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三章-第二十四章(1 / 1)
我一夜未眠,翻来覆去想理出个头绪来,这个身体现在明明由我占据,为什么还能像自己有意识似的作出动作?从寂如幻出现,这个身体就开始变得奇怪,一阵阵的悸动还有我说不出的悲伤从深处慢慢浮上来,难道是蓝问情残留在这个身体里的记忆?我畏惧这种蠢动不安的感觉,更不敢想象一个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会怎样。
镜中已经变得熟悉的面孔,此刻又有些陌生,蓝问情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跟她的大师兄、寂如幻,还有八荒孽海道的人都似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我不仅解答不了这些谜团,以后见到寂如幻如何应对,更让我感到头疼。还是,能避就避吧。
浑浑噩噩挨到了天亮,我想到实在需要去查看一下倾夜的情况,于是推门出去,屋外的石桌前坐着熟悉的人影,我的心又紧了起来。他似听到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对我轻轻一笑,道:“好情儿,你睡醒了么?”
我顿觉松了口气,莫名放下心来,是他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昨夜,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桃树下,傻呆呆地扬着脖子,不知道那样子多久,反正今天我的脖子还酸酸的。”他看着我道,“很奇怪,不是吗?难得有机会出来,他居然主动退了回去。”
我闷闷沉默,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盯着我看,“情儿,你怎么这么没精神?都不像我的情儿了……”
“谁是你的情儿?”我下意识翻眼反驳他。
“这才对嘛,我的情儿就是这样凶巴巴的。”他应道,眼里闪着狡黠的笑意。
我无语,原来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是这样。
“情儿,知道我为什么一早在这等你吗?”
看我疑惑地望着他,他笑着捏了一下我的鼻子,“今早我从村民口中打听到三天前天方绝色城的使者曾出现在归雁城,距此大约一天路程,如果我们动作快赶到那里的话,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真的?”我打断他,惊喜问道。这才是正经事不是吗?寂如幻怎样也好,只要让他离开东方倾夜的身体,我又不是以前的蓝问情,就不用跟他再有任何牵连了。至于身体里残留的蓝问情的记忆或者意识,等完成这一切,我有的是时间让它们彻底消失。
二话不说,收拾东西上路,靠着日行千里的宝马在日落前抵达了归雁城。
白天赶路,到了目的地我和倾夜都已饥渴交加,于是先找了地方填饱肚子。酒肆之类始终是古代最热闹的地方,吃饭时间便是人声鼎沸,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又是探听消息的极好场所。
我如今带着有钱人,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点最便宜的菜或者吃霸王餐了,于是对着菜谱瞎点了一通,坐在桌前等着看各式菜肴摆满一桌。
旁边的人声嘈杂,不小心便流入我的耳朵——
“听说了吗?城西铁笔判官家昨晚被窃了。”
“丢了什么东西吗?”
“说也奇怪,什么都没丢就丢了一个七色莲盏。听说近来有人在收集七色莲盏,这已经是第三起被盗事件了。你们说说,这人收集那东西做什么?”
“别开玩笑了,谁都知道七色莲盏有什么用处?莫不是要练那七莲……那邪功?真是疯了,那岂是说练就能练的?”
大概是谁家丢了什么重要宝物,我听了一会觉得和我没什么关系,自动过滤。又侧着耳听另一边,几个人面红耳赤高声阔谈着,估计是酒劲上来了。
其中一个满面红光地讲道:“你们说说谁才算得上当今武林第一美女?”
这个话题显然比较能引起男士们的兴趣,一会儿七嘴八舌冒出各种答案来,争了一阵,有人“咣”地放下酒杯大声道:“你们说的都不对,应该是梦止山碎月湖的月湖仙子。现在南宫家的公子、鹤天门的门主、朔南镖局的少当家全是她的裙下之臣。”
邵遮天?我听到有认识的人被提到,不禁竖起了耳朵。
“姬如梦?”有人接着道,“你糊涂了吗?我们说的可是凡人,姬如梦那样的仙子怎么能与凡尘女子一同比较?那什么公子、门主的又怎样,想追求寂圣主的亲妹,我看根本是痴心妄想……”
我为他的话一惊,看向倾夜,“寂如幻有妹妹?怎么不同姓?”
