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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杀戮
他是谁?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可陪京却似乎难以回答,他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愿回答?
过了许久,人群中一阵骚动,原来是老人回来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盘录像带,深黑色且崭新。后面跟着两个警察,面色凝重。
老人将录像带抛进了那人的怀里,因为他还戴着手铐,所以一时没有抓住,将带子掉到了地上。老人大声说,你可别想毁坏证据,这样一来会判的更重。
证据?那人惊奇的说,这就是证据?
为什么不是?老人笑道。
这里有什么?这只不过是盒空带子,你想吓我还差的远,我告诉你,诬陷罪可也判的不轻,哼。
你偷盗的本领的确很高,不过你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
监控室的监视器。
哈哈哈,那人大笑道,老家伙,要说别的兴许还骗得了我,可这艘船的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至于有没有摄像头,我当然不会不知道。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当然有。
你清楚它们的位置?
每个都清楚。
所以你就专挑监视不到的地方下手作案,对吗?
哈哈,那人又大笑,对又怎样?错又怎样?你有证据吗?
那你就是承认了?
我承认又怎样?你要我承认,我就承认喽,难道凭这个,警察同志就能把我治罪?那法律何在?还管不管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死活?
他说的言之凿凿,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认为他不是小偷了。老人拿他没办法,只好说,你肯不肯跟我去警局对质?
拜托,老家伙,我还有许多正经事要去做,虽说我们年轻人的日子还长,但也不能虚度光阴啊,要不然老了跟您一般样子,岂不白活一生?
他字字刻薄,显然不怀好意,想气气老人,给自己刚才在水里的一幕挽回些面子。
老人果然中了他的道,被气得满脸通红,胡子似乎都翘了起来。他本来是想借用这盘假录像带套出小偷的实话,让他在害怕的时候交代一切,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偷竟是个久闯江湖的惯犯,自己的这套方案显是行不通了。
陪京眼看这小偷越来越放肆,还咒骂起老人来了,不禁生了厌恶之心,侧身看曼璇时,她正用一双天真纯情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要让他想想办法。陪京叹了口气,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只好亲自出头了。说着便俯下身去,看着那人的脸,慢慢说,你是做什么的?
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没有,但却可以帮你脱罪。
是吗?那太好了,我是个卖报纸的,经常东窜西窜,没想到到这里竟然被当作了小偷,唉,真是世风日下啊。
我理解你,真的。
哦?理解我什么?
理解你的无奈。
我有什么无奈?
做小偷的无奈。
哈哈,那人又笑了,我原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跟他们一样,丢了钱就认定我是小偷,从而可以获得赔偿,对吗?
对了一半。
哦?为什么是一半?
曼璇也不甚懂,忙问,是啊,哪一半?
陪京说,对的是,我的确想从你这里获得赔偿。
这句话又引起了人群中轻微的骚动,陪京不理,接着道,还有一点你也说对了。
哪一点?
你原以为我是个好人。
你不是?
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从来都不是。
大家都奇怪的望着他,尤以曼璇更是奇怪,她不懂陪京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那人也惊讶的说,你不是个好人,跟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回是你错了,有关系,而且是很大的关系。陪京停了一下,接着说,刚才我还没有说完,你的那句话里有一点说错了。
哦?你说。
你说我跟那些人一样,对吗?
你跟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
什么地方不一样?
他们找不到指证你的证据。
难道你能?
我能。
那好吧,你在渡船靠岸前最好找出来,过了那时候我可就不陪你玩了。
不用等那么久了,陪京一字字道,因为证据就在我们眼前。
那人好像很惊奇的样子,不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陪京不理他,接着说,你是干吗的?
卖报的。
很好的职业。
不好,如果卖报的都被当作小偷,那它就不是一个很好的职业。
的确。
可你现在就正把我当成小偷一样看待。
其实我很想把你当成普通人看待,只不过我恰好掌握了一些你做小偷的证据,你想不想看?
想,只是我知道你根本就拿不出来。那人脸上带着一种得意的笑容,说,为了以示公平,我甚至可以让你搜身,来吧。
陪京惊讶的盯着他,谁说我要搜身了?
那人更惊奇,你不搜身?那你这么能找到证物呢?
陪京大笑,然后一字字道,因为证据根本就不在你的身上。
那人先是一愣,之后才勉强的笑道,莫非掉进了水里不成?
更不在水里。
那在哪里?
另一个人的身上。
难道我还有同伙?
你有,你必须有。
那人不笑了,脸色沉的比天气还阴暗,却还假装镇静,这么多人里,你有办法能找到他?
