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进宫（1 / 1）
我素来不知道兴庆宫的面积是这么大，当日去武惠妃的兴福宫绝没有这样大的排场。过了好几道大门，走了一两个时辰才到达我的寝宫。其间透过轿帘我走马观花地看到不少的殿堂、楼阁、轩榭。北京的故宫我是去过的，但这里，比明清故宫要大得多了。“长生殿。”我默默看着高大的殿堂上的匾额。是了，这就是我将和他共居多年的地方。
“奴才小多子给娘娘请安。”宫里有很多太监宫女在等候了，为首的一个小太监上前跪下，“今后，娘娘就是兴庆宫的主子，奴才们愿意为娘娘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那小多子，十七八岁的年龄，一双眼睛，圆润透亮，不笑也像是在笑，看着就是一副机灵劲。这么小的年龄就能够在宫里混得一席之地，聪明那是自然的。
“奴婢（奴才）见过娘娘！”一群宫女太监跪下请安。
“免了。”我轻声说，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些人，之后，挥手，“你们都退下吧。小多子，你留下。”
“是，娘娘。”小多子垂首站在一旁。
“小多子，你进宫多久了？”我问。
“回娘娘，奴才八岁进宫，到现在十年了。”小多子笑着，紧跟着补上一句，“能够跟着娘娘这样的主子，是奴才的荣幸啊。”
“切！”婉儿撇了一下嘴，“溜须拍马。”
小多子看了一下婉儿，赶紧说：“能够跟姐姐在一起伺候主子，小多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婉儿得意地笑了。
“看来，你虽然不大，但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宫里的事情应该都很熟悉了？”
“回娘娘，熟悉奴才不敢说，这宫里人来人往的，大事小情的，奴才都听说过一些。”小多子真爱笑，那两只小眼睛一笑就眯成了月芽，看着就那么讨人喜欢。
“是啊，看来，有很多事情，我还要向你讨教呢。”我缓缓地说。
“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有什么事情，您尽管问。知道的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道的，奴才也可以帮着打听打听。”
“哦，那我就先问你啊，这兴庆宫的情况什么样？你倒给我说说。”
“嗯，这兴庆宫啊。最早呢，是皇上做太子的时候的宫殿，后来皇上登基之后，就把这里建成了皇宫。这兴庆宫东侧有夹道和大明宫、芙蓉园相通。主要包括两大部分，南半部最美了，有龙堂、长庆轩、沉香亭、华萼相辉楼、和勤政务本楼这些高大的殿堂，还有龙池。除去华萼相辉楼和勤政务本楼娘娘如果没有事情不便前去之外，其余的地方大可以随意走走。这北半部么，就是南熏殿、长生殿、大同殿了。各个殿堂各有千秋，别具一格的。能入住兴庆宫，可见皇上待娘娘自是不同呢。”小多子笑着说。
“哦？怎么不同呢？”
“自从先前王皇后驾薨之后，这里一直没有妃子居住的。当日皇上那么宠爱惠妃娘娘，也只是让她居住兴福宫呢。皇上待娘娘，可非同一般啊。”
“是么？”我笑笑，就这么想起了他。他现在在哪里呢？上朝么？怎么不过来看看呢？定是他有什么事情吧，总不会……不会去别人那里了吧？
“婉儿，你先带人把行李收拾好，我也累了，想休息会。”
“婉儿姐姐，这样的事情还是小多子来安排好了，你就和娘娘在一起休息一会，马上就好了。”小多子眼明手快，心思灵活，真不错！
“去你的。我告诉你说，小姐的东西可都是我掌管着，别以为你是这里的什么主管我就什么都依你，你呀，给我靠后。”婉儿掐着腰，指着小多子说。不知道怎么的，婉儿看到小多子就不喜欢。
“那哪能呢？小多子知道婉儿姐姐一向伺候娘娘，深得娘娘喜欢。小多子也想帮姐姐的忙不是？以后啊，小多子还靠姐姐多多提携呢！”小多子赶紧讨好。
“算你识相。走吧！”婉儿和小多子走开。
我坐在这里，看高大的屋脊，看色彩鲜明的梁柱，看高大的床帐，看珠玉色的窗幔，看琳琅满目的多宝格，看他们忙进忙出，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滋味。进宫了，一切都该不一样了！