倾夜点点头道:“姬是寂如幻入无忧仙源拜天机上人为师之前的姓,早已不用了。姬如梦后来也入了无忧仙源,被天机上人收为徒弟。”
“无忧仙源是什么地方?天机上人又是什么人?”我好奇地问。
“无忧仙源以前是江湖人憧憬的仙境之地,有很多奇异美妙的传说,天机上人便是无忧仙源的主人。传说本来他已经练成至高神功、修身得道即将飞身仙籍,却不知何故功亏一篑、失了踪影,后来无忧仙源也就败落了。在那之后,可能是为了纪念师傅,寂如幻创了虚溟幻境。”
我眨了眨眼,听得一头雾水,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不能用我原来世界的原理解释,所以也不再追究下去。
这时有人突然站了起来,满脸酒气道:“月湖仙子算什么,要说旷世美人还属当年的上官……”
“砰”、“砰”几声,醉汉话未说完,接连有人摔掉了手中的杯子。有人喊着“你醉了”硬是把醉汉压回了座位,再看众人,皆已沉了脸色。我诧异地去看倾夜,他竟也蹙起了眉。
“他想说的是谁?”我小声问道。
倾夜神色一顿,眼中闪了闪,舒眉一笑道:“情儿,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这些都是江湖中的旧事,无趣得很。我看你不如再给我详细说说那个彼而概此吧。”
我哀叹,这家伙又来了,居然还记着这事。赶路时他忽然郁郁不欢地怪自己武艺不济,不能保护我和他,每每遇险都要借助体内的两个魂魄,我看他苦闷的样子,便安慰他,其实武功强弱并不能代表全部,在我的家乡智慧才是真正的力量,又给他举了比尔•盖茨的例子,说此人就完全不会武功,凭着头脑和努力一样成为了强者,受人尊敬。结果,这家伙不仅没有振作,反而一脸阴郁地盯着我,一路追问我比尔盖茨的情况,从长相年龄到家世婚配与否问了个遍,最后听到此人已经娶妻,才呼出一口气,高兴说道:“这人也不怎样嘛,我比他有优势多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宽慰自己不管他怎么乱想,帮他振作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饭后,我们沿路打探天方绝色城的消息,大约白白仍了几十两银子,才从一个叫花子口中套出,三天前天方绝色城的使者到了一户何姓的人家,接走了他们家十岁的女儿。
天方绝色城向来都是只挑美貌的少年少女入城,这何家的女儿也是自小出了名的俊俏伶俐,估计就是因此被盯上了。
又花钱套出何家的住址,赶去,立刻闻到一股熟悉的异香,甘甜中带着冷洌。我思索许久,猛然想起这正是武林大会那日虚溟幻境的紫氲圣女一行人散发出的香气。当时我就莫名觉得这香妒煜ぃ颂再次闻到,更觉有强烈的情绪在胸口翻滚、上涌?
“这香味……”
“是忘尘香。天方绝色城的人果然来过这里。”倾夜看我不解,又解释道,“忘尘香由忘尘花的粉末制成,天方绝色城里种植有许多忘尘花。”
“可这香味虚溟幻境的人身上也有啊。”我说,凭什么仅靠香味就断定是天方绝色城的人来过。
“没错,寂如幻也是极爱忘尘花与忘尘香,而且据说虚溟幻境才是种植忘尘花最多的地方。但是,琴儿,你看门上。”倾夜一手指向大门道。
我顺着他手指望去,何家大门上被人用朱漆画上了一个用莲花构成的“忘”字。
第二十四章
“这个‘忘’字代表什么?”我问,看不出里面的玄机,只觉得用莲花拼成的图蛮漂亮。
“这是忘尘宫的标志。”倾夜站在门下注视了半晌才道,“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天方绝色城还是惟忘尘宫马首是瞻。”
我张口欲问忘尘宫是什么地方,何家大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打扮讲究的少妇,年纪颇轻、很有几分姿色,美眸扫了我们一眼,道:“干什么?如果是来生事,可要看好了,”手一指大门上的“忘”字,“我们家小月可是被选入了天方绝色城,使者说了任何人敢来为难我们,就是和天方绝色城作对,后果自负。”
“夫人误会了,我们是听闻令爱被选中特来恭喜的。”我急忙提起事先准备好的礼盒道。妇人斜斜瞟了我一眼,估计以为我是上门巴结的,显得很是不屑,懒懒接过礼盒,打开来看见里面上好的玉佛,眉眼舒展开来,道:“进来吧。”
进入何家,忘尘香的味道愈浓,我瞥见地上躺着一朵淡紫色的花,纤弱的六瓣柔柔地展开,紫色由花瓣向花芯次第沉淀,拾起来放在鼻下一嗅,清淡甜美的香味与忘尘香的味道竟有几分相似。香气悠悠进入鼻子、喉中、胸腹,身体在沁人心脾的清甜中渐渐放松下来,恍惚间仿佛忘却了所有烦恼。
“是忘尘花,可能是使者留下的。放下吧,花也好、香也好,并不能真的让人远离尘世烦恼。”倾夜道。
我听他的话放下手中花,心头却有一种淡淡的不舍,甩了甩头,知道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情绪。
“有什么想问的,快说吧。”少妇道。
“你们是如何与天方绝色城联系上的?”我问。
妇人呵呵笑了起来,神色间颇为得意。“哪里需要去联系?我家小月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使者自然是依着名声而来。”
这人……也太不谦虚了吧,我感慨,妇人的目光从我转到倾夜身上,疑惑问道:“怎么,你们也想把孩子送到天方绝色城?看你们的年纪,孩子应该没多大吧?”
