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哪里有幸福（1 / 1）
第五章哪里有幸福
一觉香甜。是被附近的吵闹声惊醒的。
正是赶集的日子，附近的农舍都集了牲口背着粮食，很早就进城。
我和小帘简单梳洗，正要叫上付篱，却发现他不见影踪。
几步远有一个穿着农家粗布衣裳的男子背对着我们，我走上前：“这位大哥，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紫衣，高瘦的男子？”
正问着，才发现不对。这粗布衣裳的男子身上一股檀香味儿。
名贵的檀香，怎么可能是平民百姓用的起的。
我有些恼了，正好他也“哧”地轻笑了一声，偏头看我：“我倒没见着，那男子不知是小姐何人？”
“也不算我的什么人，不过是个会惹事的呆人。”
他的脸，绿了。
我心下欢喜，又接着道：“你若看着了，麻烦告诉他，呆人不要总想做不安分的事情。”我指他招的那些人马，借这口气讲了出来也不知道他能听懂否。
他就看着我，有一会儿，在我不自在之前，低声道：“琪儿，我没有不安分。”
“那就好。”我嘻嘻笑，心里有些不安，“快换下衣服吧，这模样太难看了。”
“果真难看？”他淡色的眸子明亮地瞅着我，嘴角斜斜勾着。
其实不难看。
我吐了下舌头，转身抛开。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我们已经坐在马车上，看着头顶“杭季城”那块大牌子越来越清晰，我很兴奋。小帘也和我一样想看看这城是什么样。
想象了很多遍，杭季城可能会是个江南小城的样子，矮尖顶房，城中会有能通船的水路，有月牙桥，这是我最向往能住一辈子的地方了，可若是这样的地方又怎能当边境呢。
江南江南，我在心里祈愿，让这小城能美一点吧。
就像原来的江南。
从前，隔了许久，还是想到了从前。那时候暑假，和小帘两个人游遍了江南的水乡。
当时还在说，若有一天能做一回古人，雨天，油纸伞，站在桥上，哪怕只身一人也是美极了的。
这样想着，又有些希望杭季城不是这样子，若真是那原来的水乡，我要花多久悲伤在过去。
莫枫。
莫想，莫疯，不要想他。
马车驶进城门，我掀了帘子坐到付篱身边。
原来是个临海的城。
马车沿着海边走，有沙滩，渔船，和已经捕好鱼正拎着大网准备到集市上卖的渔民。
不论男女都是粗布衣裳，裤脚卷得高高的，淳朴的谈天大笑，一脸幸福。看到我们，倒是像受了惊吓一般退了几步，躲在边上小心看着我们走过，尊敬，却惶恐。
我一下觉得身上这细绢华绸是扯不掉的累赘。付篱凑近我，笑笑：“你看，你还偏让我换了。”
我哼了一声，不去理会他。
心里倒真是想踩在沙滩上，穿的和他们一样。虽然土气，但在这样的地方我们这种人反而是奇怪的。
马车开到集市，一下子热闹起来。
我也开了眼界——原来这儿的集市都在草地上，一棵树边大概会环着有两三家做生意的，远远望去，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路在中间，车轮下就是散着草香味儿的泥土。
我想下车看个够，付篱轻轻拉了下我：“等下次吧，换了衣服再来，又不是以后没得看了，看你急的。”
想想也是，我听话坐好。
过了这一片热闹的地方，清静了会儿发现前面又有热闹的地方。原来是鱼市，我这才发现这儿的市场分得很明确，每块地方都是买同种的东西。正探身向前看，小帘从身后掀开帘子：“琪琪，进来。”
我侧头进去，发现小帘面色惨白。
我吓了一跳，忙叫付篱停车。
“绕路行吗？”她憋着口气，小声说。
我反应过来，她对浓鱼腥味儿过敏，一直都是这样。
付篱就调了车头，继续沿着海边走。我也没了再看风景的心情，陪在小帘身边。
等她好些了，我们也行到要住的地方了。
一个有五个房间一个小院的房子。
正是我喜欢的尖顶房。房檐上是灰色的瓦片。
一直都不喜欢砖红色，总觉得太压抑。虽说灰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感觉没那么张扬，和这里的其他房子一样，很舒服。
房里已经备了家仆，只是房外没有匾。
我想起原来烫金的那“篱王府”三个大字，险险又掉泪。怎么连王爷也说不是就不是了，付炎卿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狠的下这个心。
“付篱，付篱。”
“怎么？”他很自然地牵过我的手走到房间里去。
我心里有根弦颤了一下，不自觉地回握。付篱走在我前面，只看得到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握得更加紧。
小帘扯了扯我的袖子，向我坏笑一下，然后走到别处去了。
倒弄的我脸红了，任他扯着我的手走到房间。
“这一路累了吧。”他领着我坐在榻上。
“嗯。”我心下“咚咚”小鼓敲的正欢，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就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脸上已经发烫，感觉他手松了下，连忙抽了回来。
