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断点和咖啡（1 / 1）
窗外的阳光明媚得肆意，刺痛了眼眸，光线如此的亮，热度却抵达不到心底。
又是个闷痛的夏天，是的，沉闷到痛彻心扉的夏天，无时无刻不提醒着陆以续，春天，早就已经过去了……
伸手附在窗户玻璃上，是从手心传入心脏的冰凉，室外的阳光再明亮，敌不过室内强大的冷气。以续无力的垂下了手，这一手的冰凉已经持续多久了？
“暖暖，五年了啊”，他的嘴角溢出一声叹息，眼中的苦涩早已凝固，挥之不去的存在着，如今却再不会有人在意了，再不会有人说出五年前的那些话，“不要怕，不要叹气，我们一定会幸福。”
虽然那对于幸福的承诺，字字句句清晰仿佛还是昨日之言，偏偏，那人话语间透出的关切依赖都早已经远离。
办公桌上手机的振动声打断了以续对于往事的回忆，他低头看了看，就有些力竭般颓然靠坐了下来，心脏的抽痛频繁了些，他不去在意，任由额上的汗珠沁出，有道恰巧滑入了眼中，刺痛令他反射性地闭眼。而闭上眼，那短短的几行信息，还是历历在目。
“以续哥哥，妈让你回去吃晚饭。”下面的名字，跟的是——陈绵延。
只是这几个字，令以续胸口的不适感迅速发展成了某种压榨般的痛楚，这份疏远，让他几乎要窒息。
五年了，她再也没有叫过自己“哥哥”，总是带着名字，礼貌而疏离的唤他。
五年了，除了亲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小名了，她也再不会自称，“暖暖。”
五年了，她的身边终究还是有了那人的一席之地，沈却。
其实游乐场的那次邂逅，以续心底就升腾出的某种不安，他当时只以为那只是些许不快，原来这担忧并非毫无道理，而今，他果然没有那份胸襟，阻止这份不快逐渐转变成深切的嫉妒。
什么是嫉妒？以续不甚明了，只是潜意识的不想见到那个人，只是心痛会因为他和绵延在一起就不可抑制的加重。
暖暖，你知不知道，哥哥其实就是个这么小鸡肚肠的人，这心痛，只因为他可以站在你的身侧牵主你的手，只因为你柔声细语地唤他，“却”。
伸手按住了心脏部位，以续不住的深吸气，呼吸却越发急促，喘息过于频繁，引来阵阵呛咳，震得这尖锐的刺痛蔓延到整个胸口。
随手取出了内侧袋里的药瓶，倒了两粒匆忙吞下。他趴在桌上，拿着手机按键，动作稍有些迟缓，只是回复了绵延一个字，“好。”
公司里没有人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他习惯得掩饰，原来不是暖暖，他即便难受也不想别人知晓，因为他懒，懒得连在别人投来关切目光时，给与一个安慰性质的笑容的精力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这过强的冷气，可还是任由它充斥一整天。因为眷恋这样的温度，那个时候，绵延是因为生气才故意弄低了室温，而后，他们彼此拥抱亲吻，甜蜜幸福。
叔叔那晚恰巧也进了屋，在被冻得犯了一阵激灵之后，好笑地说，“怎么和你妈一样，生气了就喜欢大开空调？”
以续摸索着手机屏幕上绵延的照片，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扬，暖暖，我是不是可以安慰自己，至少在那个时候，你能对我生气，那份心情是等同于阿姨气叔叔的？我是不是可以进而想象，也许在那个时候，你真的，是像阿姨爱叔叔那样，也是爱着我的？
以续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刚才痛到极处的□□他已然忍下，此刻这笑声却溢出来，传入耳中，化成阵阵讽刺。
这药的副作用，难到还包括麻痹大脑神经，会让人产生幻觉，进而，开始痴心妄想？
敲门声响起，以续抹了抹脸上的汗支起了身体，疲惫为他刻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具，只要这样一脸麻木就可以用来应对所有人和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就好像，从前，很习惯的，对着暖暖笑一样。
“经理，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刚才……好像有听到您咳嗽的。”秘书恭敬地询问，语气中透出几分不自然。
