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李白（1 / 1）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边走，我一边吟唱着这首诗。御花园的景色早就很熟悉了，但依然喜欢到处转转。就像早就习惯小多子和婉儿的斗嘴，却依然每次都听得情趣盎然一样。
“娘娘，还别说啊，这个叫李白的，别的不怎么样，可这写娘娘的诗还真是不错，皇上听了都特别高兴呢。现在啊，整个京城都唱遍了！”婉儿也跟着我哼起这首诗，脚步轻快得多。
“什么啊？就这个叫李白的家伙，明儿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没见过这样的人，仗着有点才气，就谁都不服气。整日价饮酒买醉，借酒撒疯，连皇上的话都敢拒绝，连高公公都敢支使，眼里还能有谁？现在皇上还算喜欢，没怎么样，看他以后什么下场！”小多子可不以为然，一脸的鄙夷。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婉儿白了他一眼，她总是要和小多子唱反调的，即便心里不喜欢李白，可就偏要向着李白说，“人家有才气才恃才傲物呢，看人家那诗写的！那些没本事的人，自然就只能溜须拍马了。”
“行行行！婉儿姐姐，我也不跟你抬杠，咱走着瞧，看李白最后是什么下场。肯定好不了！”小多子摇着头说，“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夹着尾巴做人。好得了才怪！”
“夹着尾巴做人？”我重复着，“怎么讲？”
“娘娘，这后宫里，唉，也不知这后宫里，这朝堂上也一样。凡是地位低下的人，都需要夹着尾巴做人。这有了功劳呢，不能居功自傲，得要说是主子的恩典。这主子有了过呢，奴才一定要替主子承担下来。这要是自己犯了过错啊，主子还没有怎么样，就得自己先罚着自己了。这作奴才的，没个眼色还行？凡是那居功自傲、功高盖主的，哪个还得主子的欢欣？没了主子的庇护，还能活得下去？即便主子不怪罪，那平日里得罪的人还有不落井下石的？所以说，这主子即便有十分不是，奴才也得笑脸相迎的。当然了，”他看了一眼我，“像娘娘这样体恤下人、平易近人的主子，作您的奴才，是我小多子的福气！”
“就你能说！”婉儿又跟他斗嘴。
“还有婉儿姐姐。奴才跟着婉儿姐姐一同伺候娘娘，也长了不少见识，也是小多子的造化呢！”
一句话，说的婉儿也喜笑颜开。
看来，这小多子深得后宫三昧啊！
“哦？这就是后宫里的原则？”我问。
“不是，还多着呢！‘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啊。凡是多个心眼儿，就多条活路。主子，那就是天。凡事要哄着，要顺着，要忠心。对底下人，就要有气势，显得有身份，不能让人小瞧了去，也丢了主子的体面！”说到这里，小多子的腰就挺起了来。
“看你，还真是实在！”我说。
“那是，这别人要问我，我自然也不能说，但娘娘您就不同！”小多子笑着。
“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的主子？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当然不是！”小多子有点着急，“因为娘娘您……您……”他一时想不好什么词了。
“因为娘娘‘体贴皇上，体恤下人，平易近人’。是吧，小多子，你看，我都能背了呢。”我逗他。
“呵呵……”小多子红着脸笑了。
“哈哈哈……”婉儿在一边也笑了。
“小多子，你说这李白，即便有些傲气，也不曾得罪什么人，怎么会没有好下场呢？”我向小多子求教了，毕竟，对李白，我一向敬仰有加，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毁在政治的漩涡里。
“娘娘，您想啊，李白不曾给过任何人好处，却在无意中得罪过很多人。一旦皇上不再喜欢他，立刻就墙倒众人推，那些他得罪过的人还能轻饶了他？”小多子倒是挺诚恳，大概事不关己吧。
“他又不跟宫里什么人交往，怎么会得罪人呢？”我很奇怪。
“呵呵，娘娘，您真是善良！”小多子笑了。
善良？宫廷里，善良就是愚蠢的代名词吧？