陪京笑道,其实不用找,我根本就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
陪京迟疑一阵,像是在等什么,之后才慢慢的说,既然没人出来承认,我就只好把他亲自指出来了。只见陪京果断的伸出食指,指向人群中,目光如电。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贼眉鼠眼,油头粉面的人,脸上还挂着笑,卑微猥琐的笑。
大家看到他的长相,就已经认定为他是贼了。
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长相的确制约他的人生。
那人还在笑,笑得一点都不尴尬,一点都不惭愧,仿佛像真遇上了什么喜事。
陪京一点笑意都没有,冷冷的说,你就是同伙?你也是小偷?
对。那人笑着说。
他把赃物转移给了你,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很简单,他是卖报纸的,他卖给我报纸,而报纸里又恰好卷着很多的钱。
这样做有必要吗?
有,而且是很大的必要。
说来听听。
船上有摄像头,我们如若是互相认识的,一旦被抓住,警察就一定会联想到同谋,那么我们谁也脱不了干系。那人故意咳了下,接着道,但如果我们装作不认识,而是通过卖报纸的方式传递我们的胜利果实,那么警察事后就很难发现了,即使抓住他也死无对证。
这个方法很聪明。
不仅聪明,还很老套。
什么意思?
老套到连你都能识穿,你说俗不俗?
俗,这本是几年前就有人玩剩下的。
那人望了一眼地上的另一个小偷,冲他说,你的技术一向很高,这次却被人看穿了,你其实不该跳水的,他们本就是在虚张声势,摄像头能观察到的地方本来就不多。
地上的小偷不禁唉声叹气起来,垂下头,一副懊恼的样子。
站着的那人又笑了,笑得更猥琐,更卑贱,这回是冲着陪京,说,你是警察?
不是。
那人叹道,那你就是同道中人了。
不错,我以前干过同样的事。陪京平淡的说。
船上的人都投来了惊异的目光,尤以曼璇最甚,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陪京提高了嗓音,一字字道,我也曾是个小偷,干过同样的事,所以我就对卖报纸的人特别注意些,你们的做案过程根本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可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说?
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好心人,从来都不是。别人的事根本就懒得管,更何况我知道你们这种人也有属于你们自己的难处,陪京忽然目视远方,悠悠的说,我也有过那种难处,也许就更能理解你们一些吧,不过可惜的是,你们却偏偏偷了我的保命钱,逼得我走投无路了,怪只怪你们的运气太差了些。
那人的笑容还在,走过去搀起了地上的同伙,现在两人的手上都已铐上了铁铐,冰冷的铁铐在众人的目光下映出了森寒的白光。
他们互相遗憾的看着对方,说出了心底的话。
如果你不偷他的东西也许我们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了。
说不定我们现在正躺在宽大的床上,床上还有漂亮的女人。
我知道我错了。
下次一定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一定不会。
两人一唱一和,惹得围观的群众不明所以,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陪京的眼里又像是飘起了一层雾。视线前方,雾蒙蒙一片,辨不清方位,却仍有一个影子在迷雾中顽强的伫立。
倩影,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人群嘈杂,声色鼎沸。
曼璇的影子向陪京靠近,悄无声息的,一步步。
他们的影子终于重叠,在大庭广众下,两人靠的如此近。
你真聪明。
嗯。
你还做过小偷?
嗯。
下次一定事先告诉我,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我知道。
夕阳隐现,月色初生。
陪京和曼璇紧紧的拥在一起,不顾旁人,只剩彼此。
旅途中增进了情感,贴近了内心。
他们变的更加默契,也变的更加坚强。
旅途不再寂寞。
黄昏,天色不早了,黑黑的夜幕将要降临,
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如玉坐在船舱外面,任夜风尽肆的吹打在脸上,衣角、发间,一切风吹过的地方,无不受到触动,轻轻的摇曳起来。
只有如玉,
只有他还是一动不动。
叶冉曾劝他回去,但他执意不肯,她也就不勉强他,她知道除非如玉自己能够想通,否则没有人可以改变他。
晓风也来送过饭,他没有吃,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晓风也了解,这个时候最好是谁也不要打扰他,所以说了几句安慰话,也就自行走开了。
夜色转浓,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天空像是泼了墨,黑压压的一片墨黑。
甚至也没有风了,
静,
深入人心的静,
静的可怕。
叶冉倚在窗前,望着漆黑的苍穹,不住的叹气,并说,你看如玉会振作起来吗?
关于他到底会不会振作起来,我想在这里没人比你更了解他,更清楚他,不是吗?晓风站在她的身后,手里端着一杯新沏的热茶。
你好像不太伤心的样子。叶冉淡淡的说。
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痛哭流涕,悲痛欲绝?晓风笑着说。
叶冉转过身,一双俏眼直直的盯着他,说,你到底是不是他的朋友?
晓风笑了,笑容还是那么阳光,仿佛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悲伤。他也盯着叶冉,说,没错,你很了解他,没人比你了解他的过去,他的现在,甚至是他的将来。但这次你看得却没有我准,知道为什么吗?
