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别夜堪惆怅（一）（1 / 1）
这一年的秋天，皇朝发生了决定其未来命运的两件大事。一是皇朝帝王最宠爱的六王爷李明煜被立为储君，迎娶河内王家的女儿为正妃，同时还册立了二位侧妃。二是匈奴浑邪王奉匈奴单于之命来京都商讨两国结盟之事。
几百年来，皇朝和匈奴虽有过多次结盟，但都是互派使臣商讨事宜。这是匈奴皇族头一次来到皇朝的京都，多少都带点炫耀本国实力的意思，所以皇朝的帝王和匈奴的大单于都极为重视。一时间，老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一次的盛会，京都繁华的大街上也逐渐出现匈奴人的身影，皇朝的百姓们即便是在两国交好的时期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匈奴人。
虽然京都依旧歌舞升平，但驻防的北军早已高度戒备，人人剑不离身，马不离鞍。负责皇城警卫的龙□□更是如临大敌，他们不仅要保护皇朝帝王的安全，更要保证匈奴浑邪王的安全。
浑邪王一到京都就受到皇朝帝王的热情款待。珍馐满桌的酒宴上，皇朝帝王与匈奴浑邪王把酒言欢，仿佛百余年来的争端仇恨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皇帝举起酒杯道：“王爷能亲临京都，实乃我朝与匈奴的大幸！如有不周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浑邪王脸上笑开了花，这番话让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道：“多谢陛下盛恩。小王愧不敢当。”说完一口喝完杯中的酒，放声大笑。浑厚的笑声在金碧辉煌的正阳殿内回荡，让一贯以礼仪之邦自诩的皇朝大臣们侧目。浑邪王比皇帝小了近十岁，皱纹却爬满了面容，一笑起来就如菊花盛开。小而圆的眼睛四处瞅着殿内的精致摆设，露出贪婪的表情。
皇帝几不可见地勾起唇角，一旁随侍的魏公公忙轻轻击掌。鼓乐声渐起，一列身着软甲的壮硕男子手持明晃晃的大刀鱼贯而入，随乐起舞。雄浑苍凉的声音吟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声音越来越高亢，这群汉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最后只见刀影重重，阵阵凛人的杀气袭来，而那明晃晃的刀尖竟直指浑邪王。
正吃得高兴的浑邪王恍如未觉，倒是他身侧的侍从紧张得上前两步，还未到跟前，那刀早已收回。齐声呐喊中，十几个人整齐划一地旋身飞踢，右膝着地后大刀举过头顶。殿内众臣群情激昂，轰然叫好。
跟随浑邪王的匈奴人莫不白了脸，浑邪王小眼睛闪过一丝冷酷，很快又笑眯了眼。他身侧的侍从冷笑道：“如此雕虫小技竟还敢在此猖狂！”声音虽小，但殿内的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满堂哗然。
此番献舞的十几个人是从北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俱是武艺不凡的高手，听了这话如何不怒？早有一人上前怒斥：“你是什么人？敢在此胡言乱语！”
“你是有问我吗？”侍从笑得极为不屑，用眼角瞅瞅，“我是王爷的侍从塔库尔。话我说了，你若不服，咱们来比试比试如何？”说完施施然走进十几个人的中间道，“怎么？不敢么？”殿内众人这才看清这个侍从身躯异常高大，豹眼狮鼻，左耳上挂着一个亮晃晃的金环，头发四周剃得溜光，只余发顶一络用金带扎紧，往殿内一站，威猛霸道的气势扑面而来。
众武士凝神屏气，十几把大刀齐齐对准依旧泰然自若的塔库尔。先开始说话的那名武士发一声怒吼，挥着刀便冲上去。
这一场争执直接变成武力冲突，这期间皇朝的帝王和匈奴的浑邪王都只是微笑不语，颇有兴致地看着。
蓦地一声大吼，塔库尔不等众人醒过神，如猎豹一般快速绕过冲过来的人，抓住一旁掠阵的另一名武士，只一拧，那人就立刻被拧断了脖颈，连一声都没吭就死了。失去生命的躯体沉重地落在地上，鲜血飞溅。这一下变故太快，众人还没有看清楚，见同伴惨死的武士们早已红了眼，一拥而上。
一片混乱交错的人影中，身着软甲的皇朝武士们被一个个踢出，瘫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血腥的气息弥漫，刚刚还歌舞升平的朝堂上鸦雀无声。塔库尔傲然独立，脸上血迹斑斑，他毫不在意地随手抹了抹：“皇朝武士也不过如此。”
皇帝脸色阴沉，环视左右。在他的目光下，武将们纷纷低头。这个匈奴人武艺实在惊人，但更让人胆寒的是他的手法，那种视人命如草芥、冷酷异常的手法。
倒是一直在啃着鸡腿的浑邪王大笑道：“哈哈，让陛下受惊了。塔库尔，还不快回来。仅仅是几个供人消遣的乐人罢了，杀了他们岂不丢了咱匈奴勇士的脸。”
“实在是欺人太甚！”一直在皇帝身后侍立的刘得明火冒三丈，低声道：“成哥，这里你看着。让我上去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行，你不是他的对手。我去。”卢成推开刘得明，排众而出，朗声道，“末将不才，愿与匈奴勇士切磋切磋武艺。”
见眼前的年青将军一身暗金色软甲，银色披风上绣着双头鸟，是龙□□的副统领，他的武艺应是不错。皇帝不由大喜：“好，朕准奏。”
塔库尔懒洋洋地转身，却在见到卢成后大惊。虽然他看起来比自己矮小，但那明亮如星辰的双眸、镇定自如的表情，都让他明白对手不可小觑。两人对视良久，额头上的汗水都如下雨一样。朝堂寂静异常，众人大气都不敢喘。蓦地，魏公公的手微颤，托着的果盘上一颗葡萄滚落，发出轻微的声音。
“啪”
两道人影急速对扑，人影交错间已过了十几招。众人还在瞠目结舌时，两人已踉跄着回到原地。卢成一身暗金色软甲被抓扯得稀烂，嘴角慢慢沁出血丝，勉力道：“好功夫！”
对面的塔库尔惨然一笑，骈指飞点几处穴位后才道：“多谢将军手下留情。”话刚说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众人这才明白，这一战竟是卢成胜了。欢声笑语四起，皇帝也喜笑颜开，再次举杯向浑邪王示意：“请，为我朝与匈奴的长久和平，满饮此杯。”
浑邪王勉强笑了笑。塔库尔是匈奴第一勇士，竟然不敌皇朝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年青将军！他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情绪，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丝竹声起，舒袍广袖的女伶们跳起欢快的舞蹈，朝堂上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