“该尊敬的不尊敬，该讨好的不讨好，不该支使的人随意支使。什么都可能是得罪人的天大罪过。”小多子挺耐心，“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李白得罪的人呢？”
“这个，奴才可不敢说。您想，这皇上身边，除了娘娘，还有谁是该尊敬讨好不该随意支使的？”小多子笑着说，随即大声叫道：“见过高公公。公公一向辛苦了！”
远处，高力士走了过来。
“见过娘娘。”高力士躬身施礼，“老奴给娘娘道喜了！”
“哦，高公公免礼。本宫有什么喜事呢？”我看着他，
“今日皇上提升娘娘的兄长杨钊为当朝宰相了。自此，杨家除了娘娘，也有人位列三台了。还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当朝宰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李林甫李大人吧？怎么又会换了兄长了呢？”我很奇怪。
“娘娘有所不知啊。李大人最近不知道怎的，突然身体不适，且越来越差，后来竟然不治身亡了。这杨大人，素来勤勉有加，且能言善辩，对朝廷的种种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深得皇上欢心。所以，被升为当朝宰相。并赐名为‘国忠’。”
“杨国忠？”天啊，杨钊就是杨国忠？那个历史上被传为祸国殃民、为非作歹的势利小人就是杨钊？李林甫死了，该是杨钊下的手吧？我掩住了嘴，也掩住了吃惊的表情。
“如今，外面有杨大人执掌朝政，宫里皇上又专宠娘娘，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啊！连老奴都替娘娘高兴呢！”高力士的声音，尖利中带着阿谀。
“那也有赖公公的美言啊！谁不知道，公公一直是皇上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人啊！”从小多子那里献学现卖，这高力士，是谁都得罪不得的人呢！
“娘娘，您可高看老奴了！”高力士一脸的笑容，脸上的皱纹都堆起来了。“还不是皇上的恩典，娘娘的提携！”
“公公真会说话！”他自然会说话了，一辈子都在这皇宫里勾心斗角呢！
“可我就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对娘娘和杨大人不满呢？”高力士又说了。
“哦？是么？我倒要听听啊。”
“有个人，他就说啊，杨大人不学无术，只会结党营私，作了宰相多半是误国误民！”高力士阴阳怪气地说。
“哦？谁这么大胆？怎么这么说话呢？”稍有思想的人就该知道，这样的话一般人自然不会轻易说的，更何况高力士这个特殊的身份，谁又能这么跟高力士直言不讳呢？那么高力士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就是啊！这不是怀疑杨大人的能力么，更是轻视了皇上的知人善任啊。”高力士显得义愤填膺，“还有更气人的呢！”
“什么事情呢？”我追问。
“这个人还写诗讽刺您啊？”
“讽刺我？谁写是讽刺我了？”怎么还有我的事情呢？
“您想想，最近谁给您写诗了？那些没有想明白的人还以为夸您呢，其实，这是大逆不道！”
“李白？你说的是李白？”我惊讶得问。
小多子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婉儿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就是他啊！”高力士点头。
“怎么会呢？他写的诗大家都看了，皇上也喜欢啊！”
“那是因为大家都被他骗了！”高力士有意说。
“怎么会呢？”
“那李白的诗中把娘娘比作汉宫的赵飞燕，那可是有的？”高力士解释。
“那自然有了，李白赞美娘娘和汉宫飞燕一样美丽、一样受君王宠爱呢！”婉儿插嘴道。
“婉儿！”我瞪了婉儿一眼。
“婉儿姑娘说得不错，”高力士不以为忤，反而跟着说，“可是，你想想，如果论容貌，那汉宫赵飞燕据说身姿妖娆，特别苗条，和娘娘截然不同呢。怎么就跟娘娘相像了？可见在讽刺娘娘身材丰满。再有，赵飞燕美则美矣，可这品行如何？世人岂有不知？如今把娘娘比作赵飞燕，可见其狼子野心啊！”
“公公说得有点道理，容本宫再细想一想。”我找个借口。
“老奴也是气不过，才对娘娘说这些。既是如此，老奴就先告退了。”
“送高公公！”小多子高声喊。