我看得不准?如玉这种状态,无论谁看到都会伤心的啊,难道我还看错了不成?叶冉说道。
你当然没有看错,可是,晓风的眼睛突然变的明亮,你看到的却只是表面。
难道他的内心还有什么特殊的变化,是脸上无法表露的?叶冉睁大眼睛,等待回答。
晓风摆了摆手,说,如玉就是如玉,如玉只有一个,我之所以跟他交朋友,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从来不问。叶冉低头道。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他的仇恨。
他的仇恨?
恩,他是一个深埋仇恨的人,就算上面的人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别忘了,我也是一个身背血海深仇的人。
所以你就跟他成为了朋友?
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彼此了解的程度是其他人无法想象的。
这么说你是英雄惜英雄喽?
不是,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有一份特有的骄纵与疏离,我们该是相互同情与理解吧。
所以你就能看出来他心怀仇恨?
不是看出来,而是感应出来的。一种复仇之火的感应。
叶冉抿嘴笑了起来,你这人还真逗呢,多大点事让你说的神乎其神的,还什么什么感应,真是笑死人了。
你不信?
除非你可以给我个相信你的理由。
又要理由?我已经给过你们不知多少个理由了。
叶冉轻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太不值得信任了,呵呵。
也许吧,晓风又喝了口茶,说,这茶真香,没想到在这普通的游船中,还能喝到这么名贵的清茶。
你知道什么,这是从北京带来的,是专门为他预备的,如玉喝不惯异乡的茶。叶冉透过窗户,就望见了如玉的背影,那背影在她看来似乎消瘦了许多,他的消瘦却让她的心疼痛不已。
你在担心他,对吗?晓风也来到了窗前。
叶冉缓缓道,看到朋友这个样子,我当然担心。
你说谎,你当他还只是朋友吗?
不管我当他是什么,只要他能当我是朋友,是他的知己,那就足够了。
你就一点也没想过和他……?
说到这里,叶冉的头垂得更低了,脸上亦泛起了潮红。她很少脸红,除非真的动了真情。脸红是因为脸部血液循环加快所致,也就是说此刻的叶冉,心跳的速度很快。
当然不是因为紧张,
而是因为爱,对如玉的爱。
晓风笑了笑,开口道,你不用说了,你的眼睛已经把你想说的话告诉我了。
我……我告诉你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乱猜,更别告诉……他。叶冉大窘,羞愧红过了耳根。
晓风盯着她故意大笑,哈哈,没想到平时对男人颐指气使惯了的叶大美女,此时怎么突然变的害羞起来了,这我可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叶冉啐了他一口,转身坐回了椅子上,静静的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晓风悄悄的走过来,说真的,如玉能拥有一个像你这么聪明、漂亮、善解人意的知己,是他的福气。
叶冉抬头,眼里含情,我能获得如玉的青睐,获得他的照顾,甚至能跟他做朋友,取得他的信任,这又何尝不是我的福气?
晓风笑着说,是啊,你们都是有福气的人,你们都是真心的希望对方好,不掺杂任何自私的感情,你们之间的感情或许是种大爱。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对他还有另一份感情,另一份火热的感情,这也许会毁掉你们之间纯真的大爱。
可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避免它的发生呢?
爱情来时,任由你怎么阻挡,都终将会被它攻破心里的壁垒,所以对付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接受,坦然的接受。
可我不能爱他,因为他爱的是曼璇。
所以你就强忍着这股爱意,并将它转化成为自己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对吗?
你……你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晓风看着她的眼睛,接着说,你放心,如玉这次受到的挫折,绝对不会击垮他的。如玉目前的萎靡状态更不是因他受不了打击而致。至于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我就无从知晓了。唉,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这些本该是由你来告诉我的,因为你比我要了解他,也比我聪明。可你这次却只单单看到了事物的表面。
我一向看得都很准的,怎么这次……?
因为一件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蒙蔽了你的心。
那是什么?
爱情。
叶冉的眼里闪烁出哀怨的光,且不住叹气道,没想到属于我的爱情来的这么猛烈、这么迅速。
晓风接着解释道,正因为你心中有爱,所以你变了,变的没有以前客观,变的没有以前细致。
叶冉说,难道爱情只会削弱人的力量?
晓风说,不是削弱,而是麻痹。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当这个男人发生了变故,受到了伤害,那么对于她来讲,首先关心的是怎么让他好起来,怎么让他不再悲伤,不再沮丧。而不是探究他为什么变成这样,怎么变成这样。
你说的对,我当时的确……
你的确乱了,从心底里乱了,从精神上乱了,看到心爱的男人伤心,你根本就想不到别的,只想陪他一快悲伤,一块流泪,对吗?