我一下子蒙了,不知道回答,只见倾夜笑得甚欢,道:“夫人真是好眼力,我和娘子正有此意。还请夫人指点。”
“这怎么能指点?还不是要靠孩子的资质?”少妇道,用眼角瞄我,“不过呢,我看你的娘子容貌一般,这孩子的相貌估计就……好在公子你生了一付好面相,若孩子随你,倒或许有几分看头。”
倾夜笑着回应:“夫人说的是,孩子的确随我。”
我那个叫怒,瞪着一脸奸笑的二人,两人不约而同无视我喷火的目光。
“这样啊,我看公子你倒顺眼,就透露个消息给你们吧,使者离开时曾告诉我如果有人家里有美貌的孩子想送进天方绝色城,可以在下个月圆之夜送到凤城的忘园,到时被选中的就能进城。你们若真想送孩子去,就照做吧。”
我眼睛一亮,和倾夜对看一眼,来何家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可以得到这条重大消息,不枉我为那尊一百两的玉佛心疼了半天,外带忍受这女人的嘲笑。
从何家出来,走在街上,我已经开始在脑中计划如何混入天方绝色城,说到那妇人提起使者样子时的表情,就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花痴。既然敢自称绝色,又到处接收美少年少女,天方绝色的使者想必个个是美人吧。
“娘子……”忽然从旁边传来一个怪怪的声音。
我一个冷战,侧头看着身边人,他笑眯着眼看我,附在我耳边道:“情儿,看来我们很有夫妻相嘛……”
“相你个头!”我拍他脑袋,才意识到最近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习惯了,跟这种人在一起呆久了果然很容易生出暴力倾向。
“又打我?”他面露委屈,忽又绽出一个笑容,“人道是打是亲骂是爱,情儿你最近老是打我,莫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沉默,这个人是我的克星,再次确定。
前方有人在为人现场画像,我好奇地凑过去。胡须花白的老者在街边摆了一张矮桌,在上面为人画像,运笔如神,片刻间行云流水,一副人像便成了。
我看得有趣,倾夜道:“情儿,不如让他为你也画一幅吧,我也想看我的情儿在画上是什么样子?”
我迟疑道:“不好吧,我又不是美人,当街给人画……”多不好意思啊。前面一个画像的离开了,倾夜便把我按坐在桌前,“乖情儿,坐一会就好了。”
我还想推托,却见老者已经铺开白纸落下笔墨,几笔晕开,眉头皱起,思忖道:“怪了怪了,姑娘好生眼熟。”
我暗觉奇怪,又有些郁闷,心道莫不是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老者带着诧异的神情画下去,忽然一顿,重重扔下画笔,满脸恐惧地指着我:“你、你……这怎么可能?上官惟予明明已经死了……”
“你胡说什么?”倾夜不快斥道,拉起我,“算了,情儿,这人如此糊涂,不要让他画了。”
“不,不会错的,”老者仍然惊惧地盯着我,“那幅美人忘尘图我临摹了不下百遍,这眉眼,绝对不会错的!”
“走吧。”倾夜直接拽着我离开,我回头望去,老者颓然坐倒,失魂落魄地念着:“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上官惟予是谁?”我挣开倾夜的手问道。
他站住,沉默望着我,微微叹气道:“情儿,你身上的确有很多让我参不透的东西,不过这一点都不重要,我不想参透,我只愿你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上官惟予就是昔日忘尘宫的宫主。我见过那幅美人忘尘图的摹图,你跟她是有几分相像,但是相信我,情儿,你们是不同的。”
“她已经死了吗?”我想起老者的话。
“死了多年了,忘尘宫也已在十年前被毁,情儿,不要再问了,这些事跟你我无关,江湖中人也都不愿提起。”
我看出他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好再追问下去,心里却更加在意,上官惟予,一个跟我相像的女人,一个江湖中人不愿提起的女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为什么每个人提起她都神色慌张、面露惊恐?
天色渐黑,我们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到柜台前,掌柜眼都不抬地问道:“二位几间房?最近官府在追查偷盗七色莲盏的人,还请告知两位是何关系。”
“两间,姐弟。”
“一间,夫妻。”
我和倾夜同时答道。掌柜抬起头来,眼睛在我和他身上打转。
“你别说话,我来说。”我瞪他。他扬起唇角,“好。”
“两间房,姐弟,谢谢。”我迅速对掌柜道。
“哦,好。”掌柜扭头对伙计道,“两间房,带这两位去……”
一锭银子重重落在柜台上,掌柜眯着眼睛拿起,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说错了,是一间房,带这两位去楼上。”
“东方倾夜!”
“怎么啦?”他藏起唇边的笑意,无辜看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