他只是在笑，越笑越好看，灿烂的像朵绽放到极致的桃花。
“头发，换回来罢。”他摘下固定我在头上的簪子。这几日我都戴着这支，紫玉簪。
长发一下子散了下来，他目光变得更加柔和。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和。
“琪儿。”他一声叹，将我揽到怀里，“再几日，我就能娶到你了，就让你再年轻几天。”
我轻捶他的背：“放开我，我哪里老过。”
“老了也好，只要我能看着你老，和你一起老。”他低声道。
等我变老，真的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靠着付篱的肩膀，惆怅。本来应该感到幸福的，为什么我却如此不安，总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哪里还是有问题。
甚至觉得，现在面前的人，说的话，他的模样，他的拥抱——不真实。就连小帘，都不真实。
会不会哪天醒来，发现只是梦一场，那我又怎样才能回到原来的生活。
会不会哪天战乱逼近杭季城，便和付篱永远分开，甚至只要付炎卿的一句话，面前的人就可能消失。
我不要再看到失去，我已经没有稻草了。
什么什么，都好无力。
想着，心内酸楚，直到脸上温热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流泪了。
付篱放开我，替我小心擦掉脸上的泪：“我的琪儿丫头，你这好好的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就这么感动？”他微哑的声音笑起来勾得我也难过不下去了。
摇摇头，站起来说：“我去找小帘。”
然后跑开，也没注意自己散着头发。
刚出门就吓到了正要敲门的丫鬟，她看着我“啊”了一声，又不知道要称呼什么好。
付篱走到我身后：“怎么不跑了？”
我回头红脸瞪他，示意还有别人。
他笑笑，单手搂住我，对那丫鬟眨眼：“叫夫人。”
她看着我们，暧昧地笑了笑：“夫人。”
看着她小跑着离开，我气急反笑：“你何必急这一日两日的。”
“早晚的事，我只是让她们明了你的身份，不会怠慢你。”他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快去梳梳。”
我这才觉得自己狼狈，想到刚刚这模样都被那丫鬟看去了，还不一定怎么想呢，回去再和其他家丁一讲，那我的声誉不就全毁了。我心里哀嚎一声，捂着头发跑进房间。
“我不急，早晚的事。”他轻飘飘丢来一句，带着簪子走了。
梳了头发，看着铜镜里自己还有些稚嫩的脸。
这张脸只有十五岁。
嫁人，会不会太早了点？
正午将近，有些热，我脱了外衣，换了烟罗衫配纹纱绣裙，头发也放下来些，感觉清爽很多。
一抬头，看到屋上的房梁，一下子怔住了。
竟就似乎幻觉般地看到了那紫衣男子一脸诱惑的笑着从上面跳下来，一次，又一次。已经成为了固定的见面模式，只有我们两个人的。
以后，可能就不必再避人耳目了。
以后，我要好好想想以后。
这么年轻，甚至还只是个女孩子；我，有没有那么喜欢付篱，喜欢到愿意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可以不顾其他呢？
我怀疑自己。
和付篱在一起，总像是差了些什么，又好像有什么隔在中间。
小帘来找我去吃饭。
我把话和她讲了。
她疑惑看着我：“他有没有和你说过喜欢你？”
我心里一下子黯然。
没有。
“你也没有问过他什么时候想娶你的？”
我心又冷了下去。
没有。
“你毕竟才来不久，我以为你都知道的。”
“什么？”
“付篱原来就和六小姐关系甚好。”
“很好？”我有些慌张。
“是。”
“也，经常到她房间去吗？”我几乎不敢问。
“……是。”小帘小心翼翼道。
心脏瞬间被冻结，心寒。
是我犯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餐桌边的，也看不到身边人的目光。心里是疑惑，也有绝望。
怎么欢喜总是短暂停留，而悲伤却挥不开呢。
我吃得发撑，却不言语。付篱奇怪：“琪儿，你这是怎么了？”
“琪儿”，他原来也一定是这样叫原来的六小姐，那个喜欢着他哥哥的六小姐。我想到他招兵买马的事，难道真是为了扳倒付炎卿？在大晨国如此危乱的时刻只是为了对付付炎卿？
抢走喜欢付炎卿的女人，夺走付炎卿的江山。
究竟是兄更狠，还是弟更阴？
我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想到自己可笑的动心，就不禁冷笑。
付篱伸手想要抓住我。
“拿开！”我厉声。大力挥开他的手，手臂不小心带到茶盏。
“哐当！”上好瓷器碎裂，也不过是这清脆一声罢了。
——————————————————————————————————————————
你说让我信你，可你拿什么让我信你。——欧阳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