叶冉的泪再一次流下,滑落脸颊,滴在地上,一切悄然无声,却又令人心碎。
晓风喝了口热茶,茶已不热,但余温犹在,像泪的温度。
唉,就连冷酷谨慎的叶冉都有被爱情蒙蔽的时候,幸好爱情还没有找上我。晓风自嘲的叹着气。
夜色正朦胧,没有月亮的夜总是那么漫长。
漫长的夜总是会有故事发生,
星夜故事。
暗夜,静谧的群山,
传说中美好的故事和不美好的故事都在这一刻出现。
今夜会出现怎样的故事?
船舱内,灯火辉煌。
不见旅途的疲惫,
一张张笑脸洋溢,阳光普照般灿烂。
大年初一的晚上,传统的中国节,
挨家挨户贺喜气,在这个时候,简直没有理由不高兴。
何况白天大伙还抓住了个贼,失而复得的钱财与肌肤相触的那一霎那使他们温暖、踏实。
小偷盗得了十几个钱包,本想满载而归,回家过年,却不想碰到了抓贼的行家,一碰还就是两个。
小偷的运气并不好。
陪京他们的运气也好不了哪儿去。
至少老人是这么认为的。
白天的下水苦战,已让这个老人瞬间疲惫了许多,脸上深深的皱纹便凸显了出来。他满怀担忧的说,陪京,今天的事的确是意料之外的,只怕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舱内满是喧哗之声,陪京示意老人去到外面,并起身当先走出。曼璇本想跟去,但当看到他神色凝重,必是心怀重大之事,也就不好再去打扰。
毕竟她知道男人心里总有一些属于男人自己的事,女人在这一刻最好不要插手。
反之亦然。属于女人自己的事,男人也最好不要去管。
聪明的男人和聪明的女人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夜风轻抚着陪京的脸庞,他在享受空气流动所带来的快感,他觉得放松、清爽。
老人却没有这份惬意的心情,忧心忡忡的说,你看南宫如玉会不会通过这次事件发现我的身份?
陪京没有回头,声音却依然清澈,可能吧,或许不可能,谁知道呢?你知道吗?我知道吗?都不知道。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老人道,话是这么说,可他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就不难推测出另几个人的身份,这样一来,您的行动步骤就可能被他掌握,您的出其不意恐怕也就起不到作用了。
陪京叹道,三叔啊,您的顾虑不无道理,不过却是多虑了。
多虑?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首先,如果他够聪明,在上海时就已能猜到你们几人了,如果他不够聪明,那么咱们给他的那些提示也就没用了,他也就不会跟来了。
那你认为南宫如玉到底是不是聪明人?老人不解。
陪京笑了,
他很少笑,这一路上他就笑得不多,
尤其是提到如玉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笑。
可这一次他却笑了,笑容如此真实,
只不过真实的有些残酷。
他在残酷的笑,带着愤恨与哀愁。
老人也不再问,他知道他将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果然过了一阵,如玉开口,嘴角似乎还挂着那一抹残酷的浅笑,南宫如玉到底聪明不聪明,现在看来根本就不重要了。他猜到也好,猜不到也罢,也许永远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忽然间,老人的眼睛仿佛亮了起来,那是兴奋的光。不久,光灭了,老人说,你已提前安排了人?
我不得不这样做。
这样一来,他们就猜不到你的行动步骤?
他们猜不到。
你认为南宫如玉一定会看到那个提示?
他会的,他很细心,也很聪明,而且双喜临门这个谜题未免也太简单了。
那他现在在哪?
应该已在重庆。
所以你就早早安排了人等在重庆?
不错,只要他们一到那里,我们的人就会知道。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跟着他们。
再然后呢?
找机会,寻找最好的机会。
南宫家的人并不容易对付。
我知道,但不管多么困难,我都要对付。
老人不说话了,侧脸看他,眼里又泛出了光,这次是骄傲的光。
他在为陪京骄傲。
老人说,你变了,你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少年,你甚至已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了,你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
陪京转过头,握住了老人的手,他仅有的左手这些天来苍白了许多,甚至在白天也看不到血丝。
就像死人的手。
陪京的眼神很热,手却很凉。
老人握着他的手,亦感到了彻骨的寒意。我说陪京啊,你的手……是不是太紧张了?
陪京脸色很平静,缓缓说,每当想到有人将因我而死,我就会感到浑身的冰冷彻骨,在上海时就曾有过这种感觉,只是当时我连曼璇都没有告诉。
所以你认为接下来马上会有人死?
不错。
那个人是谁?
陪京闭上眼,一字字道,当然是南宫如玉。
突然,他们同时都听到了茶杯碎裂的声音,回头望去,就看见曼璇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惊奇与恐惧。
她的手在抖。
陪京急忙跑过去抓住了她的手,怎么样,没有划破吧,伤着了吗?
