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争晖（1 / 1）
泉香楼中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原来是青黛在跳舞了，刚才是众人为她喝彩呢。青黛一改平时红衣的装束，此时的打扮更似一位女将，原来她今天表演的是剑舞。只见一把剑在她手中舞得栩栩生风，时而上挑，时而下刺，时而旋转，娇柔与刚强并重，武术与舞姿齐生。看得台下的人是目瞪口呆，不想平时的利器——剑也能表演到如此境地。只见倏地青黛从平地旋转而起，利剑一挑，舞台上方的一篮子被挑破，顿时舞台上下起了花雨。全场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青黛在花瓣雨中缓缓落地，双手抱剑，鞠了一躬便下场了。
这就是青黛姑娘，泉香楼中武艺与舞艺双绝的姑娘。
掌声好不容易开始慢慢停息下来，一帮随从把几张矮桌搬上了台，由于此时舞台前有薄纱遮挡，光线较暗，不太看得清是何物，不过估计是几张棋桌。这时薄纱拉开了，一绿衣女子翩翩上台了，只见她青纱霓裳，包裹着曼妙身姿，唇红齿白，肤色胜雪，眼眸流转百媚生，盈盈浅笑，幽幽开口道：“连翘不如青黛姐姐般善舞，唯一能拿出来见人的就是小女子的棋术了。小女子在此摆下四张棋桌，不知哪位高手能与小女子切磋一下。若客官赢了，小女子愿奉上黄金百两，若万分侥幸，小女子赢了的话，就牢烦客官在那边锦帛上写一个‘服’字。”
连翘纤手一指，众人随之望去，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丈开外的白帛上写了大大小小，更种字体的‘服’字。
“不知哪位仁兄能上台来与小女子手谈一番？”
底下唏唏嗉嗉地一阵喧闹，但无人上台，毕竟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万一输了丢人啊！
“方才小女子漏说了一件事，小女子可同时下四盘棋。”
此言一出，台下象炸开了锅般。
“这女人好大的口气，看她待会输了如何收场？”祁哮幸灾乐祸道。
有三人大概是觉得连翘太嚣张了，要灭一灭她的威风，便上台了。但还有一个位置始终空缺，无人上前。连翘又开口道：“看来大家是嫌赌注太少了，那再添点，赢者可免费到泉香楼一月，一切费用由我承担。”
场下嘘声更大了。
“我再添一条，要一柱香内场上还留有一人的话，那也算我输。”
这下底下热闹了，好多人争着上，大家都觉得可以捡个大便宜，最终一蓝袍男子上台了，对弈开始了。
看着好不容易恢复了的平静，坐在舞台对面雅间里的泉夫人和款冬都宽慰的笑了。
“哎，连翘也真是的，一波又一波的，就引得人家上台为她当炮灰了。”泉夫人满脸同情的看着舞台上的四位翩翩公子，叹道。
半柱香过去了，舞台上的四位似乎下的还算轻松，只见连翘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移过去，舞台下的人有人开始议论了：“口气那么大，要吃瘪了吧！”
但更多的人是在叹息自己错过了一个捞大便宜的机会。
又过了一段时间，似乎快到时间了，但场上的四位还是一位都未下来，虽然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下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这位小姐啊，不要觉得这世上除了自己这世上就没人了！”
有人已经开始公开叫嚣了。
连翘嘴角微微拉起一个弧度，在西面那桌又落下一子，这是芫莚奉上了一杯清茶。连翘轻轻接过茶杯，缓缓坐在了中间的一张椅子上，悠悠地品着那杯上好的太湖碧螺春，留下了满脸苦思冥想的四位公子。
“连翘姑娘，在下技不如人，甘原服输。”舞台上响起了四种不同的声音，却相同的话语。
原本还算安静的台下，彻底议论开了，大家都在替他们惋惜。在众人的喧嚣声中，香落下了最后一点灰，完成了它的使命，连翘也从舞台上退了下来。
“公子果然厉害！”
“连翘真是的，每次都给人家希望，最后再给人家一个绝杀。”泉夫人无奈的说道。
“师父，其实这正是连翘的聪明之处，这样的话，以后人家还觉得能有获胜的希望，如果才刚开始，那些人就完了的话，下次还有谁敢再来玩呢？”款冬道。
