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塞外惊边鼓（一）（1 / 1）
西北边城樊川位于皇朝与西域各国之间贸易往来的必经之路上，是万里荒漠中最为耀眼的一颗明珠。由于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在这座城中，各个民族、各种文化交融共存。无论是高鼻深目的大食客商，美丽妖娆的楼兰姑娘，骠悍骁勇的匈奴武士，还是身怀绝技的江湖豪侠，到了这里，就象沙粒掉进荒漠一样，消融在人群中，无声无息。
这也正是这座城市的魅力所在。所有国家的律法在这里都失去了效力，弱肉强食的环境，让人们尽情放纵。他们会为了一个漂亮女人、一坛酒，甚至一个眼神而争斗不休。
在樊川坚固的城墙外，连绵不绝的万里荒漠中，活跃着一支强悍的沙漠盗匪。这些裹着黑色披风的强盗们对荒漠了如指掌，他们会选择最合适的地点抢劫路过的商队，然后如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们，也成了西北节度使高全有的心腹大患。有时，他不得不派军队护送商旅出行，以保证皇朝帝王和贵族们的奢侈享受。
这一日，一队商旅由楼兰顺利返回。满载而归的商人们带回来的香料、醇酒、美人，让全城百姓着实兴奋了一阵，护卫这支商旅的军队也受到了热烈欢迎。军士们满面灰尘，步履蹒跚，脸上却洋溢着抑制不住的骄傲。在这一路上，他们击退了盗匪的八次疯狂进攻，八次！这是每一位皇朝勇士都值得骄傲的数字。
带给他们胜利信心的就是他们的将军，一位有着过人胆识和超群武艺的年青人。此时这位年青将军谢绝了热情的邀请，直奔营房。一个来月的长途跋涉已经让他筋疲力尽，现在只想好好躺下睡一觉。
刚进营房，醉人的酒香扑鼻而来。一侧软塌上躺着的粗壮汉子抬头笑道：“你这小子，赶得可真够巧的。来，接着。”一个酒坛就直直扔过来。
年青将军手明眼快地接过酒坛，拍开泥封，仰脖“嘟噜嘟噜”灌了几大口，才道：“老徐，你从哪儿弄来的？真是好酒。”
原来年青将军正是卢成，而那粗壮汉子便是徐涟，他比卢成早到几个月，颇得高全有的赏识。此时他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这酒在樊川出多少钱你都买不到。告诉你吧，这是得明托人从京都捎来的，难为他还惦着咱们。对了，还有专门给你的一样东西。”说完朝卢成的软塌上一努嘴。
塌上摆着一个黑棉布包裹，四四方方的看不出是什么物件。卢成纳罕地上前拆开，包裹包得极为结实，层层叠叠竟有七八层之多。最后全部展开后，里面是一件精致的藏蓝色窄袖男式袍服，针脚细密，絮着厚厚的棉花，摸上去柔柔软软的，仿佛还散发着淡淡的暖香。
“哇，好漂亮的衣服。”徐涟凑近，哈哈笑道，“这阵子正冷，穿上它再合适不过。卢成，你发什么愣？要不，让老哥先试试？”说着抢过袍服就往身上套。
“老徐。”卢成急了，伸手欲夺。徐涟乐哈哈地还给他道：“舍不得了吧？快穿上，别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得明可特意嘱咐了，这是杜小姐一针一线亲手为你缝制的。哈哈哈，脸红什么？这是好事情呀。”
胸中澎湃着甜蜜的狂潮，卢成无心答话，只是神思恍惚地把袍服紧紧抱在怀中。往事一幕幕浮现，从初次相遇时的一见倾心到离别时的两心相许，不过是将近一年的时间罢了。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年，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他已经尝遍。明明两情相悦，却不能相守，上天为何给了他们这么多的磨难呢？
想到此，卢成长长叹息。徐涟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想开些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守得，守得云开见月明。你和杜小姐，早晚会在一起的。”
卢成扬眉笑道：“说得好。老徐，咱们俩兄弟兜兜转转的又聚到一起，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来，咱们再来喝一坛。”
“好。”徐涟兴起，擎了酒坛正狂饮时，亲兵帐外禀道：“徐将军，卢将军，高大人在府中设宴，请两位前往。”
“咦？今个儿高大人怎么想起宴客啦？”徐涟浓眉微皱，又晒然一笑道，“管这个做什么。反正有酒喝，有肉吃，不去就对不起自己。卢成，走吧。”
节度使府邸在樊川城东，离军营极近，不过片刻功夫，徐涟和卢成已到了节度使府。高全有麾下的十几位家臣武将早已到了，这些人久居荒漠，性情十分豪爽，见二人进来，俱是热情熟络地打着招呼。
“他进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形瘦长，微黄的面皮上挑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若不仔细察看，都不知道那双眼睛是不是睁开的。虽然他无时无刻在笑着，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后脖颈儿凉嗖嗖的，阵阵发毛。他便是高全有极为信任的文书程默。
身着大红袍服坐在主位上的节度使高全有略略点头，亲热地对前来行礼的徐涟和卢成道：“两位将军辛苦了。卢将军，这次前往楼兰的商队能平安回来，你功劳最大。如果皇朝的将领个个都像你，何愁天下不平？大伙儿说对不对？”
众人轰然应诺，卢成忙不迭的赶紧推辞。高全有乐道：“卢将军太过谦啦。咱们习武之人不讲那些虚文，来，今晚醇酒美人应有尽有，大家伙儿不醉不归！”
热情奔放的乐曲响起，一队轻纱飘曳的楼兰舞姬翩翩起舞，藕臂微摇，眼波流传。座上的几乎都是武将，戍边多年，这会儿早看直了眼，酒也顾不上喝了。一会儿功夫，舞姬们就被胆大的左拧一下，右拍一掌，嘻笑声此起彼伏。
看着不为所动，仍静静坐着的卢成，高全有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低叹：“可惜，可惜。”
程默仍笑眯眯的，也低声道：“大人，皇命不可违呀。”
“都他妈的放屁。”高全有一下恼了，狠啐一口道，“程默，再去试试，我还真下不了手。”见他说得坚决，程默只得点头。一使眼色，一名艳丽舞姬且舞且行，身子一软竟直直倒向卢成。
卢成猝不及防，接住她香气扑鼻的身体，急忙扶她起来。舞姬媚笑着攀上他的双臂，吐气如兰道：“将军，你可真坏，怎么抱住奴家不放呢。放心好啦，今晚奴家一定会好好服侍服侍您的。”
闻言，卢成毫不犹豫地甩开她，用力之猛让舞姬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众舞姬吓得一轰而散，大家也停下诧异地看着卢成。
“唉呀，我说卢成，才喝了几杯你就醉啦。”徐涟大着嗓门嚷道，“看看，扫了大伙儿的兴了吧。大家别介意，别介意，接着喝。”众人释然。
程默端了酒杯走到卢成身边道：“卢将军，若是刚才那名女子不合心意，下官可另寻一位，将军意下如何？”
“卢成只是一介武夫，怎敢有劳大人？”卢成面无表情道。
“哦？听说卢将军的意中人可是位绝色佳人。”程默细长的眼睛笑得眯眯的，语气轻佻道，“怕是看不上樊川城中的庸脂俗粉吧。”
徐涟拦住脸涨得通红的卢成，笑道：“程大人说哪里的话，我兄弟他脸皮儿薄，这事就算了吧。大人一番美意我们心领啦。”
嘿嘿冷笑数声后，程默转身离开。徐涟低声对卢成道：“小心些，别让那些人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