“娘娘，你休息吧。奴才们这就出去了。”小多子前来禀告。
“嗯，我歪一会。婉儿留下就行了。”
“是。”小多子和其余的宫女太监都出去了。
“小姐！”婉儿一下子坐在椅子上。“这里，婉儿……不太喜欢。”
我歪在塌上，看着婉儿：“怎么了，婉儿？”
“嗯……这里可是皇宫啊。这么多人伺候着您呢，婉儿想和您说说话，都不行了。哪儿有在太真宫里自在啊？还有那个小多子，我看他就讨厌。他真够贫的！”
“婉儿，以后当着人，不可以说这些。你知道，这是皇宫，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有时候都可能会没了性命。跟我，你不必顾忌，但有外人，还是少说话的好。那个小多子，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他是这宫里的老人儿了，多学着点。也免得自己的罪人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
“哦，婉儿知道了。”婉儿噘着嘴说。
“我想睡一会。你就在旁边坐坐吧。”
闭上眼睛，我终于沉沉睡去。
“小姐，您醒了么？”婉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婉儿，有什么事情。”
“小多子刚才过来说，让我赶紧叫您起来，皇上派人来了。”
哦，我赶紧起来。让婉儿给我梳理好。
“小多子。”我叫道。
“奴才在。”小多子赶紧跑了进来，“娘娘，您醒了？其实呢，刚才我和婉儿姐姐说啊，等娘娘醒了再回禀娘娘就行了，皇上可体谅娘娘呢，让来人不必急着打扰娘娘的。”
“哦？都是什么人呢？”我问。
“是高公公呢。小多子多句嘴啊，虽说，一样是公公，这高公公可是宫里最高的主管太监啊。皇上是一刻都离不了他的。很多娘娘都想着讨好高公公呢。这高公公刚才就说了，皇上让他不要吵了娘娘呢。”
“是么，赶紧让他进来。”
“高公公，娘娘让您进来呢。”
“奴才拜见娘娘。”高力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端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高公公，皇上……皇上命你来有什么事情啊？”
“皇上知道娘娘新来宫中，怕娘娘有什么觉得不合适的地方，让老奴过来照看照看。皇上还让老奴给娘娘带来一些东西，娘娘请查收。另外，皇上还说，娘娘如果觉得还需要添什么东西，尽可以跟老奴说。尽可能让娘娘感到舒适。”高力士恭恭敬敬地说，“来呀，把东西给娘娘呈上来。”
其实，不必看的，一定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但听到小多姿的抽气声，我知道一定是异常宝贵了。那打开的盒子，有华丽的锦缎，有各种的首饰，有金锭银锭，还有一个，那不是玉枕么？带我来这里的那个！
高力士指着那个玉枕说：“皇上说，天气炎热的时候，恐怕娘娘晚上休息不好，特别把这个玉枕赐给娘娘，娘娘自然就会安枕了。”
“高公公，请替我多谢皇上。”
“娘娘，奴才还有话……”说着，他朝其余的人看了看，没有说下去。
“嗯。你们都下去吧。”我挥手，让那些人下去了。
“皇上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你对我说么？”我问他。
“不是。皇上的话奴才已经传到。有些话，奴才是想对娘娘说的。”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高公公，你也知道，玉环先前一直在宫外，对于宫里的事情都不清楚。初到皇宫，还请公公有事提醒。”我从打开的盒子里面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金锭，放到他的手里。
“娘娘，这就见外了。”他推脱着，但手已经把那金锭接过来了。“既是娘娘如此客气，老奴就接下了。其实，老奴只想说，娘娘应该尽量体谅皇上才是。皇上是一心为娘娘，这点老奴比谁都清楚，想必娘娘也明白。只是这朝堂上的事情，总不像娘娘想的那么简单。娘娘的这个身份……再有，这宫里……凡事也应该小心为是。别的，奴才也不便多说，娘娘好自为之。”