泉夫人点点头，看着连翘，心中一阵感动：自己是何德何能能让这些各个都身怀绝艺的人帮她办事啊，这一切都少不了款冬的帮助啊！想到这，泉夫人满喊感激地看了看款冬。款冬也感受到了，朝她微微一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连翘还是那么浅笑盈盈，芫莚双手捧着一枝毛笔走来。
“公子们，请吧。”连翘做了个手势，芫莚把笔递给了一位公子。
那位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反悔什么，只能硬硬头皮，抓起毛笔，草草写了个‘服’字。其他三人也都依次写好了。底下的人都在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未上台，不然脸丢大了。不过也有些人认为要是自己上了的话，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这时，薄纱又拉上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把古筝抬了上去。接着又看到一女子在纱后缓缓走至琴前。她步履轻盈，身着一长长的纱群，从薄纱后穿出的点点微弱的灯光把里面的人儿折射出一种似有似无的感觉，仿佛走来的不是一人间女子，而是仙女在若隐若现地走来，她至美的容颜在薄纱后更显另一种风趣。她轻轻坐下，手指在琴上轻轻一拨，发出一阵轻微的音乐。
舞台下的人已经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了，和方才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有个人对身边的人轻轻说道：“老兄，算你有耳福，一来这阳湖城，就有机会听到我们这人称‘清波仙子’的灵兰姑娘的琴音，真是幸运那！”
灵兰手指微动，就出来几声听似无序的琴音，但果然是“未成曲调先有情”。在舞台下看不清灵兰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她纤细的手指在琴上抚来抚去，虽看不清她抚地哪根琴弦，但那一阵悠扬的琴声似从远处飘来，细细听去，那琴声仿佛是少女相思情郎的轻声呢哝，又似深闺少妇思念远行丈夫的悲声啜泣，声声仿佛吹进人的心窝，让人不由黯然神伤。
泉夫人听着灵兰的这曲《秋夜曲》，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忍不住一滴清泪滑过脸颊，润湿了脸上的白纱。
“师父，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款冬轻轻拉起泉夫人的手，握了握。
泉夫人低了低头，抹去了眼中的泪水，满眼感激的看向款冬。
“萱滢，真的很谢谢你。”
“师父……”
“哎，总是喊我师父，人家都被你喊老啦！”款冬话未说完，就被泉夫人打断。
“哎哟，你还要感谢我呢！要不是我叫你师父，我们楼里那帮人精谁会这么尊敬你呀，左一个泉夫人，右一个泉夫人的！”
“好好好，我对萱滢小姐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算了算了，你再说我可就走了啊！”款冬佯装要走。
“不要了吗！你也要体谅一下我的苦衷吗！在外人面前我总要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吧又忙，害得我一肚子话没处说，我也很郁闷的呀！”泉夫人一把抓住款冬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
“恩！”款冬长叹一口气，又坐回原位。
“那件事还没调查完吗？”泉夫人又换上一副正经的面孔。
“差不多了，就快完工了！这样以后你至少在楼里可以稍微恢复点本性，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了。”款冬朝泉夫人露出调侃的笑容。
“哎，自去年赏枫会以来真是辛苦你了。”泉夫人微笑地说道。
“算了，没事，看看外面你的姑娘们的表演吧。”
《秋夜曲》随着灵兰手指在琴上轻轻一划画上了句号。灵兰还是如上台般那么悠悠地走下了舞台，留下了满屋寂静的观众。过了好一阵子不知谁想了起来，带头鼓起了掌，接着舞台下响起的掌声几乎要把泉香楼的楼顶掀掉。
“‘清波仙子’果然名不虚传，恐怕我真要‘三月不知肉味’了。”
“那倒也好，陆老兄你刚好可以减减肥啊！哈哈哈……”