曼璇惊恐的说,你们又要去……去杀人了吗?
陪京盯着她,眼里全是温情,不用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曼璇忙问道,那其他人呢?会不会像在上海时一样,也会有人为了我们,白白失去性命,就如同那个老人一样?
陪京搂住她,他的臂膀向来结实有力,可以给她安全感,然后轻轻的在她耳边说,我保证,这一次不会再有人白白送命了。
曼璇低声说,每当想起老人生前的一些行为举动,想起他握我手时的温度,夸赞我时的语气,还有望着我时的慈祥眼神,我就会出现莫名的心痛。曼璇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你说老人的儿女、老伴该会有多么的伤心呢?他们本不用、也不该承受这份伤心的啊。
陪京轻抚她的头,说,好了,是我不好,今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他的家人的,你放心吧。
曼璇默默的站起,没有抬眼看他,双手缓缓触摸自己的秀发,发丝飞舞间,独具媚态,一种成熟女人的妩媚之情正悄悄改变着曼璇,改变着这个纯真的女孩。
她的眼神却暗淡异常。
或许这就是成熟的代价。
这次不会再死人了?曼璇背向着陪京,轻轻的问道。
陪京说,不会了。
是啊,谁都不会死了,曼璇的声音很低、很细,可如玉还是会死,对吗?
她细如蚊蝇的声音在空气中显得脆弱不堪,甚至随时都可能被空气阻隔,但却还是被陪京捕捉到了,他对于她的声音总是保持着高度的敏感,他喜欢听到她甜甜的软语,喜欢倾听她内心的旋律。在没有她的岁月里,他曾尝试着从茫茫人海中找寻她悦耳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可每次等待他的都只有失望。
现在她已经回到他的身边,
现在他不再失望,她也不会再让他失望。
他随时都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但他依旧敏感,依旧悉心,依旧在乎她的一言一行。
因为他爱她,一直都没有变。
她变了吗?
他相信她,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现在呢?他还相信她吗?
他不知道。
良久,
陪京坚定的说,如玉会死,一定会。
他不能看到她的眼睛,不知那双眼睛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但他看到了她在颤抖。
轻微的颤抖,身体甚至没有明显的摆动,
他能感觉到她伤心的程度,
他的心更痛。
他没有颤抖,没有哭。
他的疼痛在心的最深处,深埋、扎根。
情感的裂痕往往就是这样不经意见产生,并且伤口越裂越深,终将不能愈合。
可谁又能说这瞬间的变化不是源自长久的积淀呢?
偶然预示着必然。
时间会证明一切。
曼璇转过身,笑容回到了她的脸上。夜色沉暮,他看不清楚她的脸。
总之她是在笑,笑的也很甜。
他也笑了。
然后曼璇笑着说,我不是在担心他,只是有些感触,你不要放在心上。
陪京笑道,我没有那么小气。
曼璇说,我知道。我担心的是你,永远都是你。
陪京说,我也知道。
曼璇接着说,如玉会不会死,我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我只求这段艰苦的岁月尽快过去,让我们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陪京缓缓说,会的,我们会有美好的明天。
曼璇问,如玉死的越早,我们的明天就来的越早,对吗?
陪京闪烁着雪亮的眼睛,说,对,他必须死。
曼璇的声音渐细,他什么时候死?
陪京的声音却洪亮,也许是后天,也许是明天,又或许是今晚。
是吗?好,好。曼璇只说了两个好字,就握住了陪京的手,扑入了他的怀中,接着说,我们的幸福就要来了,你高兴吗?
高兴。陪京抚摸着她的秀发,亦同时闻到了她的发香,
熟悉的发香,熟悉的味道。
她推开了他,温柔的说,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们谈你们的,别忘了到时告诉我那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陪京问。
当然是如玉死亡的好消息啊,你真笨。曼璇顽皮地做了个鬼脸。
一定。陪京又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好,就这么定了。曼璇笑着转身,步入舱内,灯光扑面而来的一刹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她勉力支撑着自己靠在舱门边,而此时的她却早已泪流满面。
静夜,
一片漆黑。
如玉的心情如夜般漆黑。
他的心情简直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深渊,空荡荡的。
有风,来自背后。
如玉好奇的转身,就看见了一个人,
又是一个老人。
老人的发已白,眼神却依旧矍铄。
可见这个人年轻时一定有过辉煌的经历,值得他在晚年还可引以为傲。
如玉没有任何表情,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说,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老人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瞬即恢复,平静的说,你是谁不重要,就算我知道你是谁,那又能怎么样呢?