“天热，你听错了。”以续平静地回应，“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人应该比自己年长近十岁吧，这么“您”的称呼他，心里一定万分的别扭，如果是从前，以续一定会不好意思地让她直呼姓名就好，可是他知道，在这里，职位远比年龄更有价值。
即便，眼前的人，这一刻的话语间透着对他的敬意，而心里，肯定是掩藏着强烈不满吧。不满他这个大学才毕业不久的新人，只是仗着自己的是老板的养子，就直接坐上了经理的位子。
所以，不管这一年多，他怎样努力的做出成绩，终究只会从那些人眼中看到这份崇敬，平静而无心。
有些声音，还是会传到耳朵里。
“看看，再多的努力都及不上有个好爸妈，哪怕不是亲生的也行啊。”
“他的手段高明着呢，想乘着老板女儿还没有毕业先过来站稳脚跟，做出些成绩来好让老板赏识，他努力是有目的的。”
“领导就是领导，哪怕就是个毛头小子你也要把他当你长辈那么敬重，不然你还会以为他把你当朋友？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们在这里几年了？就因为他有些关系进来混个位子就低三下四？要他认清楚，没我们这些老的，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以续苦笑，这就是他如今悲哀的现状。
看不见努力的，妒你是攀附关系。察觉到你努力的，疑你是狼子野心。
怕你敬你的，是不敢把你当常人看待。恨你压你的，是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以续其实不想坐在这里的，他明知自己根本不适合此类经营管理的工作，也无力周旋于这复杂的人际关系当中。
却只为了当初的一句话，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以续哥哥，你帮帮爸爸好不好？”一次叔叔过于劳累又犯了胃病，绵延心疼不已，便开口询问他。
叔叔自是明白以续不喜，忙瞪眼制止了绵延。
而以续终于笑着答应，“好。”
还有什么喜好？自从暖暖不再是暖暖，他的喜好早已没有意义，只要她高兴，她想要的，从此以后，他都只会说，“好”。任由自己心房的残垣断壁，继续塌陷扬灰，不用再做解释，不去在意自己心中的所想所恶。
可是，暖暖，这里太冷，还真有些支持不住呢。你可知这里天天都是空调制冷极限的温度，而此刻，再没有人会为我披上棉被，怕我着凉生病。在这片孤立中，我已经感觉不到冷，只是心寒而已，寒痛刺骨。
“经理，下午还有会议，您要不要来杯咖啡。”公式化地询问。
“不用。”以续摇头拒绝，难道这疲惫已经到了让人轻易察觉的地步？心中已经够苦，无需咖啡的苦涩来锦上添花。何况以他今天的身体状况，再一杯咖啡下去，怕是撑不回去见绵延了。
待对方出去合上门之后，以续又倾身靠向了桌沿，脑海中，回忆又来侵扰，忍不住想到了他的暖暖。
那个时候，她刚知道他有心脏病不久，程缘还不清楚状况，随手塞了粒咖啡糖在以续的嘴里，又塞了个给暖暖。暖暖一吃是咖啡口味的立刻脸色煞白，直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吐出来。
手上力道没有控制好，把他掐得都有些脸色泛青，她居然还没有意识到是自己所为，指着程缘的鼻子又哭又嚷，“你要害死我哥哥吗？用咖啡把他毒的脸都发黑了。”
自从那以后，程缘被她这一瞪担惊受怕了好几年，每次都同他抱怨，“以续哥哥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不然暖暖姐一定不会饶不了我。”
暖暖，现在有人要我喝咖啡呢，要是让你见了，会不会把她手里的咖啡杯都砸了？
不会了吧，我的暖暖，已经长大了，再不会……干傻事了。
原来幼稚地守在时间那端，停滞不前的，始终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以续用力按了下胸口，衣衫随着他的手指收紧成拳而变得褶皱不堪，他用力咬了下嘴唇，忍受着一阵抽搐刺痛，眼中的苦涩变为委屈，暖暖，你总该给我个理由，这究竟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