接着又见小厮在舞台上布置了一条长桌。薄纱拉开，里面早已立了一位娉婷丽人。她身着紫衣，披着紫纱，身形纤细，皮肤白皙，宛若初雪，勾着笑，笑如弯月。
“非常感谢各位南来北往的公子少爷能抽出空来到这泉香楼，小女子在此略献拙技，画上一幅画让大家评点一下，待会我的好姐妹会为此画题字。”紫竹微微弯了下腰，便走回桌边准备作画。
大家都期待着紫竹提笔作画，但奇怪的是，台上居然没有一枝笔。紫竹微微一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把菱儿刚刚研好的墨一下子全都打翻在了白白的宣纸上。
舞台下的人一惊，疑是她不小心犯了错。宣士涛也先是一愣，不过当他注意到紫竹还是带着绝世笑容的脸庞时，突然想到恐怕她是要作泼墨画了，不过此画难度非常高啊。
这时，菱儿又递上来一支长箫，紫竹微微一笑，接了过来。
底下的人更疑惑了，就连宣士涛这下也不明白紫竹要干什么了。
“看来我们的小姑娘蛮认真的吗，看来要使出看家本事了吗。”
“那是当然了，每年十月的赏枫会原本是姑娘们竞技的好机会。但你去年公开宣称我们楼里的姑娘再不参加任何外界举行的竞技选美等比赛，那姑娘们自然是把这次赏枫会前最后一个争晖日当成竞技会了。”
“听你的语气是怨我了？”泉夫人瞪向款冬。
“哪敢哪敢，继续看。”
紫竹便开始吹奏了，不过奇怪的是吹奏时没有站直，而是弯着腰，并让箫的底部保持在宣纸上。这些动作更让人费解了，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紫竹。
一曲悠扬的箫声终于奏完了，但台下人还是一脸的疑惑。紫竹笑了笑，朝下面招了招手，上来两位垂髫少女。紫竹吩咐了她们几句，那两名少女便走至桌边，轻轻地举起了桌上的画。
“哇……”大家惊呼。
原来紫竹利用长箫演奏时下面窜出的风来吹动墨汁，吹出不同的乐音，下面出来的风的力道自不相同，从而就作出了画。
画上一位高贵美丽的女子栩栩如生，即使是有笔勾绘出来那丹青之术也算上品了，更何况是用这种途径作出画！
紫竹微笑着走下舞台，紧接着紫苏走了上来，肌肤欺霜赛雪，也是如此的魅力横生。
“紫苏不才，现就已方才紫竹妹妹画的西王母为题写副字吧。”紫苏一上台就说明了她表演的项目。
“紫竹都用上绝技了，看来紫苏也要用那一技了吧。”
款冬微微点点头。
众人也期待着紫苏的书法。
又上来两位垂髫少女，一左一右拉开了一张丈余宣纸，并未铺在桌上。这又引来台下一片议论声，大家都饶有兴味地看着。
这时荇儿一手托着墨汁，一手拿着一块棉纱布走到紫苏身边。
“又是没笔啊！”底下议论声更大了。
紫苏眼波微转，拿起棉布纱，卷了卷，抓住，用前面一头沾了沾墨汁，便开始在宣纸上书写。
“天那！是悬空书法！是悬空书法呀！”一个人激动地叫嚷开来。
紫苏还是那么温柔地笑着，运布如飞龙走凤，转眼作品就已完成。
“昆仑日暖，阆苑风光好。玉楼醉，玄女傅朱颜，顿觉乌云晓，增纤巧；人在也，荣华南极祥光绕。
位比王老，历万劫而不朽，瑶池台上司阴教。钧天诸品，就赞乾坤自悠久；今朝海鹤添筹，莫惜金樽倒。”
字宛如山水般奇险，恣态纵逸，看上去又刚劲有力，最主要的是居然纸毫发未损。看台下的惊呆了，接着又是雷鸣般的掌声。词好，字更好！
这时有五位垂髫少女手提花篮，花篮上分别写着紫苏、紫竹、灵兰、连翘、青黛，走入人群中。各位在入楼时就每人发了一枝桂花，现在只要支持哪位就把自己的花投如她的篮中。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虽然表演已完，但客人们都未走，都在等着结果。
终于有那几位垂髫少女走出来了，她们手里都拿了一个牌子。
第一个女子翻排了，86，这个数字赫然的写在上面。下面响起了掌声。
第二个女子翻排了，86，还是这个数字。下面的又是一片掌声。
第三个女子翻排了，86，又是这个数字。下面人开始议论了。
第四个女子翻排了，86，还是没变。下面已经有人说作弊了。
第五个女子翻排了，86，果然还是它。人们都议论纷纷，不久，也准备散了。
“萱滢，这又是你安排的吧。”
“是啊，8和6，多吉利的数字啊。”款冬微微一笑。
“但是这样人家会议论的啊。”
“是让人家议论好呢，还是让人家打起来好呢？”
泉夫人先是一愣，马上也明白过来，向款冬报一灿烂一笑。
玄夜丝丝，未露出半点光辉来，连天空中的星月都好似去休息的似了，这争晖日终于结束了，姑娘们都拖着疲惫的娇躯，回去睡了，楼中的客人也渐渐散了，都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