的确是,以我现在这个样子,认识不认识都一样,我已是个废人,已经对大多数人来说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如玉轻轻的叹着气。
你觉得自己失去了作用,你觉得自己现在很没用?老人问道。
如玉抬起头,眼神里充满着迷茫。
如玉没有说话。
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无论谁看见这种表情,都会知道他正对自己渐渐的感到绝望。
无论是谁一旦面临绝望,就不会再有希望,不会再有明天。
如玉还年轻,
他的明天又在哪里?
老人的眼里写满了惋惜,他在叹气,为这个青年叹气。
你不用叹气,也不用感到悲伤,这就是我的命,谁也改变不了。如玉淡淡的说。
老人同情的说,你还太年轻。
我知道。
年轻有时会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
你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不大,一点都不大,除了失去生命,其实我什么也没失去。我还有尊严,还有地位,还有声明与财富。
这些东西跟生命相比,岂非一文不值?
你错了。有些人把名利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你就是这种人?
幸好我不是。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非要去死?
如玉静静的闭上了眼,但仿佛却能看得更远。远处的山影若隐若现,分不清船动,还是山动。
夜更静。
如玉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说,世上就是有些事比功名、利益、甚至是生命都更重要,你知道是什么吗?
老人摇头。
如玉接着说,是爱情,你应该听说过很多关于爱情的凄美故事吧。
老人微笑,虽然现在我老了,但也曾年轻过,我了解你的感受。
你不了解,你根本就不了解。如玉眼神锐利如刀,你在爱情和仇恨之间做过选择吗?你知道什么叫忍痛割爱吗?如玉的眼神又突然暗淡下来,当你拥有仇恨时,你就根本不配再有爱情,因为仇恨会伤害到纯洁的爱情。而当你拥有爱情时,你就不得不放下仇恨,因为甜蜜的爱情会一步一步吞噬你内心的锋芒与锐气,使你忘记仇恨,只想沉溺在女人的温柔乡里,终日不可自拔。
老人没想到如玉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浮现一种近于夸张的惊奇。
我没想到你还有一段痛苦的爱情。
像我这种花花公子是不是就不该有痛苦的爱情经历?
老人沉默,之后说,我更没想到在你心中还藏着深深的仇恨。
像我这样的人,过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是不是就不该再有仇恨?
老人亦默认。
唉,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如玉神色黯然的说。可这就是我的命,我的人生。
这样的命,这样的人生,就更不能放弃了。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没有仇恨,只有爱情的生活。你还没有真正体验过快乐,这时候就死,是不是太可惜了?
你难道不想我死?如玉突然好奇的问道。
老人笑了,他的两鬓已染雪,额头上亦堆满了皱纹,他的手仍然很有力,却因岁月的沉淀而渐渐的扭曲、变形。
只有他的眼睛,只有这双眼睛,还是那么的明亮、炯炯有神,像是黎明前的晨星。
老人虽已老,但心却一直都没有老。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眼睛明亮,心当然也就更亮。
老人还是没有回答如玉的问题,却说了许多莫名奇妙的话。他说,年轻人,你知道吗,三峡拥有许多的故事,历史故事题材在三峡相当广泛,诸如公孙述称帝、刘皇叔托孤、诸葛亮设阵、张献忠征战,以及郦道元、杜甫、李白、白居易、刘禹锡、陆游、黄庭坚、周敦颐、王十朋等诗墨客的轶闻趣事。这些故事在三峡人民中广为流传,甚至遍及到全中国,可以说,三峡文化已成为中国文化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又怎样呢?如玉不解的问。
老人说,这些人无疑都多多少少在三峡留下了许多动人的人生画面,值得后人为此津津乐道,而且他们都是英雄,三峡也是个英雄的会聚地。
如玉沉沉的道,可惜我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
我当然不是让你来当英雄。只是想告诉你,这些所谓的英雄留下的这许多灿烂事迹,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他们从来不放弃,一直保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什么时候都一样?
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
所以他们都成功了?
没有,但却都已经流芳百世。
你认为我会跟他们一样?
难道你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想。
老人又笑了,目光中带着些许赞扬。他笑着说,年轻人有梦想总是好的,有梦想就会有希望,生命也因此有了色彩。
如玉也说,的确,有梦想、有希望的生活总是会让人留恋,也就不会再有人想到死。
老人突然神秘的说,你现在还想不想去死?
不想,我还有希望,我也不想就这么放弃自己。
你得不到的爱情呢?
去争取。
你报不了的仇呢?
去努力。
因为你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如果连我都不觉得自己有希望,那么别人再怎么希望都没用了。
你明白就好。
其实我早应该明白的,谢谢你。
谢我?
