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1 / 1)
观月村的月皎和满星两姐妹不大一样,月皎五官生的精致高雅,讲话细柔,行步端庄,一言一行都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就像她们的娘,而妹妹满星虽然眉眼上跟母亲还是相似,也是个漂亮的姑娘,但是眼睛却闪着农家姑娘特有的灵动,是村上有名的聪明鬼,自小便跟村上的许多人一样,做着临近的皇家寺院万业寺的生意,混在叔叔大娘中担当起来“生意大计”,卖香火吃食。她嘴巴像蜜一样甜,活泼可亲,大家乐于亲近她,不像对着仙人般的月皎,总有点敬慕的疏远。
姐妹俩的娘在村人的心目中更是成迷,长得很美,腿略有些残疾。当初搬来村里,带着还是婴儿的月皎和满星,只跟着一个仆从似的老妇。看她的气质,应该是出身大户人家,可不知怎么会在这个小村子落下脚。她很少出门,偶尔见了村人也和善的打招呼,但话很少。
乡下人家闲余就爱东家长西家短,满星家则成了大家最热衷的话题。有人说满星姐妹是她娘和别人的私生子,有人说她们是因为家道中落流落到此,还有人说的更邪,说是躲避仇家。。。
这个话题到了两姐妹渐大了仍没有争论出个结果,他们不敢去唐突月皎,就向满星求证,满星眨巴着大眼,长睫扑闪闪的,极干脆的回了三个字:“不知道。”还有人逗她:“那你爹是谁?”“不知。”“你娘从来没有提过?”“没。”“你没问过她?”摇头,好事者便灰了心。
当然,满星也曾奇怪自己只有娘没有爹,而她们跟着娘姓“凌“,娘从没提过父亲的事,向她询问,凌花惜只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满星哭了一场,娘都不知道她的爹,那她是哪来的?捡来的?月皎跟娘长的更像,她肯定是娘亲生的,那她不是娘亲生的?村里的小二子就是被人扔在村口,被刘家收留了,可过的不好,像个瘦猴,整天流着鼻泣,穿的也脏兮兮的。她伤心的问月皎,为什么娘从不提她们的身世,月皎叹气说:“娘愿意说的话自然会说,她不说我们就不要问。”
倒是苏嬷嬷抱着她,温和的对她说:“满星呀,你怎么会是捡来的呢,你娘很爱你呀,你看你有这么多好看的小衣裳,都是她亲手做的,满星,满天星辰,她是希望你像星星一样耀眼美丽呢。”
“那娘是不是只喜欢月皎呀?”她也隐隐约约的感到娘对身为姐姐的月皎更为重视,教她识字作画,弹琴织绣,可是对她,却放任她游走乡间。“傻瓜,那你愿意像姐姐那样整天被管束吗?”嬷嬷笑道。“那当然不愿意了。”满星马上想明白了,还有些庆幸起自己的不被重视了。
“那我的爹爹呢?”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苏嬷嬷神情一下凝重起来:“你还太小,有些事现在对你讲你也不会明白。你只记住,关于你爹的话题,你问一次,你娘的心就会痛一次。所以为了你娘不再难过,以后别再问了,好吗?”
