，娘娘为什么生气啊？”婉儿又问。
“嗨！婉儿姐姐，”小多子把婉儿拉到一边，“这诗不是这么看的，她表面上夸娘娘美貌，实际上……”小多子把嘴凑到婉儿的嘴边，“是在讽刺娘娘讽刺从寿王府中转入皇宫，迷惑皇帝，耽误朝政，还讥嘲娘娘的丰满。再有啊，你想，娘娘如此美貌，皇上不是也去了……”
“婉儿，拿笔来，磨墨。”我大声地说。
“是，娘娘。”婉儿赶紧拿来笔墨。
“娘娘！”小多子走过来，“这梅妃娘娘既然这么做，就是要刺激娘娘，娘娘千万不要乱了方寸。娘娘一旦气急了，难免让人有可乘之机！”
“你！你是娘娘还是我是娘娘？”我气愤地大声说，这时候，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娘娘恕罪，奴才越矩了！”小多子赶紧跪下磕头。
“哼！”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拿起笔，挥手写下
“美艳何曾减却春，梅花雪里减清真；
总教借得春风草，不与凡花斗色新。”
然后我对小多子说：“去，给梅妃娘娘送去！”
“是，娘娘。”小多子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婉儿，我想喝酒！”轻轻揉揉发疼的头，我看着婉儿，“去给我拿酒来。”
“娘娘！从昨天晚上您就没吃东西了，还是不要喝酒的好，空腹喝酒最伤身体了。再说，您从来就不善饮酒的啊。”婉儿劝慰我，“婉儿知道您心情不好，皇上只是……梅妃……”
“去拿酒来！”我大声喊，一听到这两个名字我就生气。
“是，娘娘！”婉儿从来没有见过我发这么大的火，也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一口酒含在嘴里，好像含着一团火。那火烫着舌尖，划进喉咙，窜进胃里，到处点燃着。脸，一下子就红了。再喝一口，有点辣，有点涩，有点苦，五脏肺腑都跟着燃烧起来。心里，变得暖烘烘的。
第二杯下去了，感觉，喝酒的味道真不错，有点飘飘欲仙呢。
“婉儿，来……喝……喝一点。”我有点口齿不清了？怎么会这样？“这酒，味道……不错呢！”
“娘娘！”婉儿着急了，“这……您还是……别喝了！”
“好……好喝！”从来都不知道，喝酒是这么得让人快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酒，看来真是好东西。越喝越好喝，一点辛辣的感觉都没有了呢。
“娘娘，您已经喝得这么多了！娘娘！”婉儿急得都要哭了。“从下午就开始喝。娘娘，皇上，皇上马上就要下朝了啊！娘娘！”
“皇上？他不是……要去梅妃那里么？还是……作皇上好啊。醇酒……美人儿……哈哈哈哈哈！”
“玉环！”一声急促的呼唤传过来，我抬起头，怎么也看不出来的人是谁。
“参见皇上！”婉儿赶紧跪下。
“婉儿，娘娘怎么了？”那个声音眼里又带着焦急。
“你是……你是谁？”我看着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大胆，在……在本宫面前，还敢……随意摇晃，让……我看……看不清楚。”
“娘娘，您醉了！”婉儿赶紧扶着我，“是皇上回来了！”
“皇上？醇酒……美人……”我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男儿，一身是胆，豪气纵情将是美名扬……我唱的……好听不？”
“婉儿，快去做醒酒汤。谁允许你让娘娘这么喝酒的？”那个声音很严厉，吓得婉儿一哆嗦。
接着，一个人抱起我，把我放到寝宫的床上，轻声呼唤着我：“玉环，玉环！”
是谁呢？迷迷糊糊的，我不知道是谁。只是，感觉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么温柔。“三郎！”我哭叫着，“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了！”
“玉环，玉环！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那个声音柔柔的，像一缕温泉划过心扉。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我要回家！”我迷乱地哭叫着，使劲地抱着林，泪如雨下。“我要……我的女儿。回家……林……回家……”
“玉环，玉环，我是三郎！”一只大手拂去我脸上的泪水，“好，回家。咱回家！”
“回家……林……呜呜……女儿……我再也回不去了……呜呜……我的电脑……我的汽车……”
世界，就这么在一片迷乱中陷入黑暗，再也不复清醒。
“太医，快叫太医！”黑暗中，那个声音焦急地大喊。
头晕，晕的似乎胀成了两个大，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头疼，疼的如被撕裂一般。我摸着头，尖叫着：“好疼！”发出的，却是微弱的呻吟。
“玉环，你醒了？”一只大手按摩着我的头，那么轻柔，那么温暖。
我缓缓睁开眼睛，是玄宗。一脸的疲惫和憔悴，眼睛里泛着血丝，下巴上也有才冒出来的花白的胡子茬。
“头疼，是么？”他的声音有着很深的怜惜，还有……痛苦？
“皇上！”我缓缓地说。“你怎么……？”
“三郎！”他轻声纠正，“叫我三郎！我的……小娘子！”
“三郎！我想……”我想什么呢？不知道！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你想回家，是么？”他轻声说，“玉环，你可以听我解释么？你该相信我，我昨天……”
“三郎，我好久没有回家了，确实想去看看。”我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下去。“还请皇上恩准。”
回家？哪里才是我的家呢？李瑁那里，自然不行了。杨钊府上？也是不便的。看来，就只好会杨玄珪府里了。
“那……好吧，好好调养一下身体……也好！”他叹口气，站了起来，回身叮嘱婉儿，“好好伺候娘娘！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娘娘要是……你……”
婉儿吓得赶紧跪下去：“是！”
奇怪的看着他们，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么？昨晚，我说了什么么？他怎么就那么轻易的同意我离开皇宫呢？揉着发疼的头，我不再细想：“婉儿，让小多子去告诉他们收拾东西，我们回杨府。你……帮我按摩一下头部，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