因为有你,才让我重拾了信心,你等于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如玉满怀感激的说。
我还不是。老人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
你还没有站起来,没有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站起来。
如玉的确没有站起来,他甚至从中午开始就坐在这张椅子上,一直到晚上,到夜里,都没有真正的站起来过。
这一点如玉自己也感到很惭愧。
他已准备站起来。
可他没有站起来,因为他的脚已经麻木,丧失了哪怕一点的知觉。
他现在就像是个没有脚的人。
他站不起来。
老人此时却走上前去,伸出了一只手,沧桑而有力的手。
如玉看见了那双手,也看见了老人闪亮的眼神。
老人的眼里泛着光,那是种充满着热情与希望的光。
无论是谁看见这么一双充满真诚的眼睛时,肯定都会被感动的不得了。
如玉也是人,
他当然已经感动的不得了。
所以他伸出了手,握住了老人的手。
手心相触,心中亦感到温暖。
这一握的力量不大,带给两人的震撼却不小。
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良久良久,分明都看到了对方的眼里有晶莹的泪花涌出。
不知为何老人的手却很烫,像是全身都充满了兴奋的欲望,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玉不知道,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因为他突然感到腰间一阵冰冷,然后下意识的用手朝那个方向摸去时,便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森寒之意袭便了全身,
是枪,
他摸到了一把枪!
陪京望着头顶那一片漆黑的苍穹,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眼睛也没有动,笔直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个活死人。
那个被陪京称呼为三叔的老人还是站在旁边,他也没有动,陪京不动他就不动。
陪京还是第一个开口,我的计划应该不会失败。
我知道。三叔说,可你不担心曼璇吗?
不担心,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今后要加倍的补偿她。但我从不担心她,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理解我,理解我所做的一切。
你信任她?
如果你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无法信任,那么只说明你做人一定做得很失败。
三叔不说话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用担心陪京,更不用担心曼璇了,因为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并且都懂得了责任的意义。
沉默,带来无比的宁静。
只有细微的水声,由轻轻的拍打船身而发出。
三叔递给陪京一支烟,点上了火,烟雾腾空,徐徐上升,像是盘旋而起的一条龙。
透过薄薄的一层烟雾,三叔说,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对这次行动你好像特别的有信心,你派去的究竟是谁?
当然是最有把握的人。
谁最有把握?
你应该猜得到。
是你五叔叔?
除了他还有谁?二叔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牺牲更多无辜的生命了。
所以你就先选了他,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人,好让他来尽快结束这场杀戮?
五叔显然是最好的人选。陪京叹了口气,接着道,他做事,我一向放心,从小就如此,我相信这一次他也不会让我失望。
三叔的眼睛望向远方,仿佛回到了遥远的从前,的确,五弟做事一向简单、利落,在我们五兄弟中,也是他最为聪明、沉稳。
所以这次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能失败。陪京冷冷的说。
是啊,如果连五弟都不能成事,那么我们其他人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三叔不无沮丧的说。
陪京手里的烟将要熄灭,光亮一闪一闪,渺小如萤火。烟灰都被风吹得散落不见,黑夜中唯一的光点就要消失。
陪京将燃烧未完的烟段扔向了江里,突然问,五叔以前从没有失败过?
从没有。三叔坚定的说。
好,很好。陪京不住的点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奇怪的光。
如玉突然感觉寒冷,冷透了。
不过最让他感到寒冷的却不是枪口,
而是老人的眼神,冰冷且残酷的眼神。
黑暗中,老人的眼神显得尤其恐怖。
不过最让如玉感到恐怖的还不是老人的眼神,
而是老人内心的变化之快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玉没有动,他不能动,他一动就会死。
谁都怕死,如玉也不例外。
他还能说话,所以他开口说,你是专门来杀我的?
是。
陪京派你来的?
是。
你一直在等一个好机会?
是。
如玉叹道,这个机会你已经等到了。
是啊,总算等到了,幸好等到了,终于由我来完成了任务。
其实你不用等那么久。如玉闭上眼说。
不,我必须等那么久,因为你是南宫如玉,我不能不谨慎。
我既然就快要死了,那么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如玉问。
老人凝视着远方,眼神变的不再残酷,反而增加了几分离索。我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我只知道我排行老五,是我们五兄弟中最小的一个,我们的任务就是杀掉你,再杀掉你的父亲,报十五年前我们不敢报的仇。
如玉问,那现在怎么又敢报了?
老人眼里露出兴奋之色,当然是因为夏陪京,有了他,我们就有了复仇的希望。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聪明的人。
还有呢?
他还很执着。
除此之外?
他很冷酷,也很无情。不过这一面只有在他杀人时才体现的出来。
平时呢?
平时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再普通不过。
如玉叹道,这种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他要远比那些表面凶狠的人可怕不知多少倍。
老人接道,的确,一个人最可怕之处不在于外表,而是在于心。
如玉突然问,他杀过几个人?
