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未是伤心事（三）（1 / 1）
马蹄声“的的”，明盔亮甲的龙□□们簇拥着一位峨冠博带的锦衣公子急驰而过，匆匆赶到天牢。天牢里关押的多是犯了重罪的皇亲国戚，是以三步一岗、五步一卫，把守得极为森严。更不要提看不到的暗卫，那就不知有多少人了。
“六王爷请往这边走。”牢头是多年的老吏，此时见了皇朝的储君、未来的君王也仅仅是不卑不亢地行礼。李明煜根本没有注意他，只是点头示意。于是天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阴冷、腐烂恶臭的气息扑来，让站在外面的人们齐齐打了个寒颤。牢头举着火把率先进去，李明煜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一行人鱼贯而入。
七绕八拐后，李明煜终于到达目的地。在火把昏暗的光芒下，李明煜隐约看到铁栏后的茅草丛上趴着一个女子，衣衫破烂，头发蓬乱，背上还有斑斑血迹。想起她昔日时的锦衣华服、如花容颜，李明煜微微有些感慨，但他的这一点怜惜之心立即被满腔的怒火所取代，消失得无影无踪。
牢头打开铁栏，上前踢踢那女子，喝道：“快起来，快起来，别装死了。”
女子□□一声，勉强坐起来，蓬乱的发丝下一双丹凤眼依然锋利如初，看到李明煜呵呵乐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六王爷来啦。”
李明煜阴郁地盯着她，沉声道：“都退下，本王要与静嫔娘娘单独谈一谈。”见众人都离开了，李明煜才冷冷道，“你笑什么？你可知在本王心里，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静嫔妩媚地一笑，顺手理理零乱的发丝：“王爷这话说得好绝情。难道王爷忘了，您曾许我一个人情吗？”
“你……”李明煜气结，没想到静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向他讨一个人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王爷不必为难，我不会提什么困难的要求的。”静嫔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缓缓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活着，只是想请王爷帮忙，救救我的表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太医，什么都不知道，他……”
“够了，不要再说了。”李明煜勃然大怒，“静嫔，到如今你凭什么以为本王会帮你？”
“凭你对慧妃的感情！”见李明煜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静嫔慢慢笑了，“她可是你最心爱的女人，我说得没错吧？”
李明煜怒极反笑，冷声道：“哼，既然如此，本王也告诉你，千错万错都错在你不该害她。”
“不是我想害她，真得不是我！”静嫔急急辩解，李明煜反而一乐，脸上的表情明白地表示出他的意思，根本就不相信静嫔所说的一切。
“如果你想让你的心上人从此没有性命之忧，你就应该听听我说的，这也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还是……”静嫔眼含讥讽，挪谕道，“还是你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
事关杜若彤的生死，李明煜有些犹豫了，他沉吟良久才道：“你想怎么样？”
静嫔松了口气，脸上浮出温柔的笑容：“让我的表哥离开京都，找个偏僻的地方住下，一生一世再也不要回来。……还有，你要保证他能活着离开。”
“本王答应的事，就一定能做到，你可以相信我。”李明煜淡淡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是谁指使你的？”
静嫔的唇角浮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是你的亲生母亲。”
“……你，你说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见李明煜不敢置信的表情，静嫔叹道：“六王爷啊六王爷，你从来没有想过吗？你的母亲凭什么执掌后宫？而后宫中的妃子，哪一个又是清清白白？”
“闭嘴！你闭嘴！”李明煜怒不可遏，一向温和的他此时竟厉声叫道，“不要再说了。”
“六王爷，你明明知道我说得都是事实，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你的母亲害的人还少吗？安平公主，还有安平公主的母亲，都是她做的孽呀。”
“你……”李明煜还想争辩，只听牢门连响，内侍细细的声音喊道：“贵妃娘娘到。”
静嫔脸色剧变，匆匆对李明煜道：“求王爷可怜，别忘了应承我的事。”李明煜还没来得及回答，郗贵妃雍容华贵的身形已经进来，锦帕掩口，描画得斜飞入鬂的黛眉紧紧拧在一起。在看到李明煜时略微一怔：“煜儿，你怎么在这儿？”
“儿臣奉父皇之命来审问静嫔。”
“哦？那问得怎么样了？”
“儿臣刚刚才到，还没开始问呢。”
郗贵妃仔细看看李明煜，见他面色从容，并无特别之处，又见静嫔双目无神地坐在茅草上，微微笑道：“煜儿，你不用审了。你父皇已经下旨，赐这小贱人白绫。”
静嫔大惊，绝望地瘫倒在地。李明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道：“母妃，审讯还没开始，很多地方都没问清楚呢。”
“不用问。”郗贵妃断然道，“肯定是她。在慧妃入宫之前，陛下最宠爱的就是她。一定是她嫉恨慧妃的专宠，才痛下杀手的。”
“你血口喷人！”静嫔恨恨啐了一口，立即被围上来的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内侍狠狠扇了几个嘴巴，她的半边脸立即肿起来，一缕鲜红的血从嘴角蜿蜒流出，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郗贵妃充耳不闻，转头对李明煜道：“煜儿，你先回去吧，这里就交给为娘了。”
见母亲神色坚决，李明煜只得怏怏离开。一个小黄门内侍跟着他，一直看着他上了马才返回。确信没有人跟着自己了，李明煜才又偷偷返回，悄悄摸进天牢。
刚进天牢便听见静嫔声嘶力竭的叫喊，夹杂着不断的抽泣声。她哀求的话语直直撞进李明煜的耳朵，乍听之下把李明煜惊得浑身冷汗潸潸。
原来，郗贵妃早发觉了静嫔与其表哥有私情，便轻易地逼她远离皇帝，除掉一个眼中钉。谁想到皇帝后来对杜若彤极为钟情，百般无奈之下，郗贵妃只好将静嫔放出，希翼她能取代杜若彤。而静嫔出来后也对郗贵妃曲意逢迎，甚至愿意帮她除掉杜若彤，只求郗贵妃能饶过表哥的性命。
“求贵妃娘娘开恩，放过我表哥的一条性命吧。”
郗贵妃平日和蔼可亲的脸庞早扭曲成一团：“小贱人，你的那位表哥早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你不是一心巴望和他双宿双飞吗？本宫今天就成全你们。”说罢一使眼色，旁边的两名内侍展开三尺白绫，紧紧缠绕在静嫔的脖子上。
静嫔被勒得脸色青紫，她竭力挣扎着：“报应啊……都是报应。”她盯着郗贵妃，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也会有报应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随即头一歪，不再动了。
她的双眸圆睁，直直瞪着。郗贵妃被瞧得心里发虚，一迭声叫道：“快看看，她死了没有？为什么还睁着眼睛？”
内侍忙在静嫔的鼻下试了试：“娘娘，她已经没气了。”
“晦气，真是晦气。”郗贵妃恨恨道，“把她丢出去吧，就说已经安葬了。”
李明煜捂着嘴，狼狈地从天牢溜出，牵着马儿走不多远，便扑在地上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