满星点了点头,她爱她娘,所以不会让她难过,之后她就真的再也没提过,而是以一种很坚决的姿态来面对村上人的好奇和试探。
可能是因为满星的衣着一直整整洁洁,与乡里的其他孩子不大一样,显得有几分神气,所以一帮小孩子总用羡慕的眼光看她,乐意与她混在一起,小鼻泣鬼刘小二更是满星的忠实跟班。而因为身在村野之地,与一帮毛脚孩子久了,她也变的有几分粗野。苏嬷嬷常说她渐渐大了,要像个淑女一样,可凌花惜虽也教着她识字,却从不勉强她,由得她穿梭于田原之间。
就这样,时光流逝的飞快,满星快乐的成年了。这天,去万业寺后山给庵堂送菜,听人说宫里的娘娘要来静修几日,所以这几天后山要封山。她回去便把这话闲说给娘和嬷嬷听:“我真想去看看宫里娘娘长什么样。”谁知凌花惜把碗一放,对她正色道:“平日纵容你,现在更是没分寸。说了是皇家要封山,你若偷跑进去,被抓住就是砍头的事,你去吧。”
满星很少见娘这么严肃,很委屈:“就是说闲话罢了,我这么大个人,难道真能钻进重围?”苏嬷嬷忙劝道:“不过是小孩子乱说。”又转向满星,“你不要不知深浅,这不是你们小孩子以前扮家家,惹了祸就是大祸,你能离那儿多远就离多远。”
满星“哦”了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心想:我小时候不也进去过,还见着了宫里的人呢,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天夜里,小时候的鼻泣鬼刘小二找上门来。人说女大十八变,满星倒是没怎么变,因为她一直都很漂亮,所以这话应在刘小二身上更贴切——刘小二的个头前几年突然窜高,可怜兮兮当尾巴的小猴转眼就长成了大个头,比在女孩中算很高挑的满星还高上大半个头,仍然偏瘦,不过那眉目却长开了,显得清朗起来。刘家对他仍不太好,重活累活没让他少干,可因为成了壮劳力,对他也算收敛了一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大了,也注意起形象来了,衣服仍然是穿的旧衣服,可蛮整洁,那身架一挺,居然也有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满星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总之觉得他很好看就是了。
与个头窜高速度成反比的是他对满星的态度,原来老爱粘着她的他与她相处却渐扭捏了来。有一次,他在砍柴,满星偷偷走过去猛的蒙上他的眼睛,他惊慌的转过头来挣脱了她的手,脸也红了,只说了句:“男女授授不亲”就扔下她走了。
满星的心里有强烈的失落感,儿时的伙伴现在居然对她疏离了,她还颇惆怅的对苏嬷嬷讲起了这事。苏嬷嬷笑着对她说:“人家男孩子都知道害羞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姑娘样子呢?”
满星也不太知道姑娘样子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像她娘那样?像月皎那样?她做不出来呀,她的声音放不低,身段放不柔,虽认得字,可挠破脑袋也做不出几首诗,也不通什么音律。娘和姐姐那样的女子,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子,而她就是个漂亮点的乡下小妞罢了,这样想,她也有些难过。
现在,刘小二居然跑来找她,她又高兴又好奇,可想到刘小二讲的“男女授授不亲”,她忍住没有冲上去拍打他的肩膀,以示友好。
“小二子,什么事呀?”她故作矜持。“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小二’了,我又不是饭店的伙计。”刘小二有些不高兴的抗议,他有大名呢,“争旭”,刘家捡到他的时候,这个名字是写在条上放在襁褓中的,虽然他怨父母遗弃了他,可不否认为他起的这个名字还是挺棒的。
又吃错药了?可满星忍住没有发火:“好吧,刘争旭,你有何贵干呀?”
“可不可以不要连名带姓的叫?”还有意见?满星有些生气,却在看到他一本正经的脸色后还是忍住了:“那叫什么?争旭?”
“对。”虽然她的声音嗡声嗡气,可也给争旭的耳,带来一种酥麻感,“或者叫阿旭。”
满星不以为然:“阿旭,阿絮,叫的像女孩一样。”争旭不想跟她再绞下去,直切正题:“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考上侍卫了。”
“哪里的侍卫?”“其实是隶属近卫,不过是守外城的。”“皇宫?”“京都啦。”“那就是守城门的?”“。。。大致上,可以这样理解吧。”丧气呀,明明考上的是很威风的京都近戍,担负皇城护防大任,却被她说成守大门的。
“那你要离开村子了?”“不当值时,我会回来的,你也可以去看我呀。”“那没人帮我挑水、砍柴,没人陪我玩了?”满星有些不开心了。
“人家都说男儿应该有志向,我不想在村子里种一辈子地。而且,现在长大了,我想着,哦,我是说,男子汉应该有担当,能给家人一个好的将来。”争旭本来想好的话,临到当口又觉着说不齐全了。
“种地就是没有担当了吗?”满儿不服气,“不都和守大门的一样都是做事。”
“这个,总不一样吧。我很羡慕那些兵士,总觉着挺男儿气的,虽然现在天下太平,没有仗打,可是能护卫京都,也是光荣的差使吧。”唉,不是该和她谈论这个差事有没有抱负,争旭一咬牙,“其实是我想好好的做点事,因为我以后想娶你,满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