“多谢公公提醒。”我沉吟着，“以后还望公公多多指点。”
“娘娘客气了。其实，老奴也是一心为皇上，不忍皇上左右为难哪！”他叹息着。
这个高力士，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坏啊？
“再有，提醒娘娘，这宫里的人，事，不要只看表面，要多想一想。”
“是。多谢高公公。”
这一晚，他没有来。昏黄的灯光跳动着，拉长了帷幔的影子，也拉长了兴庆宫的夜晚。窗外呼啸而致的风声使得这个深秋的夜晚变得更加清冷。一个人，高卧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高力士的话对我的影响很大。他……在左右为难么？因为我这个特殊的身份，朝里的那些正直的大臣多半会直言力谏的吧？张九龄、宋璟，应该是这些人吧，他们怎么会容忍他们的皇上有“乱伦”的缺陷？他该如何面对这些指责呢？太子李享和他的那些拥戴者会是什么心态和做法？是阻止还是保持中立呢？李瑁和李敏他们，又该如何去表现呢？还有杨钊，又会误会了吧？这一晚，他……会去哪里呢？进宫之前，从没有考虑过他是皇上，只想着作他的女人就好了。而现在，面对摇曳的灯火，我眼神迷离，他，不只有一个女人啊！我无法不去面对这后宫里有无数女人的事实。我，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一点清泪，顺着面颊缓缓落下：“林……”我哭了。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步履有些蹒跚，面上也带着疲惫。
“皇上，您来了。”我笑着迎上去，“哦不对，我该说见过皇上。”
“玉环！”看见我，他笑了，脸上的纹路似乎也展开了。
“我这儿正想着呢，这在宫里见到皇上啊，我该怎么做呢？战战兢兢下跪参拜还是娇娇弱弱撒娇撒痴？还有啊，该不该横眉立大发雌威，来惩罚皇上不来见玉环的罪责呢？”
“哦？那么，玉环想好了如何面对待朕了么？”他微笑着，扶着我的手臂走到塌前坐下。
“我呀，想是想着呢。不是还没想好么，可巧皇上就来了。这皇上一来啊，玉环就什么都不必想了。看见皇上，玉环想好的什么办法都没了啊，只好顺着自己的心意了。”
“什么心意呢？”他把我轻轻搂在身前，看着我问。
“就是……”我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就是喜欢皇上，爱皇上，让皇上高兴啊！”
“丫头！”他一把搂进我，紧紧抱住，“你这个丫头，真是……”
“皇上……”喜欢他亲切地叫我丫头，那么宠爱，充满怜惜。我捧着他的脸，轻轻抚平他的眉头，调皮的笑着，“不要皱着眉，那就不帅气喽。”
“三郎。”他闭着眼睛，手就那么抚弄着我的后背，“叫我三郎。”
“好，三郎！”我顺从地依偎着他。
今晚的灯光，显得那么明亮，如同我的心，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喜悦。
“玉环……”他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三郎，玉环喜欢你叫我‘丫头’。”我回应着。
“丫头！你真是个可心的丫头！”他抱着我，疲惫地说，“只是，今晚……”
呵呵，和林那么久的夫妻了，早就已经习惯了的，更何况，此时的他已经是年过花甲了。
“我知道啊，三郎年富力强，老当益壮。只是呢，玉环才来皇宫，身体还不太适应。改日一定好好陪伴三郎。”我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悄声说。
“呵呵，好！那今晚，就饶了你！”他笑了，那笑容，真是温暖。“你说，那怎么惩罚你呢？”
“这样吧，三郎就罚玉环和三郎再猜脑筋急转弯吧？”我调皮地笑。
“啊？你这个坏丫头！半夜里贴小纸条啊？当心你这小脸上到处都是！”
“那就免了吧！玉环还怕吓到三郎呢。怎么惩罚好呢？三郎你说啊！”
“那就这样。我输了罚我亲你一下，你输了罚你亲我一下！你看怎么样？”
“三郎，你真坏！”
……
第二天，他没有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