不多,刚好十五个。
那也不算少。
的确不能算少。
如玉环视了一下四周,说,你会游泳吗?
不会。
那你杀了我之后,好像根本就逃不了。
谁说我要逃了?
你不逃?
我根本就不逃。一命换一命,我并不太吃亏。
如玉叹了口气说,到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其实你是个很可怕的人,而陪京则更可怕。
老人笑了,笑容里夹带着几分残酷与讥诮,现在知道未免太晚了些,看来我太高估你南宫如玉了,哈哈。
突然老人的眼里射出一缕精暴的光,他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身体也莫名的抖动起来,但唯有握枪的手仍是那么稳,稳如磐石。
他已准备杀人!
他不能再等,他的时间也不多。
如玉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这种感觉让他窒息。
窒息也比没有呼吸强。
所以他挣扎着进行反抗,只见如玉猛的从椅子上跃起,身子突的向后蹿出,使得枪口尽量的远离自己。只可惜两人挨得实在太近了,以致于在短时间内根本就逃不出射程范围。那一刻,在如玉头顶,仿佛闪过一束死亡之光。
一声闷响,子弹射出。
枪口显然装上了□□。
没有震耳欲聋的响声。
死亡有时就是如此平静。
黑夜又归于静寂。
暗夜,
死亡,
都在真实的发生着。
游船上的灯火还没有灭。
曼璇的手里有酒,在酒杯中亦有她的倒影。
杯中影总是孤单的。
曼璇并不孤单,陪京就站在她的身旁,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关心。
坐。曼璇悠悠的说。
不了,我在等消息。
曼璇的手指轻轻的触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也不如先前的稳。
你又喝酒了,喝酒对身体总是不好的。陪京关心道。
我知道,我也只是在烦心的时候才喝一点的。
这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
这一路上也有许多危险,你不怕?
有你在,我就不怕。
我不该把我的仇恨强加于你。
不,你应该,我们本就是一体了,有什么困难也就必须一起承担。
陪京怔怔的盯着曼璇,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他接着说,我们的旅途还很长。
曼璇奇道,还长吗?我以为就快要结束了。
今天是第七天。陪京悠然道。
曼璇不解。
他解释道,我们的约定是一个月,今天只是第七天。
她说,约定是死的。
他说,是。
她说,人是活的。
他说,我不能违背诺言,对仇人也是一样。
她突然说,可人要是死了呢?
谁要死了?陪京问道。
当然是如玉,你说过他就要死了。曼璇急忙说。
我说过吗?陪京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异常奇怪的表情。噢,对,我是说过,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却不这么认为了。
现在的你?以前的你?真是把我弄糊涂了。曼璇的眼里也写满了惊奇。
陪京俯身坐到了曼璇的旁边,左手轻抚着她的秀发,一种幽兰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顺势将她搂入了怀中。
女人的长发有时也是性感的标志。
陪京静静的把脸贴在曼璇的发丝间,嗅到了柔软的香气。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要比想象中成熟的多。
她已不再是大学里情窦初开,两腮绯红的无邪少女了,她再也不会一次次的跟在他的身后去嘘寒问暖了。
她的心里也许不仅只有爱情存在了。
他抱着她时,已经抑制不住生理的变化,心里也开始出现了某种粗暴的欲望。他的呼吸变的短促且快速,沸腾的血液就要喷薄而出。
他想征服她,征服这个日渐成熟的女人,用一种只属于男人的方式。
这不是第一次,第一次太过朦胧,太过羞涩,当然还体会不到欲望的顶峰。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上海的廉租房内,短暂并且伴随着生涩的疼痛。
这一次曼璇发誓一定忍住疼痛,而陪京也想尽量的让爱人少受痛苦。他抱起她,来到了属于他们的私人单间,咔的一声,门不会再被打开,完全密闭的空间,两人体内的血更热了。
他的臂膀依旧有力,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娇羞的将头埋入他的怀中,他的胸膛很温暖。
他不舍的将她放下,放在床上。他的手开始运动,一点一点的褪去了她的衣衫,温柔且细腻。
她的脸红透了,红的像是田中刚摘的番茄。
女人的娇媚会迅速燃起男人的□□,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现在,她的胴体正完美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她闭上了眼。
他惊呆了。惊奇于如此完美的身材。
曼璇的个子不高,因此平时往往被人忽略掉她属于女人柔媚的一面,其实不然,她的美才真正是天然中带着几许放纵,高贵更不失妩媚的。
她的腿不长,却结实、粉嫩、圆滑,她的肌肤更是欺花胜雪,柔软如雪缎,她的腰也很细,臀部也很翘,胸部更是错落有致,起伏的线条勾画出玲珑的女性美。
他不能再等,这个女人必须属于他。
他扑了上去,带着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他近乎疯狂。
曼璇为了这一刻,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