“娘娘，经过高公公这么一说啊，这李白还真是在讽刺娘娘。您说他怎么就这么大胆呢？这也欺人太甚了！娘娘，怎么想个法子，不能饶了他！”婉儿特别生气。
“小多子，你的意见呢？”见小多子在一旁不言语，我问他。
“奴才是不太清楚，全凭娘娘做主。”这家伙，明哲保身就是这么来的。“只是，娘娘最好三思。这高公公，怎么忽然对娘娘说这些呢。”
我当然明白，借刀杀人！这高力士，借着我的手要来铲除李白了。不过，这李白，还是回到民间的好，那么就有我来做这件事情好了。
“见过娘娘。”呵呵，原来李白跟曹操一样，才一说他就到了。看到我，他眼前一亮，没了先前的轻蔑。我猜多半是那几首菊花诗的功劳。
“李先生，今天也有兴致来这里啊！”我笑着招呼。
“呵呵！不来此地，何处又是李白安歇之所呢？”李白神色有点黯然，“闲暇无事，总不能日日饮酒买醉。”
“先生不再轻视玉环了？”我笑问。
“娘娘，李白轻视的是那些不学无术、只懂得阿谀奉承的势利小人，轻视那些奴颜婢膝、欺上压下的权贵，娘娘美貌聪慧，平易近人，李白怎敢轻视？”李白的眼中充满了坦诚。
瞥了一眼小多子和婉儿，小多子冷眼旁观，婉儿不屑一顾，显然，他们都不喜欢李白，也不认可他的为人。
“小多子，婉儿，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有话要对李先生讲。”
“是。”他们都走了。
“李先生，请坐！”我对李白说。
“呵呵，那就不客气了。”不愧是李白，没有太多的客套，坐在我的面前。
“李先生是坦诚之人，玉环不想和先生虚以委蛇，先生可否听我一言相劝？”我直视李白的眼睛，开门见山了。
“娘娘不妨直说。”
“玉环觉得，先生不该继续留在这里，放眼大千世界，游遍各地山川，吸天地之精华，那才是先生应该寄情的地方。”
“娘娘为何如此认为呢？”李白沉吟着，没有反驳。
“先生外表不拘小节、豪放飘逸，给人以狂妄的感觉，实则内心困苦、倍感孤独。玉环说的可对？因为先生在此地找不到能够与你共鸣的知己，即便皇上此刻青睐于你，你又怎会不知道这青睐仅局限于先生的诗词，而不是先生治国安邦之道。做一个御用文人，对先生来说，岂不是大材小用？”
李白忽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然后，又缓慢的坐下了。
“况且这朝堂之上，多是营私舞弊、蝇营狗苟之徒，先生可否愿意与之为伍？即便想逆流而上，这内有宦官当权，外有小人作势，岂能容得先生有所作为？”我继续说，“听说先生少时素有游历天下的大志，岂不趁着年轻走遍大江南北，游遍大好河山，书雄心壮志，写千载篇章。岂不比在这里每日饮酒买醉要强得多？”
“李白从未想过娘娘会有如此胸襟，如此见解，李白佩服得五体投地。”李白站起身，深深的躬身下去，然后又挺直身子，坚定地说，“只是，娘娘。大丈夫者，要的就是治国安邦平天下。若不能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为社稷出力，这满腹才华有何用处？或归隐山林，或走遍大川，毕竟是退而求其次的事情。”
“既然先生如此认为，自然高玉环一筹。奉劝先生，既然想安邦定国，酒楼是否就该少去？举杯消愁，愁可消了？该是如同抽刀断水一般吧。再有，大丈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玉环佩服先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也希望先生有面临失败的心理准备。”
“多谢娘娘提醒，李白会的。即便碰得头破血流，也不后悔！”李白确实坚定，可我知道李白的结果啊，否则也不会有“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名句了。
“先生既然心意以定，玉环就不再多说了。先生以后言谈话语之间需要多加注意，免得受人以口实。日后有用的上玉环之处，先生尽管明言。玉环言尽于此。”我站起来。这个李白，说到这个份上，没法再说下去了，只好等着他自己撞南墙了。
“多谢娘娘！李白告退。”李白转身走开了。
我叹口气，坐下沉思。这李白的事情，只能暂且如此了，以后再想办法吧。还有，就是杨钊